募兵大旗下,管云正排隊去領(lǐng)裝備。新兵裝備異常很簡單,一身粗布軍服,沒有甲片,胸口繡著個宋字。武器沒有刀槍,只給一根木棍。此外就是一條粗布縫制的薄被子,下雨天還要用做雨披。饒是如此,報名應(yīng)募的人還是很踴躍。
“小管。統(tǒng)制說了,只招十六歲以上的青年。你勉強算也就十四,不符合要求?!币φ⑸倌昀鲫犖?,又瞪著一邊負責(zé)征兵的遲永,“大個子,你看不出他年齡不夠嗎?”
遲永皺眉道:“來的年輕后生本來就少,各種老弱病殘。我好歹收一個滿意的,政哥,你告訴我年紀不夠?”
“姚將軍。你就通融一回。我是真心實意想跟岳統(tǒng)制?!惫茉瓢蟮馈?p> 吉青道:“說的也是。老姚,咱大哥訂的規(guī)矩,我也覺得矯情。年紀太大的不要,小于十六歲的不要。搬不動石鎖的不要,打過仗但打殘了的不要。優(yōu)先要識字的,要會射箭的,要有特長的。這兵荒馬亂的,哪里找那么好的兵去?”
“大哥定了規(guī)矩,我有什么辦法?”姚政嘆了口氣。
管云怒道:“你們嫌我小,那我們比武如何?你們挑三個當(dāng)兵的打我一個。如果我輸了,就再也不來了。這城里到處都在招兵,別的兵營沒那么大規(guī)矩。”
吉青摸著大胡子,笑道:“得啊,咱們就怎么辦。這里的軍士,你隨便挑吧。”
管云冷笑道:“我挑你?!?p> 吉青皺起眉頭,看了看周圍的同伴,那幾個家伙只會看笑話。他走到管云近前道:“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p> “老吉你也算虎嗎?”王貴笑道。
“各位來做個見證,如果我贏了這個軍爺。我就能入岳字營?!惫茉茮_著周圍大喊,諸多前來應(yīng)募的人都圍攏過來。
“老吉,交給你了。”姚政覺得有些好笑。
吉青撓了撓胡子,哼聲道:“好吧,那這小子是收不進來了?!?p> “別小看他。”遲永提醒道。
人們讓出一片空地,吉青和管云走到場中。
吉青本是相州的山賊,絕對的老江湖,而對手是個孩子,所以并不著急進攻。即便如此,管云的速度仍舊讓他嚇了一跳。那小子連續(xù)幾次前沖,拳腳又急又重。吉青盡管擋下了對方的拳頭,但手掌一陣發(fā)麻。怎么會那么大力氣!他小心和對方周旋了十六七招。低身一個側(cè)掃,把管云掃翻在地。
管云不服氣的起身拍了拍灰,上前打第二次。這次才五六個照面,又被吉青掀翻。
“小子,不用比了吧。原來你沒正經(jīng)學(xué)過武藝啊?!奔嗪眯Φ溃跋壬园参鹪?,你這個歲數(shù)投軍是小了點,畢竟打仗還是大人的事。”
“呵。什么叫這個歲數(shù)的投軍小了點。我大老遠的來投軍,看了你們這告示,就不開心了。”沒等管云回答,圍觀的人群里有人冷笑道。
那是一個俊朗的少年,一身黑衣身形六尺,面如冠玉,目若寒星,嘴角掛透著傲氣的笑意。若非臉上還有些稚氣,看身量已像個大人了。最引人注意的是他的馬上掛著一柄丈二長槍,槍纓處有著一個咆哮的鎏金虎頭。
“你是?”姚政問道。
“你不用管我是誰,總之我也只有十四。你們隨便來多少人,能把小爺放倒了。小爺轉(zhuǎn)身就走。不然就把這條文撤了!”那黑衣少年抬手指著募兵條文。
“好大的口氣?!币φ?。
王貴輕輕走到前方,打量著黑衣少年,莫名感到一陣壓迫感,仿佛前頭站著的不是人,而是猛獸。
“口氣大不大,打了就知道了。胖子你來嗎?大胡子,還是你來?”少年指著姚政和吉青。他順手將馬鞭遞給了管云,管云怔了怔接過馬鞭,發(fā)現(xiàn)自己要插話也無從插起。
“老吉,你繼續(xù)?!币φξ?。
吉青扯了扯胡子,不管怎么說,還是得他先來,雖說他也弄不清對方的實力。
“不用倚老賣老,你先出招吧?!鄙倌暾辛苏惺?,引得周圍鼓噪的聲音更大了。
吉青深吸口氣,一個箭步,拳頭砸向?qū)Ψ矫骈T。少年一動不動地看著拳頭,吉青留著三個后招都用不上,眼看就要打在對方臉上。突然,少年三根手指攥住了他的手腕。是如何被抓住手腕的,連吉青也沒看清楚。少年露齒一笑,手掌一沉,就將吉青按到在地,摔得塵土飛揚!
