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桃兒回到金菊苑,不敢進(jìn)屋,她一個婢子怎敢去夫人面前告小姐的狀,心里委屈的只敢一個人偷偷躲在柴房里哭。
羅氏本已歇下,卻翻來覆去躺不住,又干脆起來做針線活兒,直到渴了想喝水,茶壺卻空了,她連喊了幾聲也不聽桃兒回應(yīng),這才出門一看。
屋外冷清清的,柴房卻傳來極其壓抑的哭聲,羅氏往柴房去一看,見是桃兒,心中甚是疑惑,幾度追問之下,桃兒才說明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羅氏怔怔的聽完,最后無奈的嘆口氣,“莫哭了,你隨我來?!?p> 桃兒趕緊擦干眼淚跟在羅氏后面進(jìn)了里屋。進(jìn)屋后,羅氏從柜子里取了藥,在桃兒誠惶誠恐下,親自給她上了藥,將桃兒好容易收起來的眼淚又惹出來。
“你打小就跟著我,現(xiàn)如今也十多年了,說來也是我糊涂,竟只想著自己而忘了你,你今年可是已經(jīng)十七了?”
桃兒心頭一驚,驚恐的撲通跪下去磕著頭道:“夫人恕罪,是婢子的錯,婢子惹怒了大小姐,婢子活該挨打,心里絕不敢有半句怨言,求夫人恕罪,不要攆婢子走?!?p> 羅氏起身將桃兒扶起,“若是你的錯,今兒這番話我也不會說了,丹兒是我的兒,她會動手,歸根結(jié)底也是埋怨我這個做娘的,可我卻沒辦法給你討個說法兒,只能想辦法彌補(bǔ)你。
這事兒去年我便想過,可我舍不得放你離開,遂也一直沒提。但姑娘家年紀(jì)大了,總歸是要嫁人的,我替你尋了一門好人戶,雖不是官少奶奶,可保證也是正經(jīng)人家的媳婦?!?p> 桃兒眼淚又嘩嘩的流:“夫人,桃兒不想嫁,桃兒只想一輩子侍奉在夫人身邊?!?p> 羅氏笑搖了搖頭:“你們都這般說------”
“桃兒是真心的?!碧覂杭敝q解道。
“我知你是真心,可我卻不能害了你,女兒家哪有不嫁人的道理,你放心,我給你尋的,定是個品行好的,沒有榮華富貴,至少也不會讓你吃苦?!?p> “夫人-----”桃兒哭的已經(jīng)泣不成聲。
羅氏勸道:“好了好了,別哭了,這是好事,還有半月才到除夕,今年給你許個特例,你這幾日拾掇拾掇,就提早回老家去,把這消息告訴你家里人。
明日我就去與那家人說,讓他年前上你家提親去,若是來得及,正好能趕上過年辦喜事兒?!?p> 桃兒終是忍不住,臉赤紅一片,羞的不敢抬頭,卻還是不放心道:“若是婢子走了,誰來侍奉夫人?”
