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我不想醒來

　　那輛車沒有出過任何事。不管是廖良龍走的那天，還是以前、或者以后。

司機對廖良龍毫無印象。那也正常，他每天搭載那么多的乘客，怎可能一一記在心里。廖良龍又不是長得三頭六臂、奇形怪狀，怎可能給司機留下那么深刻的印象。

這一條線索，算是斷了。但總算能夠證明，廖良龍沒有因車禍受到傷害。

我和父親默默地坐在沙發(fā)上，父親又開始抽煙，整個客廳都彌漫著濃濃的煙霧。

“先不要跟你媽說?！备赣H囑咐我。

我明白，原來父親的心情與我一樣。

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個人擔(dān)心。何必讓母親擔(dān)心呢，她已經(jīng)生活得夠壓抑、夠辛苦了。

“那怎么辦呢？”我問父親。

父親狠狠地吸煙。我沒見過，他這樣吸煙的方式，如此兇猛。

“他走之前，沒說過要去哪里嗎？”

“說了，他說娘娘腔他叔叔在那邊開了個工廠，他到那工廠去。”

“娘娘腔他叔叔電話多少？”

“已經(jīng)打過了，他叔叔說，小龍根本沒到過那里，也沒給他打過電話。”

“他在那邊還有別的朋友嗎？”

“好像……沒有……”

父親停下抽煙，望著我。

我不敢直視父親的眼睛，作為兄長，我感到自己太不稱職了。對他于的情況，我知道的僅僅就這么一點點！

父親很快把指間的煙抽完，然后站起身，抻抻褲子，夾起包就往外走。

“爸！”我叫。

“怎么了？”父親回過頭。

“……你不在家吃晚飯了？”

“不吃了，我出去找找朋友，看看能不能想想辦法找找小龍?！?p> 我呆呆地站在門邊，目送父親走下臺階，他的車停在路邊。

我的喉嚨到酸酸的。

——晚上不知幾時才睡著的，一直躺在床上，緊閉雙眼，等待入睡。摒除了腦海中紛亂的思緒，讓它空白。但我依然睡不著，就好像被一團濃霧包圍，我拼命想推開它，從濃霧中突圍。可是卻怎么也辦不到，掙脫一團霧，又有另一團更大的霧將我包圍。

我就在這和濃霧沒完沒了的斗爭中，迷迷糊糊地睡去。漸漸入夢，起初在夢里找廖良龍，隨后不知怎么，就被困在了一條冰冷的河里，怎么走，也走不出來。

——我就這樣病了。

我請假在家。發(fā)燒，咳嗽，吃藥后昏昏沉沉，不分白天黑夜，一直在睡。

我想，如果能一直這樣躺下去，多好。我不想清醒回來了。我不想看到廖良龍緊閉不開的房門，我很難過。我不想看到冷冷清清的家，我很難過。我不想作任何有關(guān)廖良龍的不祥的揣測，我很難過。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能一直昏睡到廖良龍回來。我發(fā)誓，只要他回來了，在床邊叫我一聲哥哥，我立馬就醒過來，我立馬就龍精虎猛、生龍活虎地站起來。

我不知睡了多久。在似睡非睡、似醒非醒之間，聽到母親上樓的腳步聲。——不止母親一個人。還有一個不知是誰？

我聽到母親說：“睡了兩天一夜了?，F(xiàn)在還沒醒。叫他起來吃東西，他連眼睛都不肯睜開。我只好給他喂了些稀飯?！?p> 奇怪，誰來了？母親這是在跟誰說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