“妖法?”吉青灰頭土臉的起身道。
“別看到不懂的事就說妖法?!鄙倌甏蟠筮诌值?,“岳飛手下就你這種玩意兒嗎?”
“小崽子!”吉青大怒要二次上前,王貴抬手將其拉住。
“我來會他一會?!蓖踬F不緊不慢地走到少年面前。
一邊的姚政隱約想到了什么,小聲對遲永道,“快去都統(tǒng)制府看看大哥開好會沒有,這里熱鬧大了?!?p> 岳飛和王彥會師后,被安排負責(zé)南城的防務(wù),但一晃十日過去。岳飛對王彥的用兵再度生出疑問。
今日晨會上,岳飛起身道:“近來有零星金兵在附近出沒,雖未對城池構(gòu)成威脅。但次數(shù)日漸頻繁,可見金兵即將來襲。不知都統(tǒng)制大人,有何方略?”
王彥笑道:“岳兄弟有何見教?”
岳飛道:“我們得招撫軍令,經(jīng)略衛(wèi)、浚、懷三州。但金兵多,宋軍少。我方若占據(jù)新鄉(xiāng)孤城,定會遭遇金兵圍剿。飛以為,其一,我們該趁勢掃蕩周邊小城,以點帶面。其二,我方主力不應(yīng)在一地盤桓過久,而當(dāng)轉(zhuǎn)戰(zhàn)各地,不給金兵圍捕的機會。”
王彥眉頭輕鎖,笑對眾人道:“諸位覺得如何?”
統(tǒng)制張翼道:“我軍兵少,且多是步兵。若是在衛(wèi)州各地轉(zhuǎn)戰(zhàn),沒有城防依托,被金兵困住一次就是大難。不若留在新鄉(xiāng),此地城池堅固,糧草也夠用數(shù)月。金兵若來,亦可以逸待勞?!?p> 統(tǒng)制陳遠道:“即便金兵來圍,新鄉(xiāng)城防堅固,兵法云十則圍之,他們沒有五萬以上軍力能奈我何?”
“五萬?你忘了我們才多少兵就攻下了新鄉(xiāng)?”岳飛反問。
白安民道:“白虹坡一戰(zhàn),雖然我軍大勝,仍舊是折損了一些軍士。部隊需要稍作休整,而新募士兵更要操練,不能倉促上陣。我派了游騎偵查附近的州縣,并無金兵主力的蹤跡。這幾日新鄉(xiāng)的百姓周圍不斷給我們送糧食,我們不能說走就走吧。”
“金兵大敗之后并不反撲,難道不反常?”岳飛打斷對方道。
白安民道:“金兵素來驕縱,而我們已擊破衛(wèi)州的金軍主力,他一時沒有兵馬圍城,因此不能做出反應(yīng)。談何反常?”
岳飛道:“浚州、懷州到新鄉(xiāng)不過五日路程,騎兵速度更快。而衛(wèi)州的金兵少說也有八九千,你在白虹坡斬首了多少?敢說消滅了衛(wèi)州主力?而白虹坡一戰(zhàn)至今已有十日,敵軍主力卻不見蹤跡,如何不反常?”
