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起來看上帝，陰皇聚太陰

　　節(jié)奏終歸是被少女帶去，來源于雙方信息的不對稱性。黑袍少女似乎對秦歌有所了解，而秦歌對她，一無所知。

　　傻蛋，這時候應(yīng)該說：但是我來了！就不會背點點臺詞么？特蕾西亞腹誹中。

　　“她和你沒關(guān)系！”少女的腳步微微一頓，因為秦歌阻斷了她的去路。而她本來的目標(biāo)，似乎就是雷米莉亞手中的墓。這句話，她用的是肯定句，仿佛是確認，又仿佛逼他承認。

　　秦歌想反駁，但竟然一時間找不出語言。

　　我和墓是什么關(guān)系？

　　想要回頭確認，沒能鼓起勇氣。

　　我只是一個路人，隨手想管點閑事？大概是這個關(guān)系吧！無奈化作逃避：

　　“你走吧！”

　　黑袍少女退后一步，黑暗的眼睛首次閃爍光芒，說道：

　　“我來找一件東西！”

　　“你有見過其他人么？”秦歌問道，如果真的在找東西，興許碰見過秦詩。

　　“再見！”

　　秦歌微微松了松手，短短片刻，汗水竟然已經(jīng)浸潤手心。

　　“你們兩個！夠了，給老娘說人話！”特雷西亞覺得自己被愚弄了，為什么她一點都聽不懂兩人之間的對話。

　　“還有，我說讓你走了么！”特雷西亞瞪了眼秦歌：誰讓你放她走了！

　　秦歌閃爍著將目光瞟向一邊：我裝兩句容易么？不小心說溜了嘴，這種理由好像不好拿出口啊。

　　幽黑森然的槍口直指黑袍少女，這個距離無論她有什么手段，特雷西亞都占盡優(yōu)勢。微紅的瞳光，帶著她特有的威視。

　　面對在圈子令中聞風(fēng)喪膽特的警警槍的壓迫，黑袍少女并未有任何動搖，依舊一步一步地慢慢后撤。

　　“你們攔不住我?！闭Z氣平靜，仿佛在陳述事實。

　　特蕾西亞緊了緊手中的槍，隨著少女的后撤而上前。來到秦歌旁邊時低聲道：“你還沒認出來么？以我的觀察，不僅她認識你，你也應(yīng)該認識她！”

　　你的觀察？你直接說是你的直覺，我就真信了。

　　我認識么？這么有特點的女孩子，要是我認識，怎么可能不記得？除非認識的時候，和現(xiàn)在差別很大！

　　秦歌聞聽特蕾西亞的話，重新將目光關(guān)注在黑袍少女身上。由下而上，從左到右，仔細地觀察起來，尤其是面部，幾次三番地審視起來。

　　無視特蕾西亞威嚇的黑袍少女，竟然在秦歌把目光投過來的時候停下了腳步。面孔冷然，一動不動。但那種冷意，卻帶著毫無變化的僵硬。

　　呵呵~！我特雷西亞的直覺怎么可能出錯！

　　少女的舉動，無疑加大了她的嫌疑。

　　秦歌觀察許久后，低下頭略作思忖，一會兒搖頭，一會兒點頭，狀有所得的樣子！

　　他的動作，把場上人的目光走吸引過去。

　　“怎么肯能是你？”突然，秦歌好像是發(fā)現(xiàn)什么難以置信的事情一樣，瞪大了眼睛，嘴巴大張，對機甲的操作突破瓶頸，引導(dǎo)出抖動的動作，抖動的巨型猩猩手臂，證明著他毫不掩飾的震驚。

　　那種仿佛見到不可思議現(xiàn)象的眼神，那種略帶痛心的糾結(jié)眉頭，抒發(fā)著他心中百口難言的情感交集。

　　黑袍少女渾然一哆嗦，差點拿不住手中的黑紅色刀鞘。

　　秦歌的驚呼讓她再也維持不了勉力的鎮(zhèn)定，再也扮不起冷俊的臉龐，不可置信道：“你怎么可能認出我！”

