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看破的謊言
太陽仍然靜止地掛在抬眼便能望見的天空，投落的黑影在恒定的方向顫動。老婦人蹲在地上，掩面啜泣。在她旁側(cè)，死去的黑色蝙蝠泡在血里，黏膩的血像是在它身上裹了一層紅色的“華衣”。
老婦人一邊哭，一邊捶胸，“你們怎么那么狠??！”狠狠地朝玄天看了一眼，老婦人咬牙吼出聲來，“殺了丫子，對你們有什么好處，我們什么都說了，你們?yōu)槭裁催€不放過我們?！?p> 深邃的眼眸朝那灘紅色望了一眼，而后又轉(zhuǎn)眼到老婦人身上，玄天負(fù)手在背，嘴角一動，眉峰一挑，“再演下去，還有意思?”
“你……你什么意思……”老婦人拿開手，眼底含著晶瑩，她的身子頓了一下。
“閻羅殿既監(jiān)視了全城，現(xiàn)出現(xiàn)暗道，為何還無一人趕到？”走到老婦人的身前，玄天垂眸繼續(xù)道，“還是，已經(jīng)到了。”
“你，你誣蔑老身?！崩蠇D人訝然地睜大了眼，“閻羅殿的人不來，老身又怎么會知道？”
玄天彎腰、挑指勾起垂落的手絹，灼灼紅色在白色的絹布上，艷的耀眼。鮮血污濁下的白蓮，斂盡芳華，血色盡染。他淡淡地說道，“三年前冥都城人失蹤一事，我也是知曉些的?！?p> 玄天手指一松，絹布從他的手中再一次滑落于地。血，在他的指蓋上落上了一點，不過眨眼之間，他的指蓋表面便已經(jīng)結(jié)了層薄薄的冰，血滴被封存在薄冰之間，自然地滲透。
融在冰里的血，就像是紅色的“觸角”，被冰的棱角擦出細(xì)膩的“絨毛”，一絲絲地向外擴散。玄天看著指蓋上的冰花，眉眼含笑，“恰好，三年前，也正是弒鬼閣出現(xiàn)的時候?！?p> 老婦人額前的皺紋堆在了一起，“無論是閻羅殿，還是弒鬼閣，同老身都沒有任何干系?！?p> “冥都城失蹤人家的孩子總是同你有關(guān)系的，”玄天淺笑，“孩子在你家？”
“有什么不對的地方嗎？”老婦人反問，她顫著步子想要站起身，搖搖晃晃，“老身是見他們太可憐，才將他們收養(yǎng)?！?p> 玄天一把抓住老婦人的手臂，老婦人穩(wěn)住了腳下的步子。老婦人抬眼，“魔神要是不信，可同老身一起到老身家里去看看?！?p> “西村家張焰是你兒子——”，玄天放開手，抬起，輕輕地幫老婦人將耳畔的落發(fā)撩于耳后。他的身子前傾，靠近她的耳畔，用只有他們兩人聽得到的聲音低聲說了一句。
老婦人的耳根倏的紅了起來，她朝后退了一步，瞪著雙眼，癡然不語。這一幕，也將一旁的霓火看的呆住了，她不敢想像，玄天竟會對一個年邁的婦人做出如此親密的動作。
她咽了口口水，不自主地想上前問個究竟，但被冷風(fēng)提前拉住了。霓火朝旁瞥了一眼，眼底滑過一抹嫌惡，又是他。不管自己說什么，做什么，他總是一如既往地阻止自己。
手朝前一甩，她轉(zhuǎn)過頭，抬眼怒瞪冷風(fēng)，“你很惹人嫌?！笨峙拢谀藁鹦睦?，當(dāng)玄幽在他面前斷了她的手，毀了她的容，他卻選擇一聲不吭看她痛苦時，她就從心底深深厭惡了這個人，厭惡了他平淡的軟弱。
默默放下了手，冷風(fēng)在袖中悄然收緊了拳頭，在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不適的表情。也只有他自己知道，當(dāng)霓火說出他惹人嫌時，他的心驟然一緊。
冷風(fēng)的目光從霓火身上移開，眼睛直勾勾地朝前看去，從他心臟的位置，滑出三個無聲的字，對不起——
此刻，玄天早不知何時收起了笑容，或是當(dāng)他俯在老婦人耳畔說話的時候，或是在老婦人驚慌后退的時候……
玄天板了俊顏，冷冽地說道，“冥都外城根本沒有西村這個地方，東、南、北村或許存在，但唯獨這個’西’字，是閻羅殿的禁忌。”
他眼冷如寒冰地盯著老婦人看，像是要將她看穿一般，“閻羅，主宰人生死的陰間大帝，而西天，正是人死后的極樂之地。冥都城里，除了閻羅殿在的位置，任何地方不可以’西’作名?！?p> “張焰二字，看似普通，實則不然。焰乃火，而地獄火正是閻羅殿的’圣火’?！毙炖湫Γ澳銈兎磸?fù)念到回家，回的其實是閻羅殿?！?p> 老婦人抿唇，不安的感覺早已蔓延了她的心頭，但表面依舊平靜，“魔神真會開老身的玩笑，一個家的地名，一個我兒的名字，也能讓魔神誤會那么多出來?！?p> 瞥見老婦人緊握的拳頭，早已暴露了她的心虛，平靜的偽裝也不過是無力的掙扎，玄天再一次冷笑，“七、星、頭顱……你又要如何否認(rèn)？！”
“一個什么都不懂的普通老婦人，竟然能看出啃食人身的七星頭顱？”他瞇眼，定定地看著老婦，吐出四字，“憶魅殿主?！?p> “不愧是地蓮獄的少主，如此強的洞察力，敏銳的觀察力，哈哈哈哈！”老婦人突然突然仰天大笑了起來，當(dāng)他在她耳邊告訴她不信的時候，她就該知道，他早就看穿了一切。
——我自然是不會信你的……
——說是收養(yǎng)的孩子，恐是成了你用來練術(shù)的尸干。
他既知尸干，自然便知曉了她就是憶魅。她自視沒有破綻，卻不想從她剛剛現(xiàn)身之時，就被看出了端倪。
“憶魅？！你就是閻羅殿的副殿主？”霓火不可置信地問道。
“能看到七星頭顱的人，除了我，只有它的施咒者憶魅才能看到頭顱，看出咒法?！崩滹L(fēng)轉(zhuǎn)眼看向霓火，但當(dāng)他一對上她的雙眸，霓火便垂下了眸。
在他們面前，老婦本該沙啞的笑聲漸漸變得尖銳起來，夾雜著“滋——滋滋”的蛻皮聲。老婦就像是蛻皮的蛇一般，褶皺的皮膚從她的身上一點點剝落，散下一地的死皮，膚色還原成嬌嫩的白皙。
老婦直起背，飄飛的灰白花發(fā)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染”上一成丹青，如瀑的黑色長發(fā)，垂順飄然。娉婷的身姿，凸顯出妙齡女子的玲瓏有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