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書院不收女學(xué)生
為什么想讀書？
她也說不清楚。反正她就是喜歡那些方塊字，喜歡先生教的文章。于是，姑蘇書院開學(xué)第二天，程靈慧把書包里秸稈做得箭取出來。裝上石板和石筆，混在一群半大小子里去了學(xué)堂。
不得不說她是有些小聰明的。書院分好幾個學(xué)堂。每個學(xué)堂里的學(xué)生不是按年紀(jì)分，而是按學(xué)生學(xué)得快慢程度分。就造成了一個學(xué)堂里有大孩子也有小孩子。程靈慧不敢老在一個地方。她在這個學(xué)堂里呆幾天，又去哪個學(xué)堂里呆幾天。遇到她實在想聽下去的課，她就躲到窗戶外面聽。
可時間久了，再粗心的先生也會發(fā)現(xiàn)不對勁兒。于是，在二月即將過完的一個傍晚。書院的山長（校長）找到了程靈慧的家。
程靈慧跟著放學(xué)的伙伴兒高高興興的一回家?？匆娚介L和爺爺坐在院子里，頓時不知所措。
爺爺?shù)谋砬楹芷婀郑天`慧看不出他是不是在生氣。但山長笑得很和藹。他和爺爺說：“這孩子我留意很久了?！?p> 不知為何，程靈慧聽了這話有些害怕。她跑進(jìn)屋躲進(jìn)奶奶的懷里。耳朵卻豎起來聽外面?zhèn)z人的說話聲。她聽見爺爺在給山長賠不是，說話好話，心里難過極了，覺得自己這次一定闖禍了。
只聽山長說：“這是個靈慧的孩子呢。我今天來不是想趕他，是想和你老人家說說。讓他正式去上學(xué)吧。這么好的苗子，耽誤了可惜啊?！?p> 程靈慧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暗道：“原來山長不是來告狀的?！?p> 屋外傳來爺爺敬佩的聲音：“不愧是先生。俺這個孩子正是叫靈慧呢。只是，書院不是不收女學(xué)生嗎？俺家三慧能去？”
山長意外的問：“這孩子……？”
程靈慧的心一下子吊了起來，想聽爺爺怎么說?？稍S久爺爺都沒吱聲。只聽山長嘆息道：“可惜，可惜，那還真是可惜。”后來，山長就走了。
程靈慧的心一直到吃完飯都提溜著，可爺爺始終什么都沒說。
第二天，程靈慧雖然很想去上學(xué)。但是，想到山長發(fā)現(xiàn)自己了，她有些害怕。她跟著小伙伴兒一直走到荊山腳下。看著他們進(jìn)了書院大門。直到書院里響起上課的鐘聲她才戀戀不舍的往回走。
一整天，她做什么都沒心思。傍晚坐在大門口，看那些小子們結(jié)伴放學(xué)回來。然后一直坐到天色漆黑。
奶奶看在眼里，把她摟在懷中心疼道：“俺兒別難過。不中了奶奶明天去找找山長。說啥讓俺兒念成書。”
程靈慧靠在奶奶懷里，鼻子酸酸的光想哭。問奶奶：“為啥書院不收女學(xué)生嘞？俺沒有比他們不聰明。”
奶奶說：“俺三慧是誰？那是天上的星宿下凡，當(dāng)然是最聰明的孩子?！?p> 程靈慧破涕為笑：“嗯，俺是疙瘩星轉(zhuǎn)世?！庇植环判?，叮囑奶奶：“你可一定要去和山長說?！蹦棠檀饝?yīng)了，程靈慧才在鉆進(jìn)被窩睡覺。
奶奶果然沒有失言。大清早起來，穿上走親戚才穿的半新的黑藍(lán)粗布布衫?？嬷换@子雞蛋，上面蓋著個手巾，擰著小腳兒就去了荊山。
程靈慧騎在村口的大梧桐樹杈上等啊……等啊……等到后半晌才看見奶奶的身影出現(xiàn)在村口的黃土路上。程靈慧哧溜滑下梧桐樹，高聲叫著奶奶迎了過去。奶奶笑呵呵道：“成了。俺兒明天就可以堂堂正正的去上學(xué)了?！?p> “真的？”程靈慧高興得摟著奶奶脖子就蹦。
奶奶拉著她一路往回走，說道：“不過你要是去上學(xué)就不能留長辮子。山長說了。學(xué)堂里都是男孩兒。你要是梳個長辮子去那像什么樣子。必須打扮的和男孩子一樣，讓別人看不出來。而且，這事還得保密。不能讓別人知道。要不然會壞了書院的名頭。那可就麻煩了?！?p> 程靈慧聽見能上學(xué)了，高興的心花兒都開了。奶奶說什么就是什么。哪還有不答應(yīng)的？回到家，天還沒黑就鉆進(jìn)被窩。生怕第二天起不來遲到了，惹先生不高興。
大姐看見了，撅撅嘴道：“慣吧，慣吧。那么大個閨女了整天混在小子堆里，也不知道個害臊？”
奶奶呵斥道：“閉上你的嘴。”