　　他不可能認出我的，明明差別這么大的。

　　但是，但是，如果真的認出我了······一種絲絲的甜蜜流入心底，牙間竟有種發(fā)緊發(fā)麻的感覺。

　　她的聲音不再是粗碩的樣子，而是恢復(fù)成略顯低沉的女音，帶著細膩的沙啞，獨特，難名。

　　“有兩年沒見了吧！只是，你還真是給我一個大驚喜。”秦歌的目光望向高遠的天空，帶著懷念的微笑，仿佛回憶起了那段青蔥的時光。

　　少女抬起右手，揪住自己胸口的長發(fā)，又摸了摸左耳的鈴鐺，最后低頭瞧了瞧略顯豐碩的胸口，微微忸怩地抬眼道：

　　“不是驚嚇，而是驚喜么？”

　　特雷西亞收起槍，安安靜靜的當(dāng)起圍觀群眾。少女，你前后反差也太大了吧！秦歌的殺傷力有這么大么？照艾菲莉亞碳的評價，堪堪小清新誒！

　　終于劇本拿對了么？

　　微紅的眸光難掩戲謔，回頭看了眼墓，卻見她始終將注意力放在秦歌身上，對黑袍少女的有趣反應(yīng)，似乎不怎么在意的樣子。

　　“我真的沒想到，你的真身是這樣子，一開始我真的沒有認出來，但是總歸是認識幾年的朋友，就算難以置信，我還是認出你了！已經(jīng)，兩年沒聯(lián)系吧！你一走，就一點消息都沒有，能在這邊相見，能不驚喜么？”

　　秦歌的聲音微微顫抖，想要往前相認，又不敢的樣子，只上前幾步，便停了下來。略帶苦笑地說道：

　　“你可真騙得我好慘！”

　　“我不是有意的！只是，只是······”少女的一副焦急的神色，想要說明而難言于口，微帶光芒的暗淡瞳孔無序地抖動，顯露出內(nèi)心的糟亂波動。

　　“不能說就不要說了，我只想知道，你這兩年過得怎么樣？”秦歌將激動的顫音壓住，總顯清朗的聲線，難得地溫潤起來。

　　撤氣的聲音響起，秦歌從赫斯頓的領(lǐng)口攀爬出來，以特定的順序按壓起胸口的外骨骨節(jié)，噼噼啪啪一陣后，露出一個中等個頭的清秀男生。

　　緊身的黑皮衣微顯出其勻稱有力的肌肉。

　　“我一直在道場修煉，雖然很辛苦，但······”說到這邊，黑袍少女略微掃了下不遠處的墓，沉默起來。而后鼓著氣問道：

　　“你不是很討厭陰陽術(shù)么？”而后右手略糾結(jié)摩擦著道服，顯得局促難安。

　　秦歌微微一呆，略有所意思地看了眼墓。

　　低沉一陣后，換上一副沉靜的臉容，似是有感而發(fā)，深深說道：“我討厭陰陽術(shù)，但如果，如果是為了一個對自己很重要的人，而不得不修煉的時候，我愿意接受它。你，能理解我么？”

