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的喜慶氛圍,在林府彌漫開來。幾個堂叔伯家的小輩,有的都要叫林嵐叔叔了,拿著鞭炮嬉戲著。過年的氛圍,孩子的歡笑聲占了大半。
林府的祠堂前,最中央供著的,乃是當(dāng)年那位開國有功的先祖,開枝散葉,牌位林立。林家的男丁們拿著香,虔誠地磕頭跪拜。一邊唱誦新年祭祖詞的是一位林家的長輩,長幼有序,即便是林如海,都要叫一聲叔叔。
跪拜完畢,便是依次上香。一系列繁瑣的祭祖儀式,每一個臉上都沒有懈怠之色,都虔誠恭敬,祈求來年安康。
林嵐穿著新制的貂裘,陽光照在黑色的皮毛上,油光發(fā)亮。
“嵐兒,在想什么呢?”
“哦,爹,我是在想黛玉妹妹在京師過得好不好?!绷謲拐f道。
林如海神色一淡,緩緩道:“賈府的食住自然要比咱們家好上不少,你妹妹那外祖母又多次來信催促,想來是思念得緊,對黛玉也不會差,你放心便是?!?p> “倒不是擔(dān)心吃住。賈府人情世故多,就怕妹妹她吃了虧?!绷謲棺钆碌倪€是黛玉將芳心給暗許了那寶二爺。
遠(yuǎn)方叔祖開始將歲錢燒給列祖列宗,整個祠堂里煙火彌漫。
林如海嘆道:“嵐兒,對黛玉,為父心里還是有虧欠的。這林家若是將來你當(dāng)了家,一定要將她視作親胞妹對待?!?p> “嵐兒想著,這外戚之家終究不如自己家里來得自在,等過了年關(guān),還是接她回來的好,不知爹怎么看?”
“嗯,你能這么想也好,這信就由你來寫。她那老祖宗來信,如今生你爹的氣呢。我寫信過去,估計(jì)難成?!绷秩绾u頭笑道。
林嵐搖頭嘆了口氣,林家如今勢微,依舊要依附這賈家這棵還未倒塌的大樹。自己老爹連接親生女兒這么正當(dāng)合理的要求,都要看老太婆的臉色行事。
鞭炮被大伯家的林肯點(diǎn)燃,噼里啪啦之中祭祀祖先便告落了。所有人放開耳朵之后,都松了一口氣,這莊重的儀式終于完畢了。一些比林嵐小的,也就是林嵐的侄輩,拿了之前的壓歲錢,開始到處撒野去了。
林嵐看到順溜做賊心虛的樣子,一把抓住了順溜的衣領(lǐng),“干什么呢?”
“噓!少爺,小聲點(diǎn)。”
“瞧你這心虛的樣子?!?p> 順溜見周圍沒人,便將銀子和一封信交給林嵐,道:“梅嫂拿來的,怕老爺見著了不高興,所以順溜才要小心行事。”
“喲,不少呢。”林嵐見到一錠二十兩的紋銀,笑著說道??磥磉@饑餓營銷的模式還真奏效,這人啊就是賤。
他將信打開,是梅嫂寫的,說是有人要買秘方,在雀云樓等著,她不敢惹,便轉(zhuǎn)交給了林嵐解決。
“這么快就有人盯上了?”林嵐有些納悶。
“少爺啊,順溜也想玩鞭炮?!?p> 林嵐將裘皮裹緊了,瞇縫著眼,道:“走著,少爺帶你去放大鞭炮去?!?p> “真的呀?”
“真的?!绷謲棺旖悄ㄟ^一道微笑。
......
......
雀云樓高五層,是揚(yáng)州少有的高樓。按照梅嫂在信中所述,這要買秘方的人在第五層等候。
樓至最高處,便漸漸縮小,呈寶塔之狀。這樣的錐形更加有利于構(gòu)架的穩(wěn)固。因此在樓巔獨(dú)此一間的雅室顯得尤為尊貴。
“少爺啊,這里讓放鞭炮嗎?”
“笨死了,鞭炮自己放要花錢,這里全揚(yáng)州的煙花都瞧得見,還不花錢,不跟劃算?”
順溜眼睛一亮,“少爺,你說得好有道理,我竟然無法反駁你。”雖然他心里還是覺著自己放鞭炮比較有意思。
林嵐帶著順溜爬到五樓,忽然腳一頓,“順溜,這銀子和信是梅嫂交給你的?”
“是呀。不過信是后來有個小廝跑過來給我的,說是梅嫂走不開?!?p> 林嵐嘴角劃過一道笑意,抬起的腳又收了回來。
“順溜,咱們回府?!?p> “???少爺,不看煙花啦?”順溜那衣袖擦了擦凍鼻涕,又吸了吸。
林嵐道:“給你買兩掛,夠不夠?”
“夠啦!”順溜開心地要命,恨不得立馬飛下去,往雜貨鋪跑去。
雅間的移門被推開。屋內(nèi)傳來中年男子的聲音。“既然都來了,坐下喝一杯吧。就當(dāng)阮某人向你賠罪了?!?p> “賠罪?”林嵐走入雅間。被里邊的裝潢驚艷到了。這全套的黃花梨,少說都要千把兩銀子,真是奢侈之極。
中年男子笑道:“林公子如何識破在下的謊言?”
“梅嫂不識字,她若是要傳消息,定然是讓順溜傳口信來,也怪我太急了,不然就不會白跑一趟?!?p> “不白跑,這里的煙花不夜天,很美?!?p> 林嵐微微一笑,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桌上的酒未動。中年男子懸著的酒杯一頓,“不給宋某人面子?”
“酒什么時候都可以喝。不過老兄還是先將話說明白的好?!?p> 中年男子敬酒被拒,自己獨(dú)酌,“鄙人阮慈文。”
阮慈文?這個名字,林嵐感到很陌生,卻又好像在哪里看到過。
見到林嵐一副疑惑的樣子,中年男子緩緩說道:“前征西大將軍,玉門關(guān)敗將。這樣說你知道了吧?!?p> 林嵐點(diǎn)點(diǎn)頭,終于回憶起,在書院的那本大京記事錄里提到過。
“在下與將軍無冤無仇,為何要用這等手段將在下騙來?”
阮慈文眉清目秀,兩撇黑胡顯得尤為老成:“涼州詞是你所作,無他,今日就是想見見能寫得出如此雄渾之作的高才,順便講個故事與你聽。”
林嵐表情淡漠,這嘴賤吟出去的詩詞,自個兒真還成了眾矢之的?!耙娨惨娏?,阮將軍若是要講故事便趕緊的,今日大年夜,在下還得回去守歲呢?!?p> 阮慈文看了看天色,道:“不急?!?p> 樓高,爆竹聲稀。阮慈文喝了口酒,道:“羌笛何須怨楊柳。阮某人就從此講起,可好?”
“自便。”林嵐將一疊蜜餞遞給順溜,這外人在,自然不好讓書童上桌,但是給點(diǎn)吃食,想來阮慈文也不會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