“正是那么多天未見金兵主力,我們才說他們調(diào)動人馬有問題啊?!睆堃硇Φ?,“金兵難道不會犯錯?”
張翼道:“新鄉(xiāng)為衛(wèi)州治所。我們占據(jù)新鄉(xiāng),正好經(jīng)略衛(wèi)州。聽你言語是想棄守新鄉(xiāng),岳飛,你不會是畏懼金人吧?這不合你的脾氣啊?!?p> “你!”岳飛一拍桌子。
“好了!”王彥抬手道,“諸位說的都有道理。占據(jù)新鄉(xiāng)可以經(jīng)略衛(wèi)州,尤其近日我們募兵有很大進展。周邊百姓對此受益極大,很多進山的百姓因為我們駐扎在此,而回到新鄉(xiāng)居住。”他看著岳飛道,“鵬舉,你最看重百姓,民意如此,我們不能輕棄。然你的顧慮也有道理。但要圍困新鄉(xiāng),至少要三萬以上的金兵,他們不可能無聲無息的出現(xiàn)。今日起,各部派踏白隊勘查范圍,擴大二十里。他們定逃不過我們耳目。我們在新鄉(xiāng)再休整幾日,就肅清周邊展望黎陽?!?p> 岳飛嘴角浮起冷笑,王彥身后的副將劉和高聲道:“會議結(jié)束!”
白安民跟著岳飛,小聲道:“之前要打新鄉(xiāng)的也是你。如今怎么又不想守了?”
岳飛道:“打仗要靈活機動,打下城池要成為我們的助力,而不是變成我們的枷鎖?!?p> 白安民道:“不論怎樣,都統(tǒng)制的脾氣你不了解嗎?軍營尊卑有序,我們是下級,不可當(dāng)面頂撞。”
岳飛沉默了一下,低聲道:“這是生死存亡的大事,你難道不明白?你看我平時廢話多嗎?”
白安民苦笑,勸說道:“但據(jù)我所知,上頭不太喜歡這樣?!?p> 二人走到議事廳外,徐慶湊過來道:“哥哥,又被罵了吧。早告訴你別跟那膽小鬼磨嘰。外面都議論開了?!?p> “閉嘴?!痹里w罵了句,快步朝外走。
剛走出都統(tǒng)制府,就看到騎馬而來遲永。岳飛聽遲永說了情況,和徐慶互換一眼,一同道:“難道是他?”
徐慶笑道:“王貴這下要吃苦頭了?!?p> 南城大營征兵處。
王貴和黑衣少年過了十余招,黑衣少年輕輕嘆了口氣,忽然三根手指攥住了王貴的手腕。這招式和之前打吉青的一模一樣。令人窒息的壓力從手指上傳來,王貴同樣被掀翻在地。
“真是妖法?”王貴看著手腕上的淤青,自語道。
“下一個?!鄙倌晷Φ溃澳銈兏里w這樣的大才,到底學(xué)了什么啊?”
王貴咬牙站起,仔細打量對方,重新擺開架勢。
少年道:“你再怎么看我,也不會讓自己變得厲害。天資如此,毫無辦法。”
王貴想了想,笑道:“說的也是,你先前說,隨便上幾個人?”
“隨便上幾個?!鄙倌陸醒笱螅谅?。
王貴掃視那些圍觀的百姓,高聲對自家踏白隊的子弟道,“來九個人?!?p> 踏白隊的戰(zhàn)士吃驚地看著王貴,但一個個走出人群。
王貴對看熱鬧百姓道:“這不是軍隊欺負人,而是這個少年武藝高強,我們需要知道他到底有多強!”
人群里有人起哄,有人叫罵,管云也忍不住道:“你們這么欺負人!我來幫忙!”
管云剛走到場內(nèi),就被黑衣少年一把丟了出去,向來身手敏捷的他摔了個四仰八叉。
少年笑道:“別礙事。我正玩的高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