　　他的目光直指少女的黑瞳！

　　特雷西亞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這種肉麻道牙酸的話，她之前有聽過！

　　少年，為什么能說得這么流暢自然？她仿佛看到一代情圣像一顆明星一樣，緩緩升起。

　　不知道為何，黑袍少女的眼淚奪眶而出，止也止不住，那種激動仿佛是委屈的情感突然得到了釋放一般。

　　而她的臉上，掛著的，是放松的微笑，難以抑制的欣喜紅暈。

　　又哭又笑的樣子，很難想像這是之前那個冷若冰川的黑袍少女。就如同她所身著的戰(zhàn)袍一般，深黑色掩蓋不了那閃電般霸道熾烈的沉默熱情。

　　特蕾西亞驚得嘴巴都沒合攏，不知道前后劇情，但卻看起來很帶感啊。有木有？唯一有點遺憾的是：

　　墓，為什么你還是那么淡定？

　　秦歌，你不覺得這樣下去會收到柴刀么？

　　艾菲莉亞，快來看，這邊有神??！

　　黑袍少女不顧周圍的目光，帶著欣喜的眼淚跑動起來，往秦歌撲去。秦歌仿佛能預(yù)料到一般，張開雙手等待著。

　　結(jié)實的擁抱敘說著思念。箍緊的雙臂篆刻著這份思念的深刻，這份欣喜的沉重。

　　只是擁抱方式是不是反了，秦歌，你也太慫了吧！特蕾西亞差點噴出來！但一樣事物，生生把她的目光吸引住了！她的眼睛睜得老大，紅光仿佛要射出去一般。

　　黑袍少女緊緊地摟住秦歌的雙肩，將他本來張開的雙手壓了回去。略帶顫抖地，秦歌攬住她的腰肢，問道：

　　“能告訴我，你的名字么？”

　　少女的聲音就在他的耳邊，還能感受到溫?zé)岬暮粑?p>　　“你不是知道的么？”

　　“我說的，是現(xiàn)在的你，現(xiàn)在的，你的名字！和你的身份。我叫秦歌，在秦王道場暫住?！?p>　　吐氣如蘭，喜若游韻：“我叫神霄，三霄道宗，云霄宮宮主，正陰陽師。這次沒有騙你！”

　　我了個擦，這身份好像有點大的樣子，秦歌感覺自己的手有點僵硬了！喉嚨有些發(fā)干，額頭冒著濕氣，隨時能結(jié)成冷汗的樣子。

　　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緊了！

　　當(dāng)兩人還在溫情的時候！

　　“哦！MYGOD，艾菲莉亞，快起來看上帝！”這是特雷西亞特有的驚叫，她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用力拍打著‘赫斯頓1號’的頭盔。

　　太過駭人的震撼讓她忘記，里面的應(yīng)該是雷米莉亞。

　　秦歌被她的驚叫驚醒，順著她的目光往頭頂看去。

　　一時間，竟然難以理解起來！而后，他知道這一眼所代表的意思。

　　這一眼，他感覺一個世界崩塌了，那是他之前生活的，科學(xué)的，合理的，安寧的，和諧的平凡世界，它雖然搖搖欲墜，但還勉力維持。

　　但現(xiàn)在，它倒了，倒得安靜，祥和。有所預(yù)兆，又毫無征兆。

　　而后一個新的世界生成了，這個世界，本應(yīng)虛幻，本應(yīng)無理。而現(xiàn)在，無比真實，超級無理地存在著。

　　他忽然想起，曾近看過的一部典籍的卷首語：少年，睜開眼睛吧！去看到這個世界的真實！

　　典籍名字是《妖聞啟示》，一本記載著各種妖怪的趣聞故事的書，夾雜在玄奧復(fù)雜的陰陽師典籍中，顯得很另類，很有趣，他甚至懷疑，是不是某人把故事書給落下了。

　　順著秦歌的目光：

　　黑紅色的狹長刀鞘，妖異，神秘，安安靜靜地盤旋在神霄與他的頭頂之上，它就這么漂浮著，沒有磁石的吸引，沒有絲線的牽動。

　　一種神秘的力量使他違反著重力，在空中緩慢地旋轉(zhuǎn)著，旋轉(zhuǎn)著。

　　‘赫斯頓1號’的頭盔中，傳來低聲的猜測：“異能？”

