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柔三人走到沉香宮,宮門大開,宮內(nèi)的院子里恭恭敬敬地站著兩排宮人,抬眼望去,道路的盡頭便是廳堂,門敞開著,似乎在靜靜等待一位主人的到來。
梓柔抬腳跨過門檻,宮中的景色逐漸鋪開在梓柔的眼前。院中的道路兩旁是新栽的桂花樹,因為樹邊新翻的土還沒有完全被雜草覆蓋,而大堂的門前圓形的圍欄中有剛載的一棵半人高的光禿禿的樹干,沒有樹葉,因而也看不出是什么樹,只是這一切在梓柔眼中此刻顯得無足輕重。
“拜見立雪夫人!”領(lǐng)頭的宮人見梓柔三人進來帶頭齊刷刷跪地扯著嗓子迎接梓柔。
梓柔穿過無聲的人群,最后站住,嘆了口氣抬高了聲音道:“各位請起身吧!”
“謝夫人!”宮人嘩啦起身。
“皇上有旨,除了不讓立雪夫人踏出沉香宮,如果其他有需要,吩咐奴才們便可。”領(lǐng)頭的太監(jiān)約二十五六的年紀,一雙眼精明利落,比其余的宮人都成熟些,走上前向梓柔低頭稟告。
“我知道了,你們先退下吧,有需要我會吩咐你們的。”梓柔揮了揮長袖。
“奴才們告退?!鳖I(lǐng)頭的人一揮手,便帶著其余的宮人紛紛退去了。
“夫人,皇上雖說不讓您踏出宮門,可這里布置地卻頗費了一番心意。”玉容跟著梓柔走到房內(nèi)把行李放下,四處打量一下,精心的陳設(shè),整潔干凈,空氣中還浮動著熏香的余味,給人一種是精心安排過的感覺,玉容略有些開心的道。
“始終軟禁就是軟禁,再豪華的籠子也只是籠子?!辫魅崧杂懈锌?,抬頭看了看有些昏暗的天空,一如她現(xiàn)在的心情。
“夫人可是累了?”晚芳端著茶盤進來,接過兩人的話。
“我確實累了,你們倆先下去吧,我想自己靜一靜。”梓柔坐在桌前,心不在焉對兩人道。
“是?!眱扇讼嘁暰従復巳?。
梓柔無精打采地呆呆地坐著,她已經(jīng)不想去思考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了,她只需要靜靜地看著后續(xù)發(fā)展,這件事絕不可能就這樣結(jié)束,即使皇上想掩護她,似乎也不太可能。
梓柔從不知道無一人在身旁原是如此難以度日與無聊,自宮中長大的梓柔自認為自己是最喜歡一人呆著的,可以隨心所欲度日毫無拘束。
而如今瞧瞧現(xiàn)在的處境,才恍然發(fā)現(xiàn)沒了三千,沒了西塵,沒了師父,只有冷冰冰的屋子和空曠的宮殿,想到這兒,梓柔心中竟浮出一絲悲涼之感。
梓柔邁著有些沉沉的步子在房間來回踱步,微弱的腳步聲在宮殿中回蕩,驚起樹枝上的一群鳥雀。
梓柔在屋里轉(zhuǎn)著,細細打量屋里的擺設(shè),屏風是金絲楠木雕花邊,屏風圖案是銀線繡成梅花清新秀雅,看似素雅但卻處處透著高貴;矮桌上的玉瓶中插著剛剛新摘的帶葉花苞,走近能聞到不太濃烈的芳香。
梳妝臺上的銅鏡擦拭的明亮照人,桌上一列排開大大小小的錦盒里排列著各式昂貴的發(fā)簪、首飾及胭脂水粉,放滿了大半張桌子,從前在王宮中,就算她是最得寵的公主也從未用過這么多昂貴的東西。
“還真是做得夠夸張,把心思用在這種地方還不如去想辦法管好自己的國家。”梓柔心中雖有欣喜但隨之便在心中嗤笑了一聲。
曾無意中聽見有宮人在說如今的皇上自從選妃之后便與以往不同,從前的皇上只知玩樂,不管政事。
在宮中的這些日子,別的不知道,流言蜚語真是無處不在,即使不想聽也還是能聽到,只有這么信步一走,準能在哪座宮墻腳下聽到一些對外人來說的驚天秘密。
梓柔手指輕掠過屋子內(nèi)的東西,看到墻上掛著一個細長的布袋,梓柔好奇地伸手取了下來,去掉袋子,原是一支洞簫。
碧綠色的簫身,上面竹節(jié)紋清晰可見,成色看上去似乎還很新,梓柔拿在手中把玩觀察,這簫到是十分普通,恐怕街上處處都可以買到,與屋子里其他東西的格調(diào)實在不符。
