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瀅還未取來解藥,突然聽得外面大呼小叫亂做一團,其中還夾雜著兵刃撞擊的聲音,有人闖山了。
覃鴻沒好氣地道:“老九出去看看怎么回事?!?p> 王老九轉(zhuǎn)身還未出門,一大幫人腿著向大廳涌了進來,其中一人倒飛入廳差點和他撞個滿懷,緊接著又有七八人摔進廳來。但聽一人說道:“九風(fēng)寨肖穎航特來親迎覃小姐過門。”聲音清朗,將眾人的喊叫聲盡皆蓋住,清清楚楚地傳入了廳中。
覃鴻喝道:“欺人太甚,少主請稍后,待老夫打發(fā)了這廝,再來與少主說話?!闭绯?,嘩地一下,廳外十余條大漢摔將進來,覃鴻退了一步,兩手伸出快捷無倫的在各人背上一按,身側(cè)一拍,十余人立時轉(zhuǎn)了方向,分左右飛向兩邊,腳一觸地便穩(wěn)穩(wěn)地站住了,一個挨著一個好不規(guī)整,便如兩排護衛(wèi)一般。
啪啪啪,一個人拍手道:“覃老爺子出手果然不凡,佩服佩服。”說話間兩個彪形大漢走了進來,昂頭闊步,甚是威猛。走到覃鴻面前左右一分背后顯出一個人來,這人生得極為古怪,滿臉的大胡子,又黑又密,中間又是一個奇丑無比的大鼻子,眼睛被粗壯的眉毛掩住了,嘴巴被濃密的胡子掩住了,整張臉便是一團糟。但身體卻纖秀異常,站在兩個彪形大漢之間便如一個形銷骨立的病鬼,讓人見了又憐又懼。
他向覃鴻拱手道:“覃老爺子,噢,不,應(yīng)該稱岳丈了。岳丈大人,小婿這廂有理了,快快請小姐出來和我回山去吧?!?p> 王老九道:“要娶我家少寨主,沒那么容易。”一揮手,門外竄進來十多條大漢,舉刀便砍。
但見兩個彪形大漢左右搶出,伸手之間奪了眾人兵刃拋在地下,變掌成爪,抓了出去,咔咔聲響,十余人頭頸一歪已然被扭斷了脖子,出腳間將眾人踢得飛了出去。這二人奪刀、殺人、踢人只是眨眼間事,出手好不快捷,其余山賊都看得呆了不敢上前。
覃鴻喝道:“夜狼山由不得你們?nèi)鲆啊!睋]拳就要撲上。
卻聽覃暉道:“爹爹先別出手,讓孩兒料理便是。”他被肖思南所傷,覃鴻卻還讓他下跪認(rèn)錯,正自氣惱卻見這三人殺來,便將氣都要發(fā)在這三人身上。他已看出這兩個大漢雖然威猛可還不是他的對手,折扇從腰間取出合身撲上。兩個大漢卻不屑于聯(lián)手斗他,一個大漢退在了邊上,另一個揮拳迎上。
覃暉的武功也確是不弱,臉上受了重傷,出手可是絲毫不減,只見他一柄折扇忽展忽合,變幻不定。,一會當(dāng)做判官筆來使,招招點向?qū)Ψ窖ǖ?,一會又?dāng)短劍來使連削帶刺,忽又成了短棍橫劈豎打,大開大合。眼見對方一拳打來勁風(fēng)撲面,啪地一下展開折扇,迎拳一格,連拔帶引,反手上撩卻又成了“破空刀”的刀法。一把折扇被他使得靈動異常機變百出,飄逸的身形步法配合更是瀟灑無限,宛然一位飽讀詩書的翩翩公子,豪情萬丈指間江山激揚文學(xué)。那大漢雖然渾身巨力,每拳打出都是虎虎生威,卻是被他左一指右一帶,招招走偏,力無可施氣得哇哇大叫,三十招不出便已處處被動,再無還手之機了。眾山賊見了歡聲雷動,瘋狂叫好,覃鴻卻看得連連搖頭。