　　神霄松開緊緊擁抱的雙手，左手搭在秦歌的肩上，右手伸向側(cè)方，輕輕托起。她的臉上，依舊掛著紅暈，微微一笑。

　　天空中的刀鞘仿佛聽到號令一般，拐了一個大彎，飛速地朝秦歌射來，轉(zhuǎn)眼之間又停下，從極動到極靜的變化，挑戰(zhàn)者所有人對常識的認知。

　　刀鞘最終停在少女神霄的手上，有如一個聽話的孩子。

　　看著秦歌投過來的震驚與疑惑目光，神霄眨了眨眼睛，將刀鞘遞到他眼前。

　　松開攬著神霄腰肢的雙手，秦歌顫抖地托住黑紅色狹長刀鞘。

　　真的太細了，一手握去，拇指能扣到中指的指節(jié)。

　　刀鞘冰冷，卻非金鐵。刀鞘沉重，絕非木質(zhì)。近距離觀察下，才知道那附在鞘身的紅色究竟從何而來。

　　整柄刀鞘，光滑而不反光，黑色收斂著一切光芒。但在整體的黑色之上，從鞘口開始，細細密密的紅色絲線有如人體的的網(wǎng)狀血管一般遍布全身。

　　這種紅色，成深紅，仿佛凝結(jié)的血斑。四指沿著它的弧度輕輕拂過，感受到細密的凸起觸感，這些血絲，并非涂色。

　　“這把鞘，叫太陰！陰皇聚太陰的太陰鞘！”神霄介紹道。

　　陽帝持太陽，陰皇聚太陰！俱曰太二······

　　出門前才聽到的這種說法，來自王穆的口中?，F(xiàn)在就見到了么？

　　事到如今，神霄沒必要說謊！對于陰陽術(shù)，她了解得多，所以它真的是太陰？

　　只是——

　　“太陰不是刀么？”秦歌問道，這是也是王穆說的。

　　“陰皇聚太陰，你知道什么是陰皇么？”神霄微微一頓，見秦歌疑惑的眼神，才踱著步子微笑道：“陰皇，指的是陰皇之體，又稱極****體，一出生就達到意動念生境界的人?！?p>　　神霄指著地上的一片碎石，翻過手來輕輕一鉤。

　　只見碎石如同被一只看不見的手抓住一般，漂浮起來，隨著神霄手指的移動而移動。最終落到還處在震驚之中的特蕾西亞腳邊。

　　“我就是陰皇！”

　　“而只有陰皇之體的血，才能用來匯聚太陰道力，形成太陰刀！”

　　······

　　此時，黑袍少女神霄，正站在墓的身前。暗淡的雙瞳仔細地觀察著墓身上的衣服，那件鮮紅色的寬松長袍，長袍上金色的萬物圖案仿佛構(gòu)筑著完整的世界。

　　有神霄這么個來頭很大，十分懂陰陽術(shù)的朋友，當(dāng)然要請她幫忙，把她知道的都掏出來。

　　“你在意的是這件長袍么？”秦歌問道。

　　“你知道道靈么？”神霄沒有轉(zhuǎn)身，似乎也沒指望從秦歌的口中得到回答，她繼續(xù)說道：“那是一個道場的歷史，一個道場的經(jīng)驗傳承。上千年前，一場大變之后，妖門隱匿，群妖神隱，道力暗弱。以致到如今，沒有人能夠施展傳說中的陰陽法術(shù)！”

　　幾個人都安靜地聽著她的講述，雖然很多都不明白，但少女一手意動念生，憑空浮物的手法震懾住了眾人，沒人敢懷疑她說的是不是真的。

　　“這是一個沒有妖怪的世界！讓我們?yōu)槊篮玫拿魈飓I上祝福?！边@句話，出門前歐陽伯父說過。是這個意思么？

　　只是，為何歐陽伯父不明說？以隱晦的方法說明，是為了什么？

　　“但是，經(jīng)歷上千年，陰陽道還能傳承，就是因為道靈的存在。只有它保存著大變之前累積的道力，越是歷史深厚的道場，越是繁盛的道場，道靈越強大。”

