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的光陰,李湛、聞人湘、冷易君、唐翎書的臉上并沒有多少變化,但我爹樂溫良卻老了許多,多了很多白發(fā)。
我一直很佩服樂溫良,他敢愛敢爭取,但不把自己的生活寄托在別人身上,專注實現(xiàn)他的追求夢想,同時也最大程度護(hù)我周全。我以前跟他相處并不多,對他更多是師父般的尊敬,樂溫良心悅慕香夫人,我的存在是他們曾在一起的見證。對樂溫良來說,我不僅僅是他血脈的傳承,更是他愛情延續(xù)的希望。
樂溫良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是:“我就知道你不會那么輕易放棄生命?!?p> 我笑了,把李湛推到樂溫良前面,說:“我確實不會放棄,但當(dāng)時真的自救不了。是他救了我,這個人,我昏迷六年,他一直沒有放棄?!?p> 李湛向來孤傲,卻給樂溫良行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禮,他誠懇的說:“岳丈大人,未經(jīng)您的允許,就擅自將令愛登記為我的王妃,還請見諒!”
樂溫良起身,也給李湛行了一個大禮,說得也極為真誠:“是我做父親的要感謝你才是!謝謝你,救了我的女兒!我們?nèi)ミ^那個斷崖,也下到崖底,我們知道它有多高有多兇險,更知道生還的可能微乎其微。你能在那樣的情形下救人,其中的難度可想而知。至于你們登記的事情,既是圣人批準(zhǔn),是她認(rèn)可你,我相信圣人的決定?!?p> 是了,慕香夫人都認(rèn)可的女婿,樂溫良自然也認(rèn)可。倒是冷易君一副臭臉,坐在旁邊直抖腿。
樂溫良自覺奇怪的看他,冷易君立馬安靜,不過眨眼的功夫,又不爽的抖晃起來。樂溫良看一眼我和李湛,暗暗嘆氣。
……
我和李湛先回花溪苑休息,麻姑看到我,也是一番痛哭涕零,我撫平她眼角的皺紋,安慰她:“我這不是回來了嗎?你看,還給你帶了個姑爺!”
李湛被麻姑盯著打量,居然有點別扭害羞的意思。
麻姑把我拽到一邊,跟我小聲確認(rèn):“我聽說唐家大公子當(dāng)年沒有救你?”
我點頭。
麻姑忍住怒火,又問:“是這個人救了你?”
我繼續(xù)點頭。
“你昏迷了六年?他一直照顧你?”
我又點頭。
“你倆已經(jīng)?……”
我點點頭。
麻姑深深呼出口氣,整理下頭發(fā)和衣擺,給李湛行了個跪拜大禮,李湛看著她,神色變得鄭重,眼神也多了尊敬之意。我也是心中觸動,知道麻姑是為了我而行此大禮。
麻姑抬頭,認(rèn)真誠懇的對李湛說:“姑爺,謝謝您救了小姐!您這份恩情,麻姑永遠(yuǎn)記?。 ?p> 李湛上前,把麻姑扶起來,對她說:“見外了,以后都是一家人。”
麻姑臉上露出滿意欣賞的神色。
……
麻姑去燒熱水,屋里剩下我和李湛兩個人。
我的火氣還沒消,自顧自翻看書架上我的老收藏書們。
