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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抬頭的一片天

盤說 飯人. 3378 2025-01-01 17:50:40

  但凡奪舍,外來嬰靈或元神必與寄主先天真靈勢(shì)不兩立,——不拼個(gè)你死我活決不罷休!故此二者是絕不可能共存的。

  此理世所公認(rèn)。

  怎落到寵渡身上就別具一格了?

  遠(yuǎn)的且不談,單說完全妖化前后,他泥丸宮中生出多少事來!

  五嬰爭舍。

  井字符。

  夢(mèng)淵之門降臨。

  寂滅死意與守護(hù)神光的較量。

  鎖龍大戰(zhàn)。

  這一樁樁一件件,哪回不鬧得地覆天翻,卻始終沒有誰察覺到先天真靈半點(diǎn)行跡。

  寵渡如墜云霧。

  老狼同樣沒整明白。

  也就龍佬思來想去,稍有些頭緒,望寵渡問:“爾執(zhí)意描摹那兩扇門,用以吞噬妖性魔意,必是早已見過,并深知其利害?”

  “前輩明察秋毫?!睂櫠砂莸?。

  “何處得見?”

  “夢(mèng)中?!?p>  “門后是何物?”

  “每每思之總有懼意襲身,”寵渡搖了搖頭,“遑論探得虛實(shí)?!?p>  “可有蛛絲馬跡聊以推測(cè)?”

  “想是……某段記憶。”

  “若如此便對(duì)了。”龍佬沉吟著說,“姑且將門后之物視為記憶殘片,——上一世的,想來不甚美好;而先天真靈正承載著過往生生世世。據(jù)此觀之,二者天然相通?!?p>  老狼眼珠骨碌碌一轉(zhuǎn),“意即小友真靈被囚于其中?”

  寵渡也承認(rèn),“此解最為合理?!?p>  畢竟線索太少,哪怕身為當(dāng)事者,寵渡也才見過淵門兩次;若以經(jīng)驗(yàn)而論,此間屬龍佬最是老到,判斷最為可信,一人一狼自也就暫時(shí)將龍佬之言視作真相了。

  不過為寵渡計(jì),狼伯還是多留了個(gè)心眼兒,想一想:“黑死之焱與那生機(jī)綠芒,必也是門后神異,正可用以威懾這蜥龍,徹底絕其奪舍之念?!?p>  打定主意,老狼一掌拍在寵渡背上,笑道:“你小子鬼名堂真是不少?!?p>  不等寵渡回過神來,老狼便指著井口,“這些藤條與木枝看起來再尋常不過,卻能硬扛那孽畜連番沖擊,連龍珠爆裂也未使其損傷分毫?!彪S即目光上移,因謂龍佬曰:“道兄遠(yuǎn)較我見多識(shí)廣,可曾窺得端倪?”

  “咱家亦不明究竟?!饼埨姓Z調(diào)無甚變化,也未見情緒起伏,倒看不出是否窺破老狼心機(jī),“但必與那雙素手相關(guān)?!?p>  “手?還是素手!”寵渡當(dāng)時(shí)就有點(diǎn)懵,“這宮中何來女子?”

  “呣……”龍佬望老狼,“還是你來說?!?p>  “宮中佳麗三千,你豈不知?”

  “狼伯又來打趣我?!?p>  “哈哈哈哈?!崩侠切αT,遂將前情簡言相告,只聽得寵渡自個(gè)兒都嘖嘖稱奇,“頭回在夢(mèng)境中險(xiǎn)被淵門吞滅,同為綠光所救;卻不知那光背后尚有這等隱秘。”

  “那女子顯然與爾有舊。”龍佬道,“只不知是何干系?!?p>  “莫非是……令堂?”

  “是才好嘞?!睂櫠赡柯躲裤?,心頭卻悔道:“該是百密一疏。之前情急,竟忘了有綠光護(hù)持;否則在描摹淵門時(shí),也不至那般猶疑難決?!?p>  “此子頗有來頭,料非池中之物。若盡力護(hù)其周全,說不得將來另有一樁機(jī)緣。”龍佬思緒急轉(zhuǎn),想想先前那驚鴻一瞥,猶自心有余悸:那雙素手看起來虛淡,卻透著大威能,——仿佛彈指間便能教天地灰飛煙滅似的!

