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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衣監(jiān)國

第四章 丞相府食客三千(上)

布衣監(jiān)國 王蜀黍 3259 2016-08-06 17:50:00

  船槳搖曳,一艘小巧玲瓏的畫舫,慢悠悠蕩入江心。

  滿臉傷疤的秦戈抱臂倚在船篷外,許若云一身短打,盤坐船頭,唇間橫著一管竹笛,正吹著一曲悠揚的小曲兒。此情此景,若那位白衣公子出來,念幾句有著古龍風情的對白,再發(fā)生點旖旎香艷的動人故事,便再完美不過了。

  可惜,此時的白墨嘴里塞著骯臟的抹布,念不出任何對白,身子也被兩個手指粗的麻繩五花大綁,實在做不出什么旖旎香艷的舉動。

  一曲吹罷,許若云嘆了口氣,沒有轉(zhuǎn)頭,只是自顧自說道:“刺犬依然失敗,巨子若怪罪下來,我可擔待不起呢?!?p>  秦戈瞇著眼睛,沒有動彈,有些忿恨的嘀咕了一聲:“拿姓白的狗頭抵命便是?!?p>  “巨子曾經(jīng)說過,咱們這里才是計劃最重要的一環(huán),這個差池,真的是他這一條命便能抵了?”許若云嗤笑一聲,不再言語。

  秦戈睜開了眼。

  “你有辦法?”

  許若云捋了捋自己的發(fā)絲,嬌笑道:“我一介女流,哪想得出什么好辦法,這姓白的倒是賊精得很,讓他想想怎么補救吧?!?p>  “咱們原本的腹案已經(jīng)跟他講過那么多次,他還是一點沒記住,這樣的人能有什么辦法?”

  “姑且聽聽吧,我擒他回來的時候,他可是一個勁說自己已經(jīng)想好天衣無縫的計劃了?!?p>  “那好?!?p>  二人交談之中,只聽“噗通”一聲,船尾處水花濺起,秦戈趕緊走進船篷,果然已經(jīng)沒有了白墨的身形,只剩一張臟得發(fā)臭的抹布,和散落在地上,瞧著孤苦伶仃的繩索。

  “不好!”

  秦戈身形一閃,沖出船篷,跳進水里,便沒了蹤影。

  許若云又吹起了竹笛,悠揚的曲聲縈繞江中,和著遠處的青山白云,好個良辰美景。

  片刻后,許若云只覺船身一搖,之后便有一張肉掌扒住了船沿。白墨拖著已經(jīng)濕透的身子爬上了畫舫,坐在許若云身邊,大口呼吸著這個世界尚未被污染的新鮮空氣。

  “咳咳……差點憋死我?!?p>  白墨吐了幾口水,許若云一臉嫌棄的挪了挪身子,離白墨遠了些。

  “你怎么才上來?”

  “秦戈在下面游了很久才往遠處尋去,害得我提心吊膽的?!?p>  白墨終于放松了下來,斜躺在船板上,嘴里念叨著:“銀月良宵床上搖,風姿綽約小蠻腰。好懷念啊,那沒羞沒臊的兩個月?!?p>  “剛過去一天,你就開始懷念了?”許若云嗤笑一聲,拿竹笛敲了敲白墨的腦袋?!扒馗旰芸炀蜁貋?,我又不會劃船,可救不了你?!?p>  “他想扒著船沿上來,我就一腳踹他下去,這廝還能從水里飛上來不成?”

  “這可說不準?!痹S若云放下竹笛,看了一眼遠處夕陽所照下的斜暉,嗓音飄渺:“白墨,一起離開這里,如何?”

  “離開,你不怕那群瘋子找到你么?你的老爹老娘還在他們手上吧?我爹媽都死了,不怕這個,就怕藏無可藏,被他們找到,之后肯定是被那個秦戈活活宰了?!卑啄源罂诖鴼猓骸拔覠o法給你什么承諾。”

  “你接下來怎么辦?”

  “看看是老楚先回來還是秦戈先回來,如果是秦戈先回來,我不介意跟他戰(zhàn)上一場,就我一個人當然不夠,需要你我二人合力,如果是老楚先回來,務必讓他幫我給巨子捎個話過去,就是我的計劃,比秦戈這個不開竅的莽夫想的強多了?!?p>  許若云想了想,道:“對付秦戈,恐怕我們兩個聯(lián)手都不夠。你的武功我領(lǐng)教過,多半難敵秦戈一招?!?p>  “上手的當然是你,畢竟這個畫舫不大,容不下三人之戰(zhàn),我負責在一邊干擾他?!卑啄旖且惶?,定然是有奸計涌上心頭:“他家里那些悲慘遭遇,我知道得可不少呢?!?p>  二人商議好后,便開始盯著江面,等秦戈上來,可一個時辰過去了,兩個時辰過去了,左等右等,就是等不著人,白墨打了個哈欠,道:“這秦戈不會淹死了吧?”

  “不會,他水性好得很?!痹S若云蹙起了眉頭:“如果他不回來,情況更糟,咱們倆可都不會劃船。”

  “等老楚吧,那傻子除了不會動腦子,別的什么都會?!?p>  既然等不來秦戈,白墨干脆在床板上睡起了覺,也不管那一身白衣還濕漉漉的。許若云拿起了竹笛,剛剛放在唇邊,又忽然放下。

  秦戈像無頭蒼蠅一樣在這片太瀾江上游了許久都沒見到白墨的身影,便暗自揣測,白墨這廝一定又去哪座青樓胡混去了,靠他那一嘴行騙的本事,吃個霸王餐,來個霸王雞,倒還真不算難。這樣想著,秦戈靠自己習武多年的傲人耐力,游到岸上,正被四處游曳巡視的金吾們看到。

  這些金吾并不能認得此人,架不住給他們領(lǐng)路的是倚醉樓上的姑娘,這位眼尖的姑娘一瞧,立馬認出此人,大叫道:“他就是那個刺客的船夫!一定知道冒牌魏公子去處!”

