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4）

　　“還躲我嗎？”

　　“不躲了！”

　　“還回家嗎？”

　　“不回！”

　　“喜歡我嗎？”

　　“……”

　　林麗回味著這樣的對話和當時的心情，再一次陷入甜蜜的漩渦，久久不能入睡。

　　一周的時間在等待與思念中度過，她想象著明天他回來時的情景，幸福的感覺已經(jīng)提前到來。

　　寢室里的燈早已熄滅，赫爽已經(jīng)進入夢鄉(xiāng)，安靜的空間里陪伴林麗的只有鬧鐘的滴答聲，林麗盡量平復(fù)心緒，為了克制自己的想念，她甚至開始在心里背誦起白天的英語課文，發(fā)現(xiàn)這樣讓自己更無睡意后，她嘗試著傳說中古老的方法，一個接一個數(shù)起了綿羊，誰知數(shù)到最后，她的眼前還都是他的模樣，沒辦法，她不再控制情緒，任由思念蔓延，竟也不知不覺睡著了。

　　早上，她按時起床，睡的很晚也未覺困倦。從前，她洗漱完畢后就會匆匆去教室自習(xí)，今天，她對著鏡子反復(fù)整理自己，好半天也沒有滿意。

　　赫爽被她的聲音吵醒，她看著鏡子前的林麗嘟囔：“起那么早現(xiàn)在還不走？”

　　林麗吐吐舌頭說：“這就走！”

　　天還沒有完全亮，林麗拿好書本出門去了。

　　冬至過后，天氣漸漸變冷，清早的寒氣正重，林麗一路上都用手捂著耳朵，嘴里呼出的哈氣清晰可見。

　　進了學(xué)校大門，她就看到班級的燈沒亮，程鵬飛竟然還沒有來。

　　進了教室，林麗才感到屋里和外邊的溫度一樣，剛剛走在路上還沒感覺很冷，坐下后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手腳發(fā)麻，以往，她都會先坐在爐子邊上烤烤火，然后再回座位上看書寫字。

　　在座位上熬了十來分鐘后，林麗決定自己引火生爐子。

　　她學(xué)著程鵬飛的樣子把爐蓋子掀開，然后拿著鏟子蹲在地上掏爐膛里的煤灰，煤灰剛掏到一半她就后悔了，灰塵撲面而來讓她不知所措，她拿起一本書一邊扇著煤灰一邊咳嗽，早起還干干凈凈的自己現(xiàn)在完全變了樣兒，她沮喪地坐在爐子邊的椅子上，想想如果一天都呆在教室，還是得想辦法點著這個爐子。

　　天漸漸亮了起來，上早自習(xí)的高三畢業(yè)生們陸續(xù)趕去食堂吃飯，走廊盡頭的教室里，林麗終于升起了火，只是在爐子的周圍，煤灰散落一地，引火的木柴橫躺在她的腳下，而她正在往爐膛里加新煤，鼓搗了一個早上，她終于把爐子點著了。

　　想你的人一定會來看你，這句話用在徐然身上最適合不過，他幾乎和林麗同時起床，就在林麗一心跟爐子作戰(zhàn)的時候，他已經(jīng)踏上最早的一班車趕了回來，即便是最冷的寒冬，也阻擋不了一顆想念的心！

　　他心有靈犀的知道，林麗一定會在教室里等他，但他沒有想到的是，林麗會以這樣的方式等著他。

　　一路上都在記掛著林麗的徐然，心里蓄滿思念的感情，他想象著即將見到林麗的場景，竟然莫名感到有點激動和慌張，這種感覺讓他陌生也讓他放心，這大概就是愛一個人的感覺吧，他這樣想著推開了教室的門，然后，他看見滿臉炭黑一身狼狽的林麗，正站在門口呆呆地看著自己。

　　一路上攢了那么多深情的話語，在見到林麗后全部化為灰燼，看著面前的林麗，徐然忍不住放聲大笑。

　　徐然的表情讓林麗意識到自己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有多狼狽，她無比氣惱的跺了一下腳，然后背轉(zhuǎn)過身去，用手抹臉上的灰塵，誰知道她手上剛剛拿過煤塊，這樣一抹臉上又多了幾道黑印，再轉(zhuǎn)過身后，徐然幾乎笑到岔氣。