“這里這么多丫鬟婆子,還怕沒人,我這里你就別操心了,你現(xiàn)在也是要出嫁的姑娘了,嫁衣可準(zhǔn)備好了?”羅氏打趣道。
桃兒羞的語無倫次,惹得羅氏抿嘴笑,“你去忙你的罷,從今兒起,可有得你忙的?!碧覂航K是接受了,跪下磕頭謝了恩才退下。
不知什么時候,雪又下大了,地面已經(jīng)積了厚厚一層,屋檐上的雪似要掛不住,隨時都可能砰的落下來。
羅氏倚門而立,盯著院里的積雪發(fā)呆,想來是太過入神,以至于她連婁屈到來都沒察覺。
“外面冷,怎么不進(jìn)屋去?”婁屈將披風(fēng)取下來,正要給羅氏披上,羅氏卻一轉(zhuǎn)身進(jìn)了屋。
婁屈面上微僵,將披風(fēng)收起來。
“丹兒又說什么了?”羅氏不急不緩的走進(jìn)屋,重新拿起針線。
婁屈在她旁邊坐下笑道:“我來主要是看你。”
“既是看我,那你現(xiàn)在看到人了,你事務(wù)繁忙,我便不多留你了。”羅氏淡淡的下了逐客令。
婁屈盯著她,極力忍著怒氣爆發(fā),等了片刻,不見羅氏再抬頭,終于是忍不住吼道:“你待一個瞎子都比待我好,羅佩林,你可別忘了你是誰的妻?!?p> 羅氏手上動作絲毫不慢,語氣更是平靜非常,“既然只是來看我,何必端出無關(guān)緊要的人。”
婁屈憋著一口氣,好半響,才閉著眼長長吐出,忍著道:“我來不是要與你爭執(zhí),我知你與董書是清白,只是丹兒還小,我不求你對我有交代,可好歹你要顧及到我們女兒,再怎么說,她可是你親生的。”
羅氏手上的活兒停下來,頓了頓,才似妥協(xié)道:“這事我會給丹兒解釋,說說你到底為何而來罷。”
婁屈猶豫一瞬,才緩聲道:“我聽丹兒說,你派人送了東西去思過門,你是如何認(rèn)識姚肆的?”
“姚肆?”羅氏略一想,搖搖頭:“不認(rèn)識這么個人?!?p> “那你為何派丫鬟送吃的送藥去?”婁屈不信的追問。
羅氏吸一口氣,放下針線看著他認(rèn)真道:“早上是遇到個迷路的生徒,說是要去思過門,我讓桃兒給他帶了路。后來你說食物有霉毒,我便讓桃兒去看看。
怎的,我關(guān)心書院里的生徒還錯了不成?他若有個三長兩短,到時候是誰負(fù)責(zé)?行,以后我便再也不多管閑事了。你走吧,我乏了?!?p> 婁屈愣了愣,臉上倏地一喜,激動的上前握住羅氏的手:“這么說你是為了我好?你怎么不早說,害的-----害的丹兒誤會一通,你可知剛才她找到我,哭的跟個淚人兒似的。
我也是關(guān)心則亂,對不住,是我沒理解你的苦心,你我夫妻同心,你雖不明說,可心里還是顧著我的,你別生氣,我剛才說的話都不是針對你?!?p> 羅氏冷著臉抽出手:“審問完了?完了煩請離開的時候給我?guī)€門。”說著扔下筲箕起身進(jìn)了里屋。
婁屈隨后跟進(jìn)去,見羅氏已經(jīng)掀被子上床,躺下后也是背對著他,他已經(jīng)解開心中疑惑,便笑道:“那你好好休息,我還得處理公務(wù),空了再來看你。”
聽到外面門關(guān)的聲音,羅氏才坐起來,眼里空洞的看不出任何情緒。
婁屈離開金菊苑便直奔經(jīng)閣,此時各院老們都忙著安撫生徒,經(jīng)閣里只有兩守門的,他將守衛(wèi)打發(fā)至門口,自己則進(jìn)了內(nèi)閣。
歷年來生徒們的花名冊都存在內(nèi)閣,婁屈站在最新的花名冊旁,翻了許久才找到自己想要的。
姚肆,家住幽州下巷縣小頭村,其父姚正與,其母閆青,其弟姚將,其姊姚玲。
婁屈反復(fù)的看,最后放松一笑,看來是自己太多疑了,實在是佩淋從未關(guān)心過書院以及生徒的事,這些年生人都少見,這會子卻對姚肆表現(xiàn)出了極大的關(guān)懷,他這才忍不住多想這姚肆到底有什么特別的。
直到外面守衛(wèi)的來喊,說是有生徒找他,他才放下花名冊出去。
“誰找我?”婁屈來到門口。
裘霽立馬放下手頭書,上前拱手行禮道:“監(jiān)院,是學(xué)生有事要與監(jiān)院說?!?p> 婁屈視線在裘霽身上打量一番,眼里是莫名的笑意,“去文殊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