  “既然諸疑已釋,也該出宮去了?!崩侠且妰蛇呉粫r(shí)不語,忙另起話頭,“小友此番大難不死,想來必有后福?!?p>  “狼伯玩笑了。”

  “噢?”龍佬饒有興味。

  “怎講?”老狼則意味深長。

  “小子這關(guān)不好過啊?!?p>  “善哉。”龍佬笑贊,“爾能思慮至此,咱家就徹底安心了?!?p>  “想好去處了沒?”

  “先活下來再說?!?p>  彼此都是成了精的角色,對(duì)所言之事雖未點(diǎn)破,卻心照不宣:寵渡這一趟出去,已無立錐之地——至少在萬妖地界是很難再久待了。

  仗著常老先生的庇護(hù),隨老狼前往白靈寨暫避?

  ——不能去!

  去了就是添亂。

  眼下這場(chǎng)決死之局固然還沒有分出勝負(fù),無論誰笑到最后,都不會(huì)對(duì)白靈寨這樣的中立勢(shì)力放任自流,反而會(huì)趁熱打鐵,率眾攻山。

  黑風(fēng)若勝,必將其吞并。

  橫眉則更絕,斬草除根!

  其他方面先不說,單是在邁過寨門的那一剎,便給白靈寨平添一樁“窩藏異類”的罪名,淪落至妖憎人厭的地步,討伐起來就更顯名正言順了。

  至于人仙之勢(shì),倒可以借。雖說狐假虎威并非長久之計(jì),更與自己“自強(qiáng)自立”的信念背道而馳,卻不妨用來解除燃眉之患,以便活著逃離凈妖地界,免遭鎮(zhèn)殺。

  而當(dāng)務(wù)之急,還是想想該怎么跟那群家伙道別吧。

  一念及此,寵渡收回思緒,轉(zhuǎn)頭與二老議定說辭,以免外界問及泥丸宮中的情形時(shí),因說法不一而漏洞百出。直至你三言我兩語,管保滴水不漏,這才互相作別。

  狼伯先行。

  龍佬也自隱入壓井石中不見。

  徒留寵渡抬頭觀天,心說自打染了妖性,倒許久未曾見過如此清朗的天穹了,“……卻不知此刻神照峰上又是怎樣一片天?”

  眼一閉。

  眼一睜。

  恍如隔世。

  ——宮外的天死氣沉沉的。

  唔……趁著這樣的天色話別,倒也應(yīng)景。

  正值寵渡愣神之際,十幾條或粗或細(xì)的脖子伸得老長,從四面八方探過來,大大小小的腦袋圍成一圈,大大小小的眼睛眨呀眨。

  原是狼靈歸竅,老狼宣告佳音。自在老人以防萬一,只將金柱撤了去,還留桃樹護(hù)法。親魔黨人即蜂擁上前,圍了個(gè)水泄不通,一見寵渡睜眼,頓時(shí)歡呼雷動(dòng)。

  “老弟你可算醒啦。”盧迅壯碩如牛一條硬漢,此刻竟抽著鼻子語帶哭腔,“俺、俺還以為你再回不來了。”

  “你再睡下去,”趙洪友指著頭頂上的桃樹,“花兒都謝嘍。”

  “醒來就好。醒來就好?!?p>  “我說啥來著,吉人自有天相。”

  “還有臉說呢金爺?就屬你最急?!?p>  “跟熱鍋螞蟻似的?!?p>  “有恁明顯?”金克木啞然,“我自認(rèn)不露聲色的呀?!?p>  “噗!——”

  “哈哈哈哈!”

  “就您……藏得住啥事啊?!?p>  “瞅瞅金爺一本正經(jīng)的樣兒?!?p>  須知金克木是最早追隨寵渡的,算得老人兒了,只因?qū)櫠缮砩系墓饷⑻^耀眼,平素里任勞任怨卻聲名不顯;萬不料今日一句無心之語,“不露聲色金克木”的名號(hào)竟就此傳揚(yáng)開來。

  卻道幾家歡喜幾家愁,與垓心圍鬧打趣的氣氛迥然相異,外圍不少人馬的情緒則如抬頭的那片天一樣,陰沉得能滴水。

  尤其穆婉茹與甘十三妹各自拽著葉紅燭一條胳膊直跳腳,那小碎步每一步都踏在倒魔派眾的胸口上,仿佛一記記重槌落下,令童泰之流心頭似在滴血。

  “那魔頭真醒過來了?”