李湛跟在我的旁邊,拉起我的手,把我拽到他面前,牽起我另一只手,直勾勾看著我,說:“說好一起出來,結(jié)果我扔下你走了,是我不對。但我不是這樣一遇到問題就逃避的人,是我一時想錯,以為你不想和我組建家庭。我后來冷靜下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是太在意而失去了理智,你是什么樣的人,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你我是一樣的人。別說你沒有想好未來,我又何嘗想好了?我們?yōu)閯e人活了半輩子,早已看淡生死。我救你,你不需要感恩,因為你活著,也是讓我開心的事情,你的存在,表明我不是一個人,世上不是只有我一個這樣特別的人?!?p> “你難過的吐血,我知道,我就在外面,我很心疼,但是我還沒有想清楚……你為了不花我的錢,寧可暴露身份,這個時候我才知道,在你心中,我不是可有可無的……你不吃不喝、幾乎沒睡,一路飛奔到黎州,我看著真的很難受,我從來沒有這么難受過,你知道的,曾經(jīng)生死對我來說,也不過只是時間早晚不同罷了。我曾經(jīng)毫無感情,是你的出現(xiàn),給了我溫暖和幸福感。但我不愿意困住你,除非你心甘情愿留在我的身邊……”
“我應(yīng)該更相信你,相信你,也是相信我自己的選擇。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知道自己的心,我想有你在我的身邊。未來太遙遠(yuǎn),歷史也總多變,你不用去想要不要孩子,我只想好好珍惜當(dāng)下的你,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時光?!?p> 我安靜的聽李湛講完,哼了一聲,說:“我是要立馬回應(yīng)你嗎?畢竟那天晚上,我說完,你可沒有回應(yīng)我!還涼了我一夜!還玩消失!我真的很生氣,不好好溝通就知道躲起來,現(xiàn)在你是想通了,萬一你想不通呢?就繼續(xù)躲著我?失去也無所謂了,是嗎?”
李湛晃了晃我的手:“不會有下一次,我保證!以后有問題解決問題,及時溝通,吵架絕對不過夜!”
“還想有下一次?想得美!那么多人等著對我好,你看看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以后不珍惜就拉倒!反正你也不需要我報恩!”我雙手抱胸,哼哼的說。
李湛笑了,把我攬入懷中。
……
晚飯是個家庭大聚餐,樂溫良,冷易君,小免,大總管任朔,二總管任時,神醫(yī)黃芪,帶著倆孩子的許瑜唐,麻姑,然后就是我和李湛。
聽說我已經(jīng)見過小芝麻、胡一逍和蘇一雅,許瑜唐和黃芪樂個不停。
“他們?nèi)齻€,真是臭味相投,一拍即合闖蕩江湖!”
“倒也是很搭的組合,一個能說會道,一個武功不錯,還有一個懂醫(yī)術(shù),遇事受傷啥的都不怕~”
“只是可惜,他們心心念叨的臻兒姐姐,沒跟他們相認(rèn)!想想就覺得好笑!”
冷易君今天的話很少,自斟自飲喝了不少酒。小免沒管他,只是給他盛了碗湯,還夾了一些解酒的菜。
李湛看破不說破,陪著冷易君和樂溫良,也喝了不少酒。
相比他們,我比較養(yǎng)生,只喝了一點雨冰茶,米釀酒,度數(shù)很低。
吃過晚飯,黃芪仔細(xì)給我把脈,查看我的身體情況。最有趣的,還特意給李湛把了脈,對他認(rèn)真的程度絕對高過我。把脈的結(jié)果,是我們兩個都非常健康,樂溫良很滿意。
李湛陪眾人閑聊,樂溫良帶我一人去了書房。
“臻兒,你有什么想法,可以告訴爹。什么都可以,沒關(guān)系。”
我明白他是想知道我的真實想法,于是告訴他:“我覺得現(xiàn)在挺好的,我想先這樣生活著?!?p> 樂溫良點點頭,又問:“據(jù)我所知,當(dāng)年冊封王妃沒有舉辦儀式。你想的話,爹給你們補(bǔ)辦個婚禮?”