大姐反駁：“俺又沒說錯。一個閨女家上什么學(xué)，不得花錢啊?！?p> 奶奶沉了臉：“你就惦記你的嫁妝，看不得俺三慧高興。三慧去念書的事你要是給俺出去瞎說，看俺不讓你娘縫了你的嘴?！?p> 大姐還想說什么。冷不防母親在后面打了她一下。大姐轉(zhuǎn)身沖母親叫道：“打俺干什么？”
母親拿著刷鍋的刷子照著大姐頭上又是兩下，怒道：“俺還打不得你了？誰給你膽子跟你奶奶頂嘴？”
“哎呀?！贝蠼闾似饋恚骸澳隳撬⒆佣嗯K啊，把俺頭發(fā)都弄臟了?！?p> 母親拿著刷子還要打。大姐一溜煙跑回屋。隔著窗戶叫道：“你們就慣著三慧子吧。早晚有你們哭的時候?！?p> 母親道：“你沒完了是不是？”說著就要趕過去。
奶奶道：“算了。吵吵嚷嚷的讓人聽見笑話?！庇侄谀赣H，程靈慧去上學(xué)的事千萬別出去說。書院里不收女學(xué)生，奶奶磨破嘴皮子，都給山長跪下了，才讓山長松了口。傳出去可不是鬧著玩的。于書院聲譽不好，對程靈慧將來的名聲也不好。
不管咋說，程靈慧終于能堂堂正正背著書包去上學(xué)了。
剛進(jìn)書院，就看見一個和自己個頭差不多高，白白凈凈的小孩站在門口?？匆妿讉€人走過來問道：“你們誰是程靈慧？”
程靈慧往前站了一步：“就是俺，你有啥事？”
那小孩兒道：“我爹讓我在這兒等你。讓你來了跟我走?！?p> 程靈慧問：“你爹是誰？”
小孩兒轉(zhuǎn)身就走：“你別問了，跟著來就行?！?p> 程靈慧跟在小孩兒后面就去了。
小孩兒領(lǐng)著她一直往書院里面走。程靈慧這才知道書院很大。除了前面村里的半大孩子念書的幾個學(xué)堂，里面還有好幾個大院子。那屋子多的數(shù)也數(shù)不清。不斷有人來來往往，卻沒有一點兒吵鬧的聲音。大家都是靜靜的走路，低低的說話。連腳步聲都沒有一點兒。
程靈慧不由也拘謹(jǐn)起來。跟著那小孩兒穿過幾道拱門，來到一個小院子。院子里靠墻長著些竹子，旁邊有一個石桌。
小孩兒進(jìn)了院子就喊：“爹，我把程靈慧帶來了?！?p> 一個婦人的聲音道：“你倆先進(jìn)來吧，你爹出去了?！?p> 程靈慧跟著小孩兒進(jìn)了屋。只見屋子里一溜兒大書架子。上面放滿了書籍。還放了一些用皮繩穿起來的木頭片子。屋子里也不知道什么味道，說不出的好聞。一個梳著圓髻，別著花釵子的婦人笑瞇瞇走過來。問道：“你就是程靈慧?。俊?p> 不知道為什么，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程靈慧看著那婦人卻沒來由覺得渾身發(fā)緊。僵硬的點點頭。
婦人就笑起來。不是奶奶那種張著嘴‘哈哈’大笑，也不是母親那種低著頭，翹著嘴角不出聲音的那種笑。真讓程靈慧形容，她也形容不上來。反正就是好看。比大姐還好看。
婦人道：“別拘束?！崩^那個白凈的孩子道：“這是我女兒。叫秀雯。和你一般大。以后你們倆就一起去前面學(xué)堂里讀書?！?p> 程靈慧瞪大眼：“你是女孩子？”
那孩子笑道：“就許你女扮男裝來書院讀書，就不許我也女扮男裝？”
“不是，不是……”程靈慧急忙搖頭。
“說什么呢？這么熱鬧？”話音未落，山長掀簾走了進(jìn)來。秀雯撲過去叫道：“爹。”
程靈慧這才知道秀雯是山長的女兒。
山長拍了拍秀雯的頭，輕斥道：“這么大姑娘了，沒個姑娘樣子?？醋岇`慧笑話你。”
秀雯從山長懷里鉆出來，沖程靈慧吐舌頭做個鬼臉。
婦人笑道：“我聽你說這孩子每日里混在小子堆里蹭課，還以為是個翻江倒海的皮猴子。沒想到竟然是這么周正的一個孩子?！?p> 山長道：“可不是。”轉(zhuǎn)而叮囑兩個女孩子，到了學(xué)堂要注意的各種事項。尤其叮囑不許和那些男孩子打鬧，不能讓人知道自己是女孩兒。
這些奶奶在家已經(jīng)叮囑的不帶叮囑了。可程靈慧還是認(rèn)真的聽山長說，一一答應(yīng)。最后，山長說程靈慧在書院的時候還是別叫原來的名字了。畢竟書院都是三里五鄉(xiāng)的學(xué)子。程家莊的那些孩子沒什么。從他們一起包庇程靈慧蹭課就知道，他們不會亂說。別的村兒就不好說了。尤其書院還有轉(zhuǎn)水城的，沙溪縣的，開州府的學(xué)子。要是讓他們知道書院有女學(xué)生混在里面，恐怕對書院名譽有礙。
程靈慧不明白，為什么女孩子在書院讀書就影響書院聲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