那大漢看已不支,另一個大漢再也忍耐不住,呼地?fù)屔蠑r住了覃暉的一擊,緊跟著拳打腳踢、肘部、腿掃,一陣猛攻。覃暉左格右支不住倒退,口中卻是笑聲不斷,刷地折扇一展向那大漢迎面拍落。大漢驚慌之中極力抽臂回護,覃暉叫道:“你上當(dāng)了?!蹦_底一勾,大漢身體失衡向后摔去,緊張之下兩臂自然展開,覃暉嘿嘿輕笑嚯的一拳將那大漢高高的鼻梁打得陷了進去,鮮血狂涌,向后摔得更快更猛。
那叫肖穎航的大胡子卻拍手叫道:“好功夫,好功夫。”不待那大漢摔倒,在先前退下的大漢背上一推,說道:“去,打死了他再回來?!?p> 這大漢向前一沖正好按住了自己兄弟,轉(zhuǎn)身一掄將他當(dāng)做兵器,掃向覃暉。這人力大勢威,覃暉哪里敢擋,急向后跳,突然后脖一緊雙腳離地,卻是被大漢伸手間抓住后頸提了起來。
覃鴻大急,喝道:“休傷我兒?!睋渖舷嗑纫讶徊患保堑囊宦曧懖弊右驯慌?。
這兩人拳腳上功夫不行,卻練成了將別人脖子扭斷的絕招,一抓之下既快又準(zhǔn),實無幾人能夠避過。覃暉雖然溜滑得緊,但在功夫上太重于招式的優(yōu)雅,把一套上好的武功練得有勢無力,真功夫卻是沒有,終于送掉了自己的性命。
兩人得手,便將覃暉的尸體扔了過來,覃鴻接在懷里,大叫一聲,兩串老淚一涌而出悲痛欲絕。
覃瀅正好取了解藥從房里出來,聽到覃鴻抱著一人流淚,忙問出了什么事。覃鴻狠狠地指著兩個大漢道:“這兩個惡賊殺傷了你哥哥。”
覃瀅看不見覃暉的臉卻認(rèn)得他的衣服,自語道:“哥哥,哥哥,你們殺死了我哥哥?!睆淖郎献テ鹦ょ娴摹白碓隆眲舻乇阆騼蓚€大漢撲了上去。
這劍乃是真正削鐵如泥的寶劍,鋒利異常,揮舞之下破風(fēng)之聲尖嘯刺耳,兩個大漢一聽這尖嘯之聲猛然大驚,急向左右分開。覃瀅怒極而發(fā),出手快得異乎尋常,劍鋒過處已在兩個大漢腰間劃出一道血縫,幸是避得早,否則攔腰而斷已成定局。
王老九見一個大漢向自己退來,掄斧便砍,那大漢聽到風(fēng)聲,忙轉(zhuǎn)過頭來,見一柄大斧劈來,幾乎嚇傻了,避是來不及了,將心一狠,一拳搗向斧面,拼著手骨粉碎,也要將它撞開。啪的一聲,著拳處甚軟,大斧竟然碎裂成塊四下飛出,落地時眾人才看明白,竟是小木塊表面鍍了一層銀亮油漆。
眾山賊大叫:“王老九,原來你拿的是柄木制大斧,可把我們給唬慘了。”眾人懼他,其實就在于這兩柄重達百斤的大斧。王老九嘿嘿笑聲中被那大漢一腳踢飛,摔下地來,再也爬不起身。
但也就是王老九這一搞亂,覃瀅連進三招,削下了另一個大漢的雙手。那大漢大痛欲逃被她一劍從背后刺穿,反手一劍砍向身后大漢的脖頸,這大漢踢倒了王老九,正好回過頭來,大驚欲呼,已然身首分家,頭顱流地,雙眼仍自大睜,滿臉驚恐。
覃瀅這幾招樸實無華,劍上的威力卻發(fā)揮得淋漓盡致,比之覃暉的花花招式可高明了百倍。
大胡子肖穎航連聲嘆道:“可惜,可惜,姑娘你殺了他倆,這可要吃苦了?!?p> 覃瀅奇道:“你說什么?”
肖穎航道:“我說,這兩人一死,沒人抬你去九風(fēng)寨成親,你得自己徒步而行了,豈不是苦?”
覃瀅怒道:“滿口瘋話,你是什么人?”
肖穎航道:“我是你夫肖穎航呀!你不認(rèn)識我?”
覃瀅然氣道:“肖穎航雖然形象劣質(zhì),可還沒有達到你這種地步,你到底是何人,來我夜狼山做什么?”