  有了之前的教訓,這次金吾們警醒了許多,即刻安排人手驅(qū)散群眾,并鳴號示警,秦戈眼見不妙,不敢反身跳回江里——在已備好弓箭的金吾們面前那么做,與自殺無異,于是,他只能靠著自己飛檐走壁的一身功夫,人遠時大步邁腿,被人堵截時輾轉(zhuǎn)騰挪,期待能尋個隱蔽處躲藏起來。

  可是,由于本案事關(guān)重大,涉及丞相家眷,甚至驚動了掌管城內(nèi)治安的中尉大人,中尉大人從金吾們口中得知,這刺客身手敏捷,難以追捕,便緊急調(diào)動了一些江湖人士協(xié)助,秦戈這次便吃了這個虧,還沒跑出城去,便被幾個來自國雅派的內(nèi)門弟子團團圍住,無奈之下,只得束手就擒,被抓進鳳京大牢。

  這已經(jīng)不是秦戈第一次被抓進牢房了,看著那些熟悉的刑具,秦戈心中冷笑。

  “姓名?!?p>  典獄官冷冷地道。

  “秦戈?!鼻馗瓴⑽措[瞞,反正這個名字也是假的,一旦他說出自己的真名,恐怕當今天子都會被驚動。

  “哪兒人???”

  “咸陽的?!?p>  典獄官看了一眼秦戈那擠滿了疤痕的臉:“犯過不少事兒吧?”

  “未曾犯法。”

  “你的意思是我冤枉好人咯?哼,協(xié)助歹徒行刺丞相家眷,企圖拒捕,還打傷了三個國雅派弟子,證據(jù)確鑿,死刑跑不了了,不過念在案情還有諸多疑點,你若多招點什么,說不定能將功補過?!?p>  秦戈咬緊牙關(guān),忽然十分瘆人地狂笑了起來。

  典獄終于露出了些怒容,高聲道:“你笑什么!”

  “你信不信一會兒會有一個更大的官來敲門。”

  “哦?”

  “他會夸獎你幾句,說你做得很好,但是會告訴你,要把我放了?!?p>  “笑話,這里的人,我說不放,就放不出去?!?p>  典獄官當下便要喊一句“大刑伺候”,可這時卻傳來了一陣敲門聲。不好的預感自典獄官心頭升起,他立即命人先暫時將秦戈關(guān)押起來,整了整衣袍,走出這間審訊室,便看到了一個讓他都不敢直視其面容的人物。

  秦戈被放了出去,可自己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這可是京城最重要的暗線,是最后的保命手段,只能用一次,沒想到竟然白白浪費在了這里。其他暗線跟這位比起來,不過是阿貓阿狗罷了。

  恐怕巨子幾天后便會收到一封書信,上面寫著:“恩已還清,兩不相欠?!?p>  “白墨,碎尸萬段已經(jīng)無法為你贖罪了,我一定要將你挫骨揚灰!”

  此時的白墨,已經(jīng)讓老楚劃船靠岸了。

  “老楚,我的話,你可都記下了?”

  老楚傻笑著點了點頭,好像怕白墨不相信,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那好,憑你的腳力,七天足夠一個來回了吧?”

  老楚繼續(xù)傻笑點頭。

  白墨還是有些不放心的樣子,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布袋子,里面裝的是從魏擊呈放戰(zhàn)書的匣子上刮下的金粉,塞進老楚掌中,叮囑道:“餓了就用這東西買吃的,別死半路上。”

  老楚還是傻笑點頭,接著幾步便從白墨眼前消失了。

  白墨搖了搖頭,看了一眼身后的許若云,發(fā)現(xiàn)許若云也正好在看他,這讓許若云紅了臉,趕緊歪過頭去,不敢與白墨對視。

  “若云姐姐,如果秦戈回來,你就跟他說一聲,就說我已經(jīng)按計劃行事去了,老楚很快會帶著巨子的新命令回來,叫他不要輕舉妄動?!?p>  “還有,”白墨看了一眼那華麗非常的倚醉樓,“在里面要小心,不要真叫什么人給吃了?!?p>  “好的。我等你來接我。”許若云聲音很小,連自己也沒聽清自己說了什么。

  白墨點了點頭。

  他心中早有了打算。之前的計劃,是用白墨敗壞魏擊名聲,引這個一直在家埋頭苦讀的書生出來,好讓他們有機會下手控制住此人,這樣年紀的書生正是叛逆心思漸長之時,他們有信心讓魏擊改投墨家懷抱,為他們所用,成為丞相府中一個重要的暗線。當然如果計劃失敗,殺死魏擊這個魏無忌最有前途的后人,也不算虧。

  白墨卻不想這么做。

  “狡兔死,走狗烹,他們利用完了我,我又知道這么多秘密,說不定會被如何處置。不如我自己去做這根暗線,他們發(fā)現(xiàn)了我新的價值,就一定不敢輕舉妄動了?!?p>  巨子將會傳達給秦戈的新命令,肯定寫的是兩條。

  如白墨已成,則支持。

  如白墨未成,則滅口。

  “即使那匹馬瘋跑了一陣,這會兒也該回了丞相府,估計那份緝拿令已經(jīng)撤銷了。有了救魏擊一命的交情,進入食客三千的丞相府,應該不難?!?p>  白墨細細打著腹案,遠處的天穹,已現(xiàn)出了魚肚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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