我心里非常感動,回他:“謝謝爹,我暫時還沒想過,如果之后想的話,我告訴您~”
父女連心,樂溫良沒有跟我提紫杉大人。他尊重我的選擇,他也相信慕香夫人的眼光。
……
晚飯散場,我和李湛手拉手,逛家里的園子,順便消消食。
“你爹跟你悄悄說了什么?”李湛問我。
“問你對我好不好?!蔽疫@么回他。
李湛笑了,說:“以后會更好的?!?p> “我哥跟你說了什么?你們今晚喝了好多酒,你的酒量這么好嗎?”我問李湛。
李湛搖搖頭:“不好,我已經(jīng)有些眩暈了。他呀,都是一堆威脅,對你不好就等著被收拾那種?!?p> 這次換我笑了。
……
就寢前,麻姑給我們留了一根長長的蠟燭,就笑瞇瞇的溜了。
小別勝新婚,某人又帶著贖罪態(tài)度,于是:鴛鴦帳里暖芙蓉,一夜春宵值千金。
……
剛在家里休息了一日,第三天家里來客了。柳州春秋院的花如意媽媽帶著念碧雪和池元初兩個姑娘,陳逸飛和韓子成帶著柳五郎與陳小蛾,一行七人,浩浩蕩蕩來到我家。
李湛睡了個美美的懶覺,醒來正要跟我溫存,就被門外的陣仗給驚訝到。
“小臻小妹!別睡懶覺啦!快出來讓我柳公子瞧瞧!”
“你沒大沒小的喊她什么呢?!想回家跪搓衣板是吧?!”
“哎呀,小娥,能不能在外面給我留點面子……”
“這小臻,怎么現(xiàn)在學(xué)會睡懶覺了?以前不是起很早嗎?”
……
我是又驚訝又感動,推開李湛,催促他快點換衣服。
李湛很恍惚,感慨:“我還說咱們兩個是一類人,結(jié)果,太不一樣了……”
我得意回他:“那是,我可是身后有人的!”畢竟,我還有個當(dāng)圣人的母親。
……
迅速梳妝打扮,和李湛見了眾人,也是一番唏噓和感慨。
如今做妹妹的陳小蛾已經(jīng)和柳五郎成親,做哥哥的陳逸飛還在等著我的三妹長大成人。韓子城依然單身瀟灑,他非常感謝陳逸飛的已是公主的未婚妻,可以繼續(xù)有知心玩伴在身旁。念碧雪和池元初成了好朋友,彼此切磋舞蹈和樂理,非常投機(jī)。花如意也終于和岳彈岳先生走到一起,他們倆得到柳州所有姑娘們的祝福。
作為朋友,他們對李湛是愛屋及烏,很快接納。作為柳州花巷最風(fēng)云的人物,花如意從職業(yè)視角,不斷打量李湛,我忍不住和念碧雪、池元初捂著嘴在一旁偷笑。
樂溫良很開心,家里很久沒這么熱鬧,也沒這么快樂了。他索性辦了兩天的慈善宴,請朋友鄰居和路人旅人吃席,慶祝他的女兒健康歸來。
酒席上,李湛被陳逸飛和韓子城夾在中間,兩人對他勾肩搭背的,我忍不住笑出聲來。
念碧雪和池元初坐在我身旁,也跟著我笑。
我看向池元初,小聲對她說:“黃,好久不見,謝謝你幫我那么多?!?p> 池元初笑了。
……
晚上終于躺回床上,李湛已經(jīng)累得像條狗子。
我故意把衣服拉下,露出香肩,對他眨眨眼,說:“可惜了,花媽媽指點了我不少閨房之術(shù),看來,是沒法施展了?!?p> 李湛被我逗笑,把我抱到他的身上,輕聲對我說:“既是閨房之術(shù),累得不是我,那你施展給我看看~”
我被他的詭辯驚訝,但細(xì)想好像也沒錯,于是:佳人共赴巫山云雨,錦帳香衾意自饒。
……
很快到了下個月,云清麟和潘語辰的婚禮。
我第一次作為懷仁王妃,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李湛特意定制了一套情侶禮服,低調(diào)奢華的款式,既彰顯皇家威嚴(yán),又不會搶奪新人的光彩。
就像是當(dāng)年第一次來到云府時那樣,大總管紀(jì)中在大門外招待客人進(jìn)門。他看到李湛后,恭敬行了禮,然后看到我,他愣住,片刻失神。
“水小姐?!……”
李湛對紀(jì)中說:“這是我的王妃?!?p> 紀(jì)中更是驚訝,很快反應(yīng)過來,也對我行了禮:“懷仁王妃好!”