肖穎航嘿嘿笑道:“我說我是肖穎航便是肖穎航,沒人敢說不是,我是來親自迎你過門的。”
覃瀅正在惱恨之時,便不再問,一劍刺了過去。肖穎航一閃身間跳到一邊,嘿嘿笑道:“好劍法,果然好劍法,老婆我喜歡死你了。”這人看似瘋癲卻絲毫不可小覷,只見他在覃瀅的道道劍影之下穿梭自如,來去無阻,稍一出手便令得覃瀅手足無措,但他并不下狠招,連說帶笑地與覃瀅嬉笑游斗,這人武功顯然要比覃瀅高得多。
銀濤不知這人是何來路,但見他闖上夜狼山鬧事,而夜狼山又是懸月教的部屬,自己現(xiàn)在不能動,還須從覃瀅手中得到解藥,覃瀅若是被擒可不大妙,于是對沉浸于喪子之痛中的覃鴻喊道:“覃寨主,你失去了一個兒子也就罷了,若再沉痛下去可連女兒都要被人搶走了?!?p> 覃鴻一聽猛然覺醒,大喝一聲:“惡賊還我兒子命來。”雙掌一錯,發(fā)瘋也似的撲上前去。
肖穎航早已驚覺,順手一帶抓住了覃瀅手腕卻不奪劍,跨前一步同時將她甩出三尺,不待覃鴻一掌打到,呼地上前,雙掌相交,砰然巨響,兩人身體一顫都自怔住,都想不到對方內(nèi)力如此深厚,竟是不分上下。覃鴻一雙肉掌不知掃蕩過多少武林豪杰,有多少人只在這一掌之下便被振得心脈斷裂,死于息瞬,乃是畢生功力之所集,不料卻奈何不了這個看起來讓人惡心的大胡漢子,不由地怔住了。
肖穎航似料定了自己一掌必定能將對方擊退,卻出乎意料也自怔住了。覃瀅在他身后不知所以,生怕父親吃虧,隨手就是一劍刺向他背心,兩人三尺之距可謂近至極矣,只一伸手長劍就可刺到。哪知肖穎航反應(yīng)極快,就在覃瀅伸手之間便已驚覺,身體向側(cè)一閃,倒縱而出,剛好退到覃瀅身側(cè),左手已抓住她手腕,向上一抬回劍架在了她脖子上同時右手已然點中了她“中府”“天泉”“章門”“期門”四處穴道,隨手一推,覃瀅平平滑出四尺靠在了門柱上。這一退一抓一點一推快捷異常,灑脫無限,是真正的頂尖高手之妙筆,銀濤不由地縱聲叫“好”,肖珂也是臉帶喜色,認(rèn)為這人可是給自己出了一口惡氣,門內(nèi)門外的山賊向著二人怒目而視。
覃鴻反應(yīng)微慢了一點,肖穎航已抓住了覃瀅手腕,暗叫“不妙”呼地一掌又自拍來,雖說這一掌奈何不了對方,但足以迫得對方無暇傷害自己的女兒。三尺之距轉(zhuǎn)瞬即到,肖穎航卻已做完了這一切,左手向外一帶已將對方掌力引偏,斜斜欺上,右手悄然拍向?qū)Ψ蕉歉?。覃鴻被他將掌力引偏,身體也自偏斜,回轉(zhuǎn)不及,將計就計背過身去同時一掌向后拍來,砰的一聲身體向前竄出。他這一掌不在傷人,只欲脫出對方的后襲范圍,肖穎航另一掌拍到時便落了空。
覃鴻向前一撲之際,正好看見覃暉的尸體,一時又悲痛大起,大吼一聲反撲了回去,掌掌擊向?qū)Ψ揭?。他掌力渾厚、重實,變化本不算精妙,但在他悲痛大作時使來帶著三分暴怒七分瘋狂,合應(yīng)著深沉的內(nèi)力使將出去,招式變得飄忽不定起來,威力倒比方才大增近半,如一只被激得狂怒的雄獅,威猛無敵。肖穎航見此心中懼了三分便不敢再接他掌力,四處躲閃起來,在大廳內(nèi)展開輕功飄逸不定。
覃鴻雖然來勢洶洶,但他的武功重于深穩(wěn),并不以輕功見長,在對方輕靈游逸之下便顯得力不從心。肖穎航看到了這一點心下暗喜,恐驚頓減,放慢腳步,控制到正好與對方相差尺許的距離,這樣一來就顯得是覃鴻在對肖穎航窮追猛打,取他小命就在舉手之間了。眾山賊見勢大聲呼號喊,為自己的寨主吶喊助威,他們哪知這一來主動權(quán)卻落在了肖穎航手中,就憑著這尺許之距,覃鴻掌掌落空將大廳內(nèi)的擺設(shè)劈得破碎不堪,卻傷不得對方一分半毫。
