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早下山,快天黑的時候才到山下的小鎮(zhèn)。
站在寥無人跡的街道中間,我回望身后的云峰山。
夕陽已落,霞光淡淡,聳立的云峰山此刻只剩下一個模糊的暗黑色輪廓,高大而遙遠。
令人不禁生出幾分惆悵。
真不知道要到什么時候才能再次回來。
而我回來的時候,想必那個人也已經不在了。
其實我這個人并沒有什么大的志向,也不相信憑我的力量便能拯救這天下蒼生。我之所以選擇下山,說實在的,是因為一個半月后,洛凌的離開。
從得知洛凌要離開云峰山的那刻開始,我便多次想象他離開時我送別的場景,我怕自己的失態(tài),更怕他留給我依舊是個冷漠的轉身。
笑了笑,滿嘴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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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六歲上山,到十七歲下山,期間我只下山過五次,前三次還是在十歲之前,因此下了山我對這個世間有些陌生。
趕了幾天路,費了一番氣力,終于到了最近的縣城--青陽城。
一到青陽城,我立刻找了家客棧,準備好好休息一番。
奔波了這么久,真是太累了,再說我覺得以我的能力,早去幾天與晚去幾天,估計改變不了什么,所以只是小小糾結一下,便吃飽喝足,蒙上被子美美睡了一覺。
第二天醒來時,還未睜開眼,便感受到了陽光的明媚,透過窗戶陽光灑灑而下,照亮了整個屋子。
我愣了一下,真是沒想到,這一睡竟睡到了中午。
我懶散地從被子里爬起來,簡單梳洗好,最后對著鏡子整理整理衣裙,這才悠哉悠哉地下了樓。
盡管起的比較晚,但我一點也不餓,隨便點了幾道菜,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
菜還沒來,借著這個空檔,我抬手撐著腦袋,細細打量周圍的人。
右邊那幾個一看就是趕路的人,一身風塵仆仆,包袱還放在身邊,而左邊幾個衣冠華麗,應該是商人,其他的位置稀疏地坐著幾位普通衣著的男子,看起來應該是本地人。
我把目光投向二樓,二樓是雅間,裝修精美,門處垂著上好鮫珠簾,透過其間的縫隙,隱約看見白袍男子正端起酒杯,酒近嘴邊,他突然停下動作,向我看來。
盡管隔珠簾,我依舊能感到他目光的犀利,凌冽逼人。
我立馬低下頭,慌忙抬起筷子,假裝正在夾菜。
筷子停在了菜邊,我用余光悄悄打量那人,發(fā)現他似乎沒什么動靜。
下意識輕吐一口氣,好險。
繼而反應過來,不就看了一眼嗎?還隔著珠簾!又不是什么罪大惡極的事,何必這么驚慌,那人也未免太小氣。
這么一想,心也就安了,再起抬頭,卻發(fā)現面前根本沒有菜。
我輕輕縮回手,放下筷子,暗自祈禱那人沒看見自己剛剛愚蠢的動作。
菜終于上齊,我看著中間那道菜,有些疑惑。
看樣子應該是一碗魚湯,湯體呈乳白色,配以點點翠綠,裝在精美的白瓷碗中,看起來就是一副魚肥肉嫩,湯汁鮮美的樣子。
“這是我點的?”
我看著那道菜,想想我剛剛點的那些菜名,似沒有它,又默默數了數菜的數量,確定我的菜已經齊了。
莫非贈送的?
只是贈送的這道菜似乎比我點的那些加起來還要貴重。
我思索再三,還是決定詢問一下,不能白吃了別人的菜。
“小二--”
我才舉起手,樓上突然傳來一聲吼叫:“竟然將我們的菜給上錯了?”
聲音粗獷滿含怒氣,頓時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這是樓上那白袍男子的聲音?
我吃了一驚,那人似乎是一個翩翩公子的模樣,怎么聲音是這個樣子的,果然人不可相貌。
暴怒的聲音落下,接著一個身影被踹了出來。
“給我家主子端回來!”
