輾轉(zhuǎn)間,已是傍晚,暮色漸濃,三千有些著急,她并沒有打算住在這里,況且若是西塵未等到她回去,還不知道會作出什么樣的事情來。
房外幾個丫頭候著,說是聽從她的吩咐,實則也是為了監(jiān)視她,三千在房中來回踱步,眉頭深鎖。
三千正在為難時,靈鳶邁著輕快的步伐走了進(jìn)來。
“聽說你想離開方府?”靈鳶揚著小臉,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滿問道。
看到來人臉色不善,三千道:“縱使方家權(quán)勢再如何強大,我不愿意留下,方府也沒有強留人的道理。”
“這么說你是不愿意與離哥哥成親咯?”靈鳶繞著三千轉(zhuǎn)了一圈,果然這女子不管怎么看,長得都毫無挑剔,只不過性子硬了點。
“婚姻大事乃人生大事,現(xiàn)在我還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難道你不喜歡離哥哥?”
“方府這樣強人所難,和山匪地痞有什么區(qū)別?還是說方家依仗自己的權(quán)勢,沒將國法放在眼中?”
“我雖然年紀(jì)小,不懂什么王法,但是姑娘這話可不能亂說。”靈鳶到底心里底氣不足,但還是佯裝理直氣壯道。
“我說的是事實罷了?!比@樣的質(zhì)問卻是感到幾分不愉快,原本以為方度離性格行事就已經(jīng)夠奇怪了,現(xiàn)在看來,方家人一個比一個奇怪,到顯得方度離比較正常了。
“離哥哥有什么不好,有多少女子做夢都想嫁進(jìn)方家,傾心于離哥哥的女子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難得大伯父這樣開明,不念門第與出身,愿意成全你與離哥哥,有什么不好?這樣好的機會你竟然還要拒絕?!膘`鳶思索著說出了心中的困惑。
“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子,怕是高攀不上方家這樣的名門望族?!边@樣被人逼迫著,三千自然是不會輕易妥協(xié),語氣冷漠了三分。
“那你接近離哥哥難道不是有所圖嗎?離哥哥向來不是以貌取人的人,也非是主動會去交朋友的人,能引起離哥哥的注意,想必你定是花費了一番心思?!膘`鳶心下說不過三千,但又不想認(rèn)輸,便開始胡亂猜測。
三千聽罷不禁笑了起來,這一笑,仿若冰雪中初綻放的紅梅般凜冽嬌艷,“看來你太不了解你的離哥哥了?!毕氲秸鎸嵉姆蕉入x與靈鳶口中所說的截然相反的性格,三千不禁搖搖頭,方度離啊方度離,還真是會蒙騙人。
靈鳶水眸閃動,“那這樣看來你很了解離哥哥咯?”
“說不上了解,只能說我看到的他與你們眼中的他不同而已?!?p> “不如說那樣的離哥哥或許只有你能看得見,而他也只想讓你看得見。”靈鳶眼神逐漸散漫,低聲喃喃道。
“那倒未必?!?p> “且不說這些,你當(dāng)真不愿意與離哥哥在一起嗎?”靈鳶眼中閃過一絲哀切,一縷懇求。
三千沉思著沒有回話,只是搖搖頭。
“那既然這樣,離哥哥肯定不愿意違背你的意思,會與大伯抗?fàn)幍降?,只是,這樣一來,大伯恐怕會怒上加怒了?!?p> “為什么你們?nèi)巳硕歼@樣害怕方大人,每個人都聽從他的話?”三千不解,不管是方夫人還是方度隱,以及靈鳶擔(dān)憂的表情,似乎方府每個人都對方肅心生敬畏與恐懼。
靈鳶有些詫異三千會提出這樣的問題,想了想道:“大伯父是現(xiàn)在方家的家主,方家家規(guī),所有人都要聽從家主的話,所以自然是大伯父說了算?!?p> “可是方尚書大人不是還尚在嗎,按理說方尚書才是一家之主,而若是不聽從家主的話又如何?”
“祖父年事已高,早已將家主的位置傳給了大伯父,況且最近因為離哥哥一事,讓祖父氣的臥病在床,尚未清醒,若是不聽從大伯父的話,輕則,處于家法,就如上次離哥哥一樣,重則,逐出方家,并且收回一切屬于方家的資源。”
“方尚書大人病了?”三千雖是不熟,但是也知道三朝元老方胥,現(xiàn)居禮部尚書一職,又加封太師,聽聞是一個難得的好官,如今病臥床榻,想必也管不了方家的事務(wù)了,不然,她或許還可以找方尚書陳情。
“嗯,有一天有人送了一封信給祖父,信中寫了離哥哥在外所做的事,當(dāng)祖父知道一向克己守禮的離哥哥竟然開了素華樓,一時之間便氣得昏倒了。”靈鳶沮喪地點點頭。
“那方度離住在梅隴屋一事也是信中所寫?”三千聽到這番話感到有些奇怪,隱隱覺得此事有些蹊蹺。
“嗯,我想是的,所以大伯父才親自去把離哥哥帶回來,離哥哥是下一任家主,作出了這樣的事情,向來嚴(yán)厲的大伯自然是嚴(yán)懲了離哥哥?!?p> “下一任家主?”