肖穎航有意引得覃鴻大耗真力,然后回手反擊便可輕易取勝,但覃鴻心中暴惱已然殺紅了眼,哪里想得到這些,只是一味地猛撲猛打。
銀濤早已猜透他的心思,這時又見到覃鴻掌力已減弱不少,不久對方就要反擊,于是出言警示道:“覃寨主需得冷靜應(yīng)戰(zhàn)才是,對方乃是有意引你大耗真力,千萬莫再硬拼。”
他此時身上無力,這幾句話說的不甚響亮,覃鴻一心專注打倒對方竟沒聽見,肖穎航卻是盡聞耳中。他剛進來時便已看見三人,不知是何來歷,便也不去招惹。方才聽銀濤叫好還以為他們是事外之人只作壁上觀,這時聽見銀濤出言提醒便認(rèn)真是覃鴻邀來的幫手,心中動怒,一轉(zhuǎn)身撲向銀濤揮掌之間迎面劈下,銀濤此時身不能動,見對方掌風(fēng)逼人,心中大叫:“我命休矣?!?p> 肖珂、肖思南也是大驚變色,喝道:“休要行兇作歹?!眳s無力相救,只急得欲死。
肖穎航一掌拍下見對方竟紋絲不動正自奇怪,門外一粒黑點便在此時尖嘯而至射向自己太陽穴,來勢勁急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此時一個人哪有半點思考余地,只本能地向后急躍,黑點擦著額頭急掠而過,冷汗還未流出毛孔,背后掌風(fēng)已然逼到,這時自己正全力向后倒跌,可謂撞向?qū)Ψ秸屏?,?dāng)真是回天無術(shù)了,輕嘆聲中就此閉眼。
雖然肖穎航回天無術(shù),覃鴻卻是不然。就在此時一個碎心裂肺的聲音在廳內(nèi)炸了開來:“你傷了他,我殺你的女兒。”
覃鴻正自全力出掌,聽到這聲也是心頭大震,斜眼掃去,門口已多了一條身影,手中寒劍正指在覃瀅脖間,大驚之下便既回掌,心道:“我雖可殺此人,但至此以后沒了兒女活著還有什么意思?”這一掌是全力而出要收回豈是容易,只聽嘭的一聲沉響,肖穎航摔撞在了他掌心上。門口不知何時多了一人,一聲狂吼發(fā)瘋般撲到,卻見覃鴻向后直摔出去,口噴鮮血。原來他一心掛念愛女竟然忘記了自己,只要掌鋒一偏就可避過對方,心智迷亂之下本能地強行收掌,掌力回?fù)粢环植涣舻卮虻阶约荷砩?,哪能不收重傷,若是自己?nèi)力再強上幾分早已命歸西天了。
這一連串驚心動魄的突變就只一瞬之間,容不得人有半分的遐想。覃鴻倒下的一刻,那粒黑物正好撞在兩丈開外的墻上,碎成粉末,大家都呆住了。
銀濤想不到自己一句話,對方突下殺手,眼睜睜地看著手掌拍到,鼻頂上的汗毛已經(jīng)觸到了對方的掌心。雖然后來看著對方退走,傷在覃鴻手上,卻還感覺自己已經(jīng)死了。
肖珂長出一口凉氣,喊道:“銀濤,銀濤,你受傷了嗎?你別嚇我?!?p> 銀濤驚醒了來,說道:“我還好,沒有受傷?!彪m然口中這么說,心中卻在想這是我的靈魂在說話嗎?我真的死了。正想著,刷地一下背上一片冰涼,冷汗流了出來,身上一冷這才確信自己還活著,抬頭看肖穎航時,額頭上黑粗的皮膚被劃了一條深而長的口子,露出一條細(xì)細(xì)的白淺卻并不流血,心中暗想,這人的臉皮可真厚,這么深的傷口也不見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