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公子和付敏道的目光交匯。
這一幕仿若輪回,只不過中間又隔了多少血腥和算計。
撇下邱厚因和孩子們,付敏道邀請柯公子到后院一敘。
當(dāng)時,柯公子神色復(fù)雜,笑的極不自然:“你邀請我,去我家的后院?”
付敏道尷尬一笑,做了個請的手勢,不再說話。
兩人在積滿雨水的池邊站住,柯公子一身白衣,付敏道則是隨意套了一件深藍(lán)的綢緞長衫在身上。
陽光正好,微風(fēng)太過輕柔,連兩人的衣角都無法牽起。
“我知道一些事情?!备睹舻拦伦⒁粩S的盯著柯公子。
柯公子神情閑適,不以為然的點了點頭。
“顯然你說的事情是關(guān)于我的。”
付敏道跨步上前,他比柯公子稍矮一些,如此便弱了些氣勢:“柯公子?還是王子元柯?”
“厚因說你聰明。果然,不用點撥就能通透?!痹挛⑽⒁恍?,“那么你是決定站在我們這邊,還是要站在我們對面?”
“我不一定要選邊站。”
“由不得你。”元柯看似不經(jīng)意的將視線轉(zhuǎn)向水池,“山洪來時,每一滴水都逃不掉。水滴的意志不重要,形勢才是推動一切的關(guān)鍵。我建議你,趁著自己還有選擇的余地,盡早做決定。”
“如果我加入,能不能讓厚因遠(yuǎn)離這些是非?!备睹舻肋€是想做最后的努力。
元柯笑了笑,沒有言語。
王子之爭,又加入一個變數(shù)。付敏道的夢中沒有關(guān)于結(jié)局的場景,最后是誰贏了,怎么贏的,他根本不知道。上天如果賜給他預(yù)知的能力,為什么只給了一半?
“可能就是一個夢吧。”他開始懷疑自己。但是,他又憑著預(yù)知找到了這處宅子,那么夢境中的事情也有真實的?他到底該怎么辦?與其這樣,還不如什么都不知道,渾渾噩噩過下去,起碼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痛苦糾結(jié)。
“厚因不想建功立業(yè),他只想……”
“我知道,”付敏道搶著說道,“他就想給孩子們掙個太平天下。”
“那么,你現(xiàn)在猶豫,是不信任我有這個能力?”元柯的眼睛不能讓人直視,除非你心思至純,不然總有種秘密無處遁形的尷尬??墒翘雍驮缇蜎]有如此能力,或許他是個不錯的選擇?
付敏道思忖良久,才緩緩開口:“你若有兵不血刃的辦法……”
“不可能。”元柯想都沒想就打斷了他,“任何的變革,都是需要生命和鮮血來祭奠的。我不能保證能夠護(hù)好每一個擁護(hù)者的性命。你害怕了?”
“我只是不想看到無謂的犧牲?!备睹舻勒f的有些著急,讓人聽著倒像辯解。他雙拳緊握,脖子上的血管因為嘶喊而爆出清晰的紋路。
相比之下,元柯倒是顯得更為淡定,搓著袖子邊,語氣溫和的說著讓人血液瞬間冰冷的話:“如果犧牲是必須的,那么為什么不好好利用呢?如此看來,犧牲是沒有無謂這一說的?!?p> 夢境中的點點滴滴開始在現(xiàn)實重合,某些人說過的話,做過的事,仿佛只是為了讓他印證一般,反復(fù)出現(xiàn)。
付敏道失了魂似的喃喃自語:“這話你說過,就在落鐘山上,就在厚因……”
元柯笑的詭異,轉(zhuǎn)過身,朝前方的亭子走去。“你有機(jī)會可以改變一些事情,這是上天給的恩賜,為什么不好好把握?痛苦的已經(jīng)痛過了,還要再痛上一次嗎?”
“你什么意思?”
元柯話里有話,正觸到付敏道的心結(jié)。他趕忙追上去,和元柯并肩走著。
不知道是心里作用,還是確實如此,他覺得元柯的臉有些妖異。
“如果……”
“轟隆隆”
元柯的話還沒說完,不知從哪里傳來悶聲的轟鳴,接著地面開始抖動起來。
“地龍醒了。”付敏道瞬間想到,他無意間仰頭張望,卻發(fā)現(xiàn)天空如同碎了的鏡子,已經(jīng)出現(xiàn)很多條不規(guī)則的裂紋,而且還在擴(kuò)大。
地動越來越厲害,付敏道在左搖右擺中,驚慌的想要抓住元柯的袖子,他急切問道:“你看,天上,天……”
可是,在看到那人的臉以后,他再也說不出話來,手也反射似的抖開。借著地面的起伏,他向后跳去,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人。
衣服還是那套衣服,身高也還是那個身高,就是那張臉,那是——付敏道自己的臉!
“你請了個好幫手?!薄麄€人就像是黏在地上,絲毫不受地動的影響。
一樣的臉,像是在照鏡子。
鏡子?
萬安寺祭鐘門樓的鏡子!
耳邊好像還能聽到封衡大喊:“沒時間給你磨蹭,趕緊滾蛋!”
抬眼仿似還能看到玄鐵制就的吊燈,大門冰冷的觸感,還有鏡中詭異的人影。
原來,一切都無可挽回,他不過是陷入了一場人為制造的幻境。
原來,人生真的沒有重新來過的可能。
付敏道頹喪的跌坐在地上,那個人卻開口蠱惑道:
“世界沒有真假之分,只有選擇。你如果選擇了這邊的世界,那么一切都能如愿。厚因不會死,以后你要經(jīng)歷的很多人,都不必因為形勢所逼而死在你的手里。你可以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在這里,你就是一切,而一切都是你的?!?p> 不可能不心動,付敏道在顛簸中抬頭,望著那張和自己一樣的臉:“你是誰?”
‘他’的眼中閃閃發(fā)光,像冰塊里銀針一樣的光線。
“我就是你,我也是這個世界?!薄瘜⑹直车缴砗?,一副俾睨天下的姿態(tài)。
付敏道搖頭嗤笑,心里不住的盤算,眼前這個也不知是什么東西,怎么才能逃出去也是個問題。開門鐘還等著他,封衡也不知道怎么樣了。厚因已死,封衡不能再有事了。要趕緊處理完,才能去幫他。
付敏道腦子轉(zhuǎn)的飛快,但此處已經(jīng)超出了他的常識范圍,無論怎么想,也找不到解決的辦法。
“我留下會怎么樣?不想留下又會怎么樣?”
付敏道覺得要拖延一下,最好能在言談中找到突破口。
‘他’像看頑皮的孩童一樣看著付敏道,以長輩的語氣說:“你總會留下來,區(qū)別不過是自愿,或者強(qiáng)迫而已?!?p> “哈哈!”付敏道仰天大笑,“王子元柯有句話,我當(dāng)時雖然不認(rèn)同,拿到當(dāng)下來講卻是最適合不過。”付敏道搖搖晃晃的站起來,一臉堅毅的大聲說道:“對待脅迫自己的人,就該以死相爭!”
“可惜了?!?p> ‘他’瞇起雙眼,邪笑著從身后拿出一把玄冰做的寶劍。涼氣絲絲,在空中擴(kuò)散,滲進(jìn)皮膚里,如同針扎一般。
付敏道眼里,另一個自己,舉著寶劍正向他劈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