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外,一行七八人組成的商隊剛剛經(jīng)過守軍的嚴密盤查正沿著官道緩緩南下,幾輛牛車之上裝著的不過是些來自京城的日常用物,原本這些東西是應(yīng)該運到洛陽城的,但那里卻已是人心惶惶,所以這些行商便決定將東西運至許州,畢竟相對來說許州總要太平些。
“呵呵,這位少郎君,看樣子你們并非客商,不知你們到許州去做什么?”一名錦衣老者湊到一名少年身旁笑道。
少年不過十六七歲,一襲青色袍衫,一條青絲綸巾,雖有些瘦弱,但卻生得柳眉鳳目俊美非常。
“呵呵,我們自打京城而來,本想在洛陽城里歇息一兩日,可誰想這洛陽城里不太平,所以便決定直接去許州投奔親戚!”少年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笑容燦爛。
老者聞言后看了看少年身旁的五名壯碩的大漢,笑了笑,道:“少郎君生得膚白細膩,想來定是出身大戶人家,怎么就放心讓您獨自去許州,這幾日來到處都是郡兵,從洛陽到許州這一路之上雖說談不上兇險,但也時常有賊人出沒掠劫財物!”
少年聞言笑得更加燦爛,“所以小子才借您老的光隨著商隊同去??!不過怎么不見老丈這商隊里的護衛(wèi)?”
“哈哈哈,少郎君有所不知,老朽這商隊常年往來于江南與京城之間,賊匪流寇倒也碰上過,但隨便打發(fā)些銀錢便也就相安無事了,相比這護衛(wèi)的銀錢來說還是能剩下不少錢的!”
少年點了點頭,笑了笑道:“是啊,最近幾年的確比早前太平了不少,以后會越來越好的!”
“不知到許州還有多久?”少年又問。
“呵呵,不遠不遠,照咱們這速度約摸著明日也便到了!”老者笑答。
“哦,那老丈可知東都畿防營在何處?”
老者想了想,而后伸手指了指左側(cè)的方向道:“自此往西不過百里處便是畿防營了,怎么?那里少郎君有認識的人?”
少年搖了搖頭笑道:“沒有,只是隨便問問罷了!”
老者點了點頭道:“如此便好,現(xiàn)在這個時候最好不要去畿防營!”
“這是為何?”少年好奇地問道。
“具體事宜老朽也不太清楚,只是聽其他的行商說起過,據(jù)說畿防營現(xiàn)在已被郡兵重重包圍,兩軍對峙,還是不去的好!”老者答道。
聞言之后,少年望著方才老者所指的方向輕輕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只是臉上露出一抹擔憂之色。
“少郎君暫且坐著,老朽去催催他們快些趕路,今晚咱們就不歇息了,這時候誰也不知道會不會生出什么亂子,還是快些到許州的好!”老者說罷之后下了牛車而后向車隊前方走去。
待老者離去之后,少年身旁的一名大漢低聲問道:“使君,畿防營被圍,如今我們只能靠忠武軍了!”
少年點了點頭,沉吟道:“嗯,只是不知忠武軍有多少兵馬?”
大漢想了想答道:“按制的話應(yīng)該有至少兩萬兵馬,但如今這些藩鎮(zhèn)都在偷偷摸摸地擴軍,忠武軍雖說不敢如河北三鎮(zhèn)那么明目張膽,但也至少應(yīng)有三萬兵馬!”
“三萬兵馬!還真是不少呢!不知這畿防營又有多少?”少年又問。
“畿防營便要少得多了,估摸著至多有一萬!”大漢答道。
“嗯,總共四萬,夠了,夠了!”少年點了點頭,喃喃自語道。
夜幕降臨,薄云遮月,官道之上時而一片漆黑,時而皎白如晝,除了兩側(cè)聳立的柳樹之外便再無其他,一行商隊也頓時顯得突兀與孤獨。
少年倚在牛車上的貨物旁酣然入夢,那五名大漢則護在牛車兩側(cè)緩緩而行,一雙雙虎目警惕地觀察著周遭的任何風吹草動。
正在此時,五名大漢竟同時察覺到了什么,相互之間只交換了一個眼神,而后其中一人快步走在牛車前方,一人則退至牛車后方,一人隨行一側(cè),另一人則悄無聲息地躍上牛車,伸手自那如小山一般的貨物中準確無誤地抽出五把橫刀,而后輕輕地拍了拍正在熟睡中的少年。
“使君,周圍有動靜!”
少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問道:“能解決么?”
大漢自信地點了點頭。
“嗯,記住,要么不動手,動了手便絕不能留活口!”少年吩咐一聲后便再度沉沉睡去,似乎對于即將到來的危險毫不在意。
大漢如一只靈雀般地躍下牛車,而后將手中橫刀扔到其他四人手中,同時伸出手掌在頸前做了一個格殺手勢。
四人心領(lǐng)神會,右手緊握刀柄,腳下步步相隨。
少年瞇著眼,他根本沒辦法再次入睡,這是他第二次殺人,雖然這兩次都并非自己親自動手,但卻無疑均是自己所做的決定。
殺人,對于少年來說是一種的考驗,更是一種錘煉自己心性的手段,他很清醒,若想不被人殺,那么有些人就必須要死。
少年渾身肌肉緊繃,雖佯做睡態(tài),但他的心早已沸騰如海。
他的身體在微微顫抖著,他周身的毛孔都在急劇擴張著,汗水自每一個毛孔間緩緩滲出。
相對于五名大漢的警覺,商隊中的所有人都渾然不知,除了兩三名趕車的車夫之外,其他人都已在牛車上昏昏欲睡,心中盤算著明日到許州后這幾車的貨物能賣出一個怎樣的價錢。
商人,逐利;郡兵,殺人。
“站住!”
正在此時,異變陡生,只見前方自兩側(cè)赫然躍出十余名精壯大漢,均是赤裸著上身手握彎刀,眉目之間兇光畢露。
車夫見狀頓時驚呼一聲,而后趕忙止住牛車,面對如此,即便是那頭拉車的黃牛都顯得有些急躁不安,四蹄不停地在原地踱著步子,口中發(fā)出一道沉悶的叫聲。
哞——
老牛這一叫頓時將商隊的其他人從夢中驚醒,而后紛紛跳下牛車,但隨即每個人的臉上都瞬間變得一片蒼白。
老者身為商隊頭領(lǐng),即便心中如何驚恐都必須得挺身而出為商隊化災(zāi)解難。
只見老者摘下隨身錢袋,而后強做笑顏緩緩走向為首的那名大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