  “這都還能救?”

  “賤種就是命硬。”

  “倒也未必?!弊谖拈喰募?xì),幾經(jīng)觀摩后才敢試著提點(diǎn)眾人,“沒見少了樣?xùn)|西么?”

  “據(jù)宗主先前所述,那蜥龍正是本宗護(hù)山陣靈一縷殘魂,今卻不見其蹤,指不定……”葉舟心血來潮,布滿陰霾的面容頓時(shí)光彩照人,“嘿嘿。”

  “奪舍?!”

  “鳩占鵲巢?”

  “那魔頭醒來后一直沒開腔,保不齊還真是這樣的?!?p>  “幾位師兄高見。”

  而親魔黨人這頭兒,在歷經(jīng)最初的歡鬧過后也紛紛察覺異常。戚寶將一張大臉盤子近乎鼻尖碰鼻尖地湊上前,“兄弟。說句話?!鳖D了頓接著說:“要是被奪舍了,你就眨眨眼。”

  寵渡沒好氣,不由暗笑,“誰家奪舍單靠眨眼就能辨出來?”隨即一巴掌輕輕招呼上去,“死胖子把臉挪開,別礙著小爺看天。”

  戚寶雙眸乍亮,盡顯清澈,不等周圍人開口詢問,便捂著腮幫直起上身,點(diǎn)頭如搗蒜,“嗯嗯嗯。是這味兒。就沖對(duì)胖爺這態(tài)度,一準(zhǔn)兒是老魔沒錯(cuò)。”

  見他那副欠揍的賤樣,魔眾啼笑皆非,卻仍有人不乏疑慮,“還有位前輩呢,怎不見出來?”冷不丁寵渡掩面凄聲道:“龍佬為助我守住魂舍,不惜與妖性同歸于盡,今已仙去矣?!?p>  老狼也作勢(shì)擦了擦眼角,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彼道兄高義令人感佩,實(shí)乃吾輩楷模。”

  隆隆回音從半空中的巨幅畫幕里傳遍四野,遐邇可聞。

  其言也諄諄。

  其情也切切。

  落云子觀之不似作偽,若非深知寵渡秉性,庶幾當(dāng)真,“此獠城府深如淵海,慣使陰陽謀,會(huì)否有意將此言迷惑世人,背地里卻偷天換日,助那陣靈脫困?”

  話里行間,落云子自個(gè)兒都未曾及時(shí)警醒,竟于不知不覺間——至少在心智上!——已將寵渡視作同儕,即那些跟他一樣活了成百上千載的玄門老怪。

  叵奈無論如何也沒能感知到龍佬絲毫氣機(jī),落云子唯將此事暫且擱置,留待橫眉圣裁,“……任爾何等詭計(jì),在人仙法眼下都無所遁形。在此之前必要想方設(shè)法將其纏住,拖至師尊回來?!?p>  連宗主大人都未置可否,各路人馬自知見風(fēng)使舵,不宜喧嚷,縱有千般疑惑也埋藏于心,靜觀后續(xù)。

  但見親魔黨人一派喜氣洋洋,狀似吃席。其間老狼尋隙撇開眾人,一把將寵渡薅至一旁,沒頭沒尾地道:“咱爺兒倆說點(diǎn)掏心窩子的話?!?p>  “狼伯請(qǐng)講?!?p>  “你我莫逆,干系如何?”

  “同過生共過死。”寵渡一時(shí)半會(huì)兒沒轉(zhuǎn)過彎來,“前輩于我亦師亦友?!?p>  “好。老夫有事相求?!?p>  “凡力所及,赴湯蹈火在所不辭?!?p>  “欸欸!也毋需這般壯烈?!?p>  “那……”

  “相反,對(duì)你來說易如反掌?!?p>  “狼伯不妨直言?!?p>  “好教小友曉得,”老狼搓了搓手,“這樣的天兒,閑著也是閑著……”

  不知怎地,相識(shí)這么久,寵渡還是頭一回從眼前這位白靈寨堂堂二當(dāng)家的言行舉止里嚼出一抹諂媚與猥瑣,不期然福至心靈,“莫非……”

  果然,轉(zhuǎn)念便見老狼眉稍輕挑,順著話頭繼續(xù)說道:“……趁此工夫,將狼媽的事兒揀幾件與老夫說說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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