　　“在這個沒有道力的世界，只有消耗道靈，才能施展陰陽道術(shù)！”

　　“這些，和墓有什么關(guān)系么？”

　　“你難道不想知道道靈長什么樣子么？”黑袍少女將手指指向墓。

　　“墓是道靈？”秦歌出聲，不禁看向墓的臉。

　　確實，那種絕色出塵的美麗，根本不像是凡人所有，而且，如果墓是道靈，也就能解釋，她為何能躺在銀色棺材中這么久了。

　　因為正如墓一開始說的：我是妖怪嘛！

　　難道所有指向歐陽道場的陰謀論，都只是他的妄想么？真正的情況是，溜進西山區(qū)的九星門人，搶走了歐陽道場安置的道靈。

　　從道靈的性質(zhì)上就可以看出，她對一個道場如何重要，歐陽道場派人封鎖追蹤也就情有可原了。

　　最重要的是，神霄說了，只有道靈才能施展真正的陰陽術(shù)！而他，是見過墓施展小神游的。

　　但是這怎么可以接受？

　　一直以來自作主張的幫忙，其實只是在幫倒忙么？

　　特雷西亞來到墓的身后，伸出雙手，捏住墓的臉頰：“我不知道道靈是什么，但我知道，墓一定是人！秦歌，要不要試試？”

　　“掃描結(jié)果，初步判定，墓是正常人體?！?p>　　墓自己捏了捏自己的臉，朝秦歌扮了個鬼臉，而后雙手各拖著自己的袖子。

　　看到失落的秦歌，神霄微微地捏了捏垂下的發(fā)絲，另一只手放到他的頭上，輕輕一揉。

　　“這只是我的猜測，她長袍上的圖案，很像是一種道靈的形式，道靈的存在形式多種多樣，而且可以在各種形式之間變換?！?p>　　“比如形成記憶，存在于人的腦海中，但這種形式不利于保存道力?！?p>　　“還有，比如幻化成特定的文字，圖案。甚至有的，直接化成實體物質(zhì)?！?p>　　她的話，讓秦歌略微松了一口氣。同時將目光專注在墓的長袍上，這件長袍，一開始只是覺得，華麗，精致，金色的圖案有立體的感覺。

　　“這些，是道靈形成的圖案？”

　　神霄輕輕點頭，而后搖頭道：“照你們的說法，墓來自歐陽道場，那她身上的道靈，很有可能就是歐陽道場的。從圖案的完整度判斷，應(yīng)該是完整的道靈。”

　　“所以他們找的，其實是墓身上的衣服？”

　　“那你有沒有想到，他們?yōu)槭裁磿岩患暾漓`披在一個女孩身上么？這種寶物，輕易是不能示人的。而在現(xiàn)在的條件下，更加珍貴，除非到了生死存亡的關(guān)頭，不然是不會拿出來的?！?p>　　就算我繼承了一宮之主，沒有經(jīng)過同意，也不能觸碰云霄呢！

　　本來已經(jīng)夠頭疼了，沒想到事情真的會涉及到真正的陰陽術(shù)這種超科幻的元素。變得更加復(fù)雜，如果沒有遇到這個黑袍少女，他們還真是兩眼一碼黑。

　　“那你知道么？”秦歌期待地看著神霄，既然能認出來······

　　神霄搖搖頭道：“沒有特定的解讀方式，我是解讀不了這些圖案的。”如果一個道場的道靈隨隨便便都讓其他陰陽師解讀了，離衰落也不遠了。

　　而且，雖然她百分之九十九肯定它是道靈，但萬一不是呢？

　　道靈的事情，秦歌完全沒有聽說過，但如果都是真的，秦王道場也有么？歐陽伯父確實隱瞞太多事情了。

　　道靈的事情，恐怕連秦詩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