“難不成以為我不懂這洞簫,所以隨便讓人拿了一支放在這兒?”梓柔拿著竹簫皺了皺眉,心中竟有一絲被小瞧了的不快。
她確實不如一般公主精通琴棋書畫,雖在宮廷琴師的教導下,學了許久也沒學會琴,但這竹簫是她唯一會用的樂器。
梓柔拿著竹簫用手帕擦拭了好幾遍,走到門口坐在門廊上,將手指搭上簫孔,輕輕試了試音,還好,沒忘,最近幾年手里捏著刀,都快忘了拿簫是什么樣的感覺了。
梓柔深呼吸了一口氣,將氣流緩緩吹入簫內(nèi),隨著手指的移動,竹簫發(fā)出低沉而悠遠的聲音,漸漸地,梓柔沉迷其中,仿佛與曲子融為一體,心中原本的不快與悲涼也隨之流瀉出來,心中似乎慢慢變得空明舒暢了不少。
悠遠的簫聲在這皇宮的上空回蕩,飄散,路過沉香宮外的宮人不禁側(cè)耳駐足,宮中已有多年沒有聽到這樣的音律了。
自先王去世后,這座皇宮便變得死氣沉沉,除了新皇登基那天,宮中就再也沒聽到過奏樂聲了,這簫聲似乎一點點打破著籠罩在皇宮上空的陰霾,在宮人的心中激蕩。
之前見到主子心情不好,便退下了,玉容忽然聽到近處傳來的簫聲,心中一驚,仿佛在睡夢中驚醒了一般,木訥地朝著生源走去,走到院子里,簫聲越來越近,原來吹簫之人是立雪夫人。
玉容見她閉著眼背靠在柱子上,白皙的側(cè)臉安靜祥和,音調(diào)隨著她的手指傾瀉而出,整個人十分享受地沉浸在曲子中,看上去與比平日里多了一份親切友好,玉容也不禁閉上眼靜心體會這曲調(diào)。
“玉容,呆呆地杵在這兒作甚么?”玉容被這一聲嚇得猛然睜開眼,只見晚芳手中端著食盤疑惑地盯著她,她朝回廊上的立雪夫人望去,梓柔的眼神正好迎上她,竹簫也早就裝好放在一旁了。
“夫…夫人吹得曲子實在是太好聽,不自覺就被吸引了?!庇袢萦行┎缓靡馑嫉剡陆堑拖骂^小聲說道。
“是嗎?”梓柔微微一笑,語氣里依然無半分情緒。
“這首曲子給人感覺似乎有話要說,卻又不知如何傾訴,最終而帶有一絲悲涼無奈之感,實在讓人動容,我…”玉容抬起頭,忽然濤濤不絕,說到這些眼里似乎在發(fā)光,隨后看到晚芳嚴肅的眼神便戛然而止。
“你一個小丫頭懂什么!”晚芳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梓柔喝止玉容道。
“晚芳,你覺得呢,你聽出了什么?”聽到玉容的一席話,感覺心中微微一怔,隨后饒有趣味地對晚芳問道。
“奴婢只是一介粗人,不懂這些音律曲子,不敢妄言,夫人請用膳吧。”晚芳端著盤子恭恭敬敬地答道。
“端進屋吧?!辫魅崮闷鹬窈嵶哌M房內(nèi),將簫掛回原位,玉容和晚芳跟在后面進來把飯菜擺好。
“夫人,食材月例一切都沒有減少,還是和從前一樣,這是皇上特意交代過的,怕夫人被那些個墻頭草克扣。”玉容夾起一塊最好的魚肉放到梓柔碗中曼聲道。
“我還怕那些個不長眼的奴才克扣?只要我活著一日,他人若欺我一分,我必十分還回?!辫魅岫似鹜?,說得風輕云淡,余光瞟過玉容和晚芳,玉容感覺背后微微一涼。
“夫人說的是?!蓖矸紖s是十分淡然,似乎毫不在意。
用完膳,梓柔坐在庭院喝茶,自從來到宮中,除了入睡之時,她似乎無法自己單獨一人呆在房間內(nèi),總覺得心口有千金石壓著一般,令她無法呼吸,所以直到要睡覺的時候,能呆在外面她便會呆在外面,能抬頭看到天空,樹木,能讓她心中稍微平靜一些。
好在剛剛吹簫打發(fā)了許多了時間,不然真不知道如何度過這一天,連看書的心思也沒有,只得這樣呆呆地坐著。
梓柔看著天色漸漸暗下來,想到曾在芳甸鎮(zhèn)與北宮瑛夜臨鳳易樓,那天聽到人間難得一聽的笛聲似乎還不絕于耳,賞花,享受美食,逛青樓,調(diào)戲美男,那樣的日子,是多么令人懷念,那樣沒有目的日子似乎才是真實生活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