李湛牽起我的手,往前沒走兩個臺階,就聽見紀(jì)中在身后說:“唐首輔,您來了!這是令弟?長這么大了?”
唐翎書清冷的聲音在身后響起:“紀(jì)總管,您忙,我認(rèn)得路?!?p> 我沒有回頭,李湛握緊握我的手,繼續(xù)往前走。一路上,唐翎書也沒有喊住我,安靜的走在我們身后。
李湛是個孤僻的王爺,所以他不會去和賓客們應(yīng)酬,他今天能出現(xiàn),也是為了陪我。所以我牽著他的手,和他來到潘語辰的小院。李湛坐在外院喝茶,我進(jìn)了內(nèi)院。
于瑤看見我,像是看見鬼,驚嚇得把手里的珠釵松開。我眼疾手快抓住墜落的珠釵,放回她的手里。
潘語辰看見我,也很緊張,但更多的是欣喜:“你是特意來看我的?”
我點點頭:“我不想錯過你們這么重要的日子。我想看著你們成親?!?p> 于瑤防賊一般看著我。
我笑了,對她說:“別擔(dān)心,我也已經(jīng)嫁人了。我現(xiàn)在是懷仁王妃?!?p> 于瑤震驚,潘語辰也很驚訝,但她很快想通:“是他救了你?”
我點頭:“是,我很喜歡現(xiàn)在的生活。”
潘語辰長長松了口氣,對我說:“那我終于是放心了!”
我笑了。
……
離開潘語辰的小院,我和李湛去往車大娘的院子。沒想到護(hù)衛(wèi)和侍女們都還認(rèn)得我,我們并沒有遇到阻攔。
輕輕叩響小院的門,聽見里面說了聲“請進(jìn)”。
推開門,我和李湛走進(jìn)去,看見車大娘正在木架上曬薔薇花瓣,一旁兩個丫鬟幫忙,仔細(xì)一看,居然是雨黛和白巧。她們看見我都感到非常意外。
“小姐?!”
“小姐!真的是你!”
兩個丫頭看到我后很激動,沖上前,拉著我的手。
白巧還沒欣喜多久,就開始抹眼淚:“小姐,你終于回來了,可是大公子,他要跟別人成親了!”
雨黛在一旁,也開始擦眼淚。
車大娘看著我,又看向李湛,她看著我們兩人的情侶裝,輕咳一聲,對兩個丫頭說:“先別著急哭呀,這里還站著姑爺呢!”
白巧和雨黛愣住,這才注意到一旁的李湛,也終于發(fā)現(xiàn)他和我的衣服是同一個做工質(zhì)地。
白巧激動又緊張的問李湛:“您是,姑爺?”
李湛點頭,回她:“我是懷仁王,你們小姐現(xiàn)在是我的王妃。”
白巧震驚,想起往事,說:“小姐,你真的嫁給了懷仁王爺!”
李湛不解,看向我。
我跟他解釋:“還不是你當(dāng)年,又派人邀請我做客太子府,又三天兩頭的親自來太子府做客,還召見我!咱們小姑娘早就記住你了呢!”
李湛恍然:“原來如此!”
和車大娘一番寒暄后,我笑著對她說:“想跟您再討身衣服穿。”
車大娘微笑點頭:“花樣有新喜歡的嗎?”
聰明人交流,就在心有靈犀。我看向木架上的薔薇花瓣,對她說:“就來薔薇花吧。”
我看向李湛,他也正看著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