　　“你干嘛？”林麗咬著嘴唇問進門就大笑的徐然。

　　徐然咳了兩聲，他笑著看了看林麗，然后拿起爐子邊上的鏟子說：“都會引爐子了！”

　　林麗低著頭小聲兒說：“差點沒把班級點著了！”

　　徐然再次笑起來。

　　看著眼前笑得明媚的徐然，林麗也忍不住笑了：“我看上去是不是很嚇人？”

　　徐然笑著說：“還行！”

　　林麗坐回自己的座位，她去翻書包，試圖找到一個小鏡子，可是好半天也沒有找到。

　　徐然說：“拿毛巾擦擦吧！”

　　教室里有水盆和毛巾，林麗不得以只能站起來去清理自己，徐然坐在爐子邊上饒有興致地看她，不知不覺又笑了。

　　林麗用清水洗了臉，看見水盆里的黑色，她才知道自己剛剛有多狼狽。

　　洗完臉后，她回在座位上一言不發(fā)。

　　徐然放下手中的鏟子，來到她的座位旁邊坐下。

　　“生氣了？”

　　“沒有！”

　　“那不說話呢！”

　　“說啥？”

　　徐然心里想說的是“想我嗎？”，說出口卻變成了：“吃飯了嗎？”

　　“沒有！”

　　“我也沒有！”

　　林麗忘記了剛才的懊惱，她看著徐然說：“你這么早回來干嘛，不吃飯就坐車多難受！”

　　徐然微笑著說：“不早回來也看不著你剛才那樣兒?。　?p>　　林麗馬上轉(zhuǎn)過頭去不再說話。

　　徐然在一邊碰了碰她，她不回頭。

　　徐然又碰了碰她，她還是不說話。

　　徐然拿起桌子上的紙和筆，寫道：想你就回來了！

　　看著徐然寫的字，林麗終于笑了。

　　一周沒見，兩個人都攢了那么多心情想跟對方分享，真的坐在一起誰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林麗拿著筆在本上亂畫，徐然坐在一邊看她寫的筆記。

　　“最近怎么樣？”徐然問。

　　“還行?！绷蛀惛杏X到他問的是自己的學(xué)習(xí)，她回答的也是學(xué)習(xí)。

　　徐然說：“我?guī)Я司碜雍唾Y料，一會兒一起做吧！”

　　“好！”

　　兩個人一起去食堂吃了早飯，再回到教室依舊還沒有人來，徐然把復(fù)習(xí)資料和試卷拿出來給林麗，兩個人開始一起做習(xí)題。

　　赫爽最先來到教室，看到徐然和林麗坐在一起，她嘖嘖一笑說：“我說林麗早上一頓捯飭，這是徐然同學(xué)回來了！”

　　徐然看了看林麗，忍不住笑著問：“早上一頓捯飭？”

　　林麗“哎呀”一聲，扭過頭去。

　　徐然抿嘴笑了，赫爽放下書坐過來問：“徐然，你咋又回來了！”

　　徐然笑著說：“回來看你！”

　　赫爽瞪了瞪眼睛說：“拉倒吧！”

　　林麗故作鎮(zhèn)靜地在一邊看書，赫爽和徐然說話的時候，又有幾個同學(xué)到了，再過一會兒，李佳明和陳大偉都來了。

　　大家都習(xí)慣了徐然的按時歸來，徐然把從學(xué)校帶回來的卷子分給大家，周末的教室，幾個好朋友圍坐在一起認真地復(fù)習(xí)功課，徐然更像是專程回來給大家輔導(dǎo)功課一樣，坐在大家的中間，他感到十分欣慰和滿足。

　　聽說了林麗早上的引爐子事跡后，大家都忍俊不禁，李佳明笑著說：“林麗，以后班級的爐子就跟你管了！”

　　林麗一笑：“行??！”

　　“怎么程鵬飛到現(xiàn)在都沒來？”陳大偉忍不住問。

　　李佳明說：“估計回家了！”

　　林麗也表示贊同，開學(xué)以來，他很少回家，印象中周末他從來都在。

　　李佳明問徐然：“你們的習(xí)題卷子都是哪買的，跟我們的都不一樣。”