可憐那小二沿著樓梯,咕嚕咕嚕一直滾到樓梯低端,立馬掙扎著站起來,忍著疼痛不停地回答:“是,是?!?p> 小二已經是鼻青臉腫,卻顧不得處理一下,直接向我奔來。
“客官,不好意思,我剛剛上錯了?!?p> 很明顯,他指的就是那道翡翠魚湯。
說完,小二就準備端走,我攔住他,提起筷子在湯里攪動幾下,然后抬頭問道:“我吃過了,你問他們還要嗎?”
我并不是貪圖那人的這道珍饈,只是覺得樓上那人態(tài)度太囂張,從心底就不想讓他如愿。
我說的很大聲,至少樓上肯定能聽見。
果然我說完,又是一聲暴怒傳來。
“什么!哪個混蛋敢動老子的菜!”
說著,便有一人撩簾,踏著樓梯下來。
那是一個十分粗獷的大漢,比我高出兩三個頭,滿臉胡子,胸襟敞開,露出黝黑結實的身體,完全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
他下了樓便向我走來。
我站起身來,無畏地看著他:“就是本姑娘!”
那人大怒:“你竟敢--”
“姑娘,撒謊,可是不好的?!?p> 聲音朗朗似清風,從珠簾后傳來,輕卻晰,所有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本來很生氣的大漢也默默退到了一邊,不發(fā)一聲。
原來那白衣男子是他的主子,可是有這樣的下人,主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可惜了這么好聽的聲音。
我稍轉身子,對著那人大聲問道:“你怎么知道本姑娘在撒謊,莫非你看本姑娘貌美,一直盯著本姑娘看?”
說完,不知是不是錯覺,我感覺周圍人身體抖了抖,而樓上那人的動作似乎也僵了一下。
但很快他又緩緩開口:“那在下請問姑娘,這湯是何味道?”
我覺得這人有些奇怪,他就算料定我剛剛沒有碰那碗湯,又如何確定我以前就沒嘗過呢?莫非我的樣子太寒酸,一看就是點不起這湯的樣子?
我突然又想到一種可能,這人知道我是昨天來的,而且剛剛真的一直盯著我,看我有沒有碰過。
不過,我才不在乎。
我語氣立馬冷了下來,冷淡地回答:“我不知道?!?p> 樓上的男子似乎也沒想到我回答得這么理直氣壯,沒有說話,而身旁的大漢忍不住了,質問我:“不知道?那你還說你嘗過!”
“不知道味道就是沒嘗過嗎?”我將目光轉向大漢,看他又要開口,緩緩說道:“我沒有味覺。”
大漢愣了一下,繼而哼了一聲:“臭丫頭,肯定是騙人的。”
“阿權,不得無禮!”簾后的男子一聲怒呵,走了出來。
二十歲左右的樣子,高挺的鼻,微薄的唇,眼角微挑,烏黑的長發(fā)與上等絲綢白色衣袍相映襯,顯得膚如白玉,淡金色腰帶,金絲黑靴,渾身透露出一股貴氣,與那掩蓋不住的邪魅張狂。
那人盯著我,眼睛里的邪魅帶著說不出的銳利。
“那要不要證明一下?”我諷刺地笑了笑,轉身對老板叫道:“老板,把你們這里什么最辣,最苦,的菜全都上來。”
“對了。”我又看著那個叫阿權的大漢,說:“要不這菜還是你來點吧。”
“不必了?!卑滓履凶拥穆曇衾锞箮е唤z暗淡,但透著一股堅定,“只是這菜哪怕是姑娘動過了,我也是要端回去的?!?p> “什么!”
我都說嘗過了,他還要端回去,這么不嫌棄本姑娘,莫非真的對本姑娘一見鐘情?
呸呸,我還沒這么自戀,當初說那話也是想嗆他一下,現在這個男子這么說,我不由感到奇怪。
想到其中的原因,我驚訝地問道:“你這湯?”
那人似乎知道我要說道什么,點點頭:“這湯里有九血草?!?p>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fā),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