“嗯,本來離哥哥這些年能在外面逍遙度日,也是大伯看在祖父的面子上才同意放他出去的,如今離哥哥損了方家的名聲,而且又沒有了祖父的庇護,大伯怎能不氣?”靈鳶說著說著不由得眼淚在眼眶打起轉(zhuǎn)來。
三千嘆了嘆氣,看了看靈鳶,從袖中掏出一張手帕遞過去,道:“雖然外人羨慕著方家的光鮮,但其中的難處大概也只有方家人自己知道?!?p> “先帝曾賜竹給方家,便是寓意方家如竹般高潔清廉,不屈不折,所以為了能繼續(xù)守護這份榮耀,大伯父也承擔(dān)了許多,也才對眾人如此嚴(yán)苛,而他自然也是對離哥哥抱有極高的期待。”
正是大家心中都明白方肅肩上的這份責(zé)任與重?fù)?dān),所以他們才一邊畏懼著方肅又一邊聽從他的話。
“原來是這樣?!比У恼Z氣變得柔和了幾分,沒想到看似瀟灑不羈的人背后還有這樣多的重?fù)?dān)。
靈鳶忽然上前拉住三千,嘟著小嘴撒嬌道:“三千姐姐,你真的不考慮一下嗎?你忍心看著因為你而讓他們反目嗎?忍心看到離哥哥為了袒護你反抗大伯的命令而因此被責(zé)罰嗎?”
靈鳶忽閃忽閃的眼睛真誠地望著三千,讓三千無所適從,看到三千的反應(yīng)靈鳶內(nèi)心卻暗自偷笑,她原本是想威脅三千,眼看威脅不成,她便開始講述離哥哥令人同情的遭遇,現(xiàn)在,她再撒撒嬌,或許,她便能幫離哥哥圓了心愿。
“我。。?!奔词轨`鳶用盡了小女生的招數(shù),三千雖有些微動容,但她也不可能這樣輕易答應(yīng)這種事情。
“你知道嗎?離哥哥那日回來之后,受了家法,大伯不許人探望,也不許郎中為他診治,如今還滿身是傷地被鎖在房內(nèi)?!膘`鳶快一步打斷了三千要說的話,繼續(xù)可憐兮兮道。
畢竟人心非草木,三千的心也不是石頭所做,雖然她依然堅定自己的立場,但不知不覺中已經(jīng)被靈鳶剛剛的話所影響了,情不自禁道:“他受傷了?那我能去看看他嗎?”
“可,雖然我是方家唯一的小姐,但現(xiàn)在的狀況,在大哥眼皮底下肯定是不行?!甭牭饺У脑?,靈鳶有些高興,但隨即又有幾分左右為難,這府中,大概除了大伯父,眾人最害怕的人便是大哥方度隱了。
“既然如此,那便算了吧?!比б婌`鳶為難,漫不經(jīng)心地說。
“可。。?!膘`鳶有些頭疼,好不容易才說動了幾分,現(xiàn)在不去豈不是全白費功夫了。
正當(dāng)靈鳶懊惱之時,門外忽傳來一個溫婉的聲音:“三千姑娘,我想勞煩你一件事?!眮砣瞬饺敕块g,正是方度離的母親。
“方夫人,您所說的是何事?”三千盯著來人,不解道。
“雖然三千姑娘不愿與我家離兒成親,但看在你們朋友一場的情分上,幫我送晚餐給他,這兩日,吩咐下人送去的膳食他都沒有動,我這個做母親的也實在是憂心,況且他還有傷在身?!狈椒蛉诉呎f著邊用手帕抹起眼淚來,叫人無可拒絕。
“雖然我心有意,但剛剛靈鳶說,沒有方大人的允許不能隨意探望他嗎?”
“無妨,老爺那邊有我,總歸念在夫妻的情分上,老爺也最多是說我兩句罷了,不是什么大事?!币娙]有拒絕,方夫人拭去眼淚又露出了微笑。
“這,。?!甭牭竭@番無懈可擊的說辭,三千完全沒有了拒絕的理由。
“不用可是了,離哥哥要是見到你,一定會很開心的,走啦!”靈鳶趁機說道,隨即拉起三千就往外走。
靈鳶拉著三千,后面跟著一個端著食盤的丫頭,漸往庭院深處而去,方夫人看著兩人的背影欣慰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