　　徐然說：“一中的習(xí)題一般跟教委同步，咱們學(xué)校還是差點兒?！?p>　　“是??！”李佳明深有同感。

　　陳大偉說：“徐然，你有好的習(xí)題資料得多跟我們分享，讓我們也進步進步。”

　　徐然笑著說：“當然可以了，以后學(xué)校的習(xí)題我都帶回來給你們，太多了，就怕你們做不完?！?p>　　陳大偉說：“不能?！?p>　　李佳明瞪著陳大偉說：“你可能貼箍學(xué)習(xí)好的了！”

　　陳大偉呵呵一笑說：“你不也是嘛！”

　　幾個人邊學(xué)習(xí)邊聊天，不知不覺就到了下午。李佳明說：“喝點去??！”

　　徐然說：“不去了，上周都喝多了！”

　　坐在一邊的林麗下意識地低下頭。

　　陳大偉說：“你能喝多？扯呢！”

　　徐然說：“我得去我姐家，回去太晚該說我了！”

　　林麗說：“是啊，總喝酒你姐也得說你！”

　　李佳明看了看林麗說：“在徐然面前你可懂事兒了！”

　　林麗氣惱地打了李佳明一下，然后大家都笑了。

　　晚上，林麗一個人在教室上自習(xí)，爐子里壓著煤火，陳大偉走的時候特意囑咐她不用再動，走的時候直接鎖門就行了。

　　林麗在看白天徐然拿過來的試卷，盡管大家已經(jīng)在一起討論了一天，她記住的內(nèi)容還是很少，還需要時間來慢慢消化，她在看一道三角函數(shù)的練習(xí)題，徐然在卷子上寫著解題過程，她在看的時候代入自己的想法，然后第一次在學(xué)習(xí)上產(chǎn)生一種心理共鳴，通過這道題她能更了解他，這簡直是一種無法解釋的感覺。

　　快九點鐘了，林麗聽到隔壁教室的同學(xué)陸續(xù)關(guān)門出去的聲音，她也準備走了。

　　還沒等她起身，教室的門被推開，徐然再次出現(xiàn)在她面前。

　　林麗欣喜的站了起來：“你怎么又來了！”

　　徐然云淡風輕地說：“來送你回宿舍！”

　　林麗笑了：“出大門就到，送啥？”

　　徐然說：“走吧！”

　　林麗拿了兩本書，關(guān)燈鎖門跟著徐然向外走去。

　　“你這么晚出來，你姐沒問你干啥去？”林麗斜睨著徐然，輕聲問道。

　　徐然沒回答，他看著地面繼續(xù)往前走。

　　林麗跟著他的腳步，心想，這是送我嗎？

　　轉(zhuǎn)彎就到了林麗的宿舍，林麗站在大門口說：“你回去吧！”

　　徐然說：“你進去我再走！”

　　林麗看了看徐然，覺得應(yīng)該說點什么，想想又沒說出口，她笑了笑說：“那我進去了！”

　　徐然點點頭。

　　林麗開門走進院子，剛走了幾步，徐然就叫住了她。

　　“林麗！”

　　林麗馬上回過頭去看他。

　　夜色中，徐然笑著說：“明天早上我去給你引爐子，你幾點去！”

　　林麗有點呆，半天她才說：“五點半！”

　　“好！”

　　一直到林麗進了屋子，徐然還站在大門外看著她的窗戶發(fā)呆，林麗從屋里看向窗外，室內(nèi)燈光通明，徐然看見林麗看向自己的樣子，滿意地笑了。

　　第二天清晨，懷揣著小鹿的林麗按時走出宿舍，在街口的拐彎處，徐然正站在那里遙遙看著她，清早的風吹著他的臉龐，讓他看上去寒冷堅毅，林麗幾乎是小跑著去到他身邊。

　　“等多長時間了？”林麗問。

　　“剛到！”

　　“快走吧，冷！”

　　“嗯！”

　　兩個人并肩向?qū)W校走去，黎明前的星空下，街道上空無一人，他們越走越近，黑暗中，徐然偷偷拉起了林麗的手，十指交匯的瞬間，兩顆跳動的心緊緊連在了一起。

　　徐然：“手這么涼呢！”

　　林麗低著頭沒說話。

　　徐然把她的手緊緊握在手心，寒冷的星空下，他們感受著彼此的溫度，在心里計算著明天和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