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忽里臺
史嵩之也同時具有這種眼光，自從入仕以后，他幾乎一直都呆在襄陽一帶，嘉定十六年史嵩之差充京西、湖北路制置司準備差遣。十七年，升干辦公事。寶慶三年，主管機宜文字，回襄陽府任通判。
紹定元年，史嵩之在襄陽經(jīng)理屯田，這正是公輸念槐穿越來到這個時空的時候。
史嵩之努力經(jīng)營襄陽顯然有他自己的抱負，史嵩之成功經(jīng)營襄陽也的確顯示了他有非凡的才能，他花了很大的精力進行屯田，抓住了最關(guān)鍵的問題，為堅固襄陽的防守備足了糧草和兵馬。然后，他耐心地在等待著機會。
史稱：他常常密秘將襄陽地理和撤戍增防的機要情況報告給史彌遠，於是不到十年就成了襄陽的主帥。史嵩之在襄陽作出了不少具有戰(zhàn)略意義的成績，應當說是史嵩之自己努力的結(jié)果。
因此，史嵩之從他自己的雄心與愿望出發(fā)，都不會讓襄陽府變成不可控制之地。發(fā)財可以，搗亂不行。
在可能的博弈之中，孟珙的分量還不夠。但孟珙的力量足以壓千斤，可以當一個稱砣來用。
公輸念槐撓撓頭，自己還是心急了些，訕訕一笑，“孟叔，您不必憂心。蒙古人還有兩年才會來，他們正在家里忙著選大汗呢。我們有時間，把眼前的幾樣兒做好，小侄就心滿意足了?！?p> “嗯？”公輸念槐的一句話，把孟珙的注意力引向了蒙古人，“念槐，你是否知道一些什么，否則怎么會如此言之鑿鑿？”
公輸念槐一拍腦袋，哎呀叫了一聲，自己怎么還沒轉(zhuǎn)過向來？面前是兩個宋人，不是后世的人，說話要注意哦。一不小心，嘴巴一張，噴出一句話來，就能把對面的人噴個跟頭，一個不好，還會把自己投進漩渦里去。
公輸念槐拍了拍腦袋，嘿嘿一樂，“孟叔，您忘了？小侄與族人一直在海外游歷，遇到不少西洋之人，他們中很多人的家鄉(xiāng)被蒙古人的馬蹄踐踏成泥，被迫流落在外。從這些人嘴里，小侄了解到了很多蒙古人的習俗。他們的制度與我漢人不同，實行的是一種叫做忽里臺的制度?！?p> “忽里臺制度？這是一種什么樣的制度？”孟之經(jīng)抻著脖子，腦袋從他老爹背后探過來，瞪著眼睛瞧著公輸念槐?？赡墚斆@子的耳朵當煩了，也不顧及他老爹了，開口相詢。
“忽里臺制度有些類似三皇五帝時的部落聯(lián)盟大會。噢，這是小侄的理解，這樣類比起來，容易理解。是不是真有相似性，小侄不是史家，無從考證對比?！惫?p> 輸念槐一想到把華夏歷史的一段與蒙古人擺在一起，渾身上下就不自在起來，自我圓寰地又解釋了一通。
“據(jù)小侄聽說來的，這個忽里臺制度還是成吉思汗在確立自己的權(quán)威時召集召開的。當然最后還是要看實力，脅迫其他部落的人服從。若有不從者，下場可想而知。在確立忽里臺制度時，鐵木真的實力還未足以壓服各方部族，于是就采取了這樣一種拉壓打的模式?！?p> 公輸念槐瞧了父子兩人一眼，見兩人神色雖異，但都在靜靜地聆聽著自己的話，是不差的。
“此后，歷朝大汗即位，都由忽里臺推戴。蒙古沒有固定的嫡長繼承制，汗位繼承權(quán)或由先朝大汗生前指定，或通過明爭暗斗強取，但形式上總要召開忽里臺，由諸王、貴戚推舉，才能即汗位。新大汗在忽里臺召開期間，照例向諸王大臣頒發(fā)大量賞賜，籠絡人心，因而忽里臺也成了蒙古顯貴瓜分帑藏的一種形式?！?p> “即是說蒙古人的忽里臺制度一則確立大汗的合法性，獲取各部落的認同；二則確立下一步的決定和宣布重大軍事行動，分派征伐任務，宣布新定制度的會議；三則分贓籠絡，以定各部落的遠近親疏。念槐，是否如此？”
孟珙兩手平放在膝蓋上，把公輸念槐介紹的蒙古人忽里臺制度的內(nèi)容又歸納了一番。
“啪啪啪，哈哈哈，孟叔好幽默，最后的分贓一說甚為精辟，小侄認為正是如此?！惫斈罨弊隈R扎上，把身子搖得像風中的小草，興奮得小臉通紅。
公輸念槐聽到孟珙嘴中的分贓一詞一出，就清楚了孟珙對這些游牧民族的理解是多么的深刻。說白了，放牧民族就是一群強盜。強一些的強盜壓服另一拔強盜，然后再聯(lián)合起來去搶奪財物。茫茫大草原，除了牛羊也沒什么可搶的，而且人的一生與日常生活，并不僅僅依靠牛羊活著。
總不能總吃燒烤吧，再美的美味天天吃，也是膩的。于是就想弄口鐵鍋燉肉吃。可是游牧民族造不出鐵鍋來，怎么辦？交換！
交換還得用牛羊，牛羊還得用來填飽肚子，牛羊若不足，換了鐵鍋就沒肉下鍋，哪怎么辦？好辦，動手搶。搶比交換來得快。而且還能搶來比鐵鍋更多的好東西。成本還很低。這樣一來，游牧民族依然游，但不牧了，到處搶掠，把其他民族當成了牛羊，供他們役使，驅(qū)趕著再去搶更多的地方，劫掠更多的財富。
從古老的柔然，到禍害西漢的匈奴，再到隋唐時的突厥，一拔拔如燒不盡的野草，時機一旦成熟，北方的游牧民族就成群結(jié)伙地南下劫掠。
隋唐之前，游牧民族基本上以長城一線游蕩，深入內(nèi)地也不會太深，搶掠得手就自動退卻或者被擊潰而退。其破壞力還主要集中在邊境一線。但也消耗了中央王權(quán)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有千日做賊的，哪有千日防賊的。
自唐中期的安史之亂爆發(fā)，曾經(jīng)的天可汗制度一夕崩塌，北方游牧民族再沒有一個強大的中央王權(quán)阻止他們，不僅深入到黃河一線，而且改頭換面，玩起了建立政權(quán)的把戲，這樣既可以繼續(xù)擄掠，還能坐享其成，不必奔波萬里南下了。你方唱罷我登臺，亂紛紛當了草頭王。
中國歷史上，相似的情形出現(xiàn)過兩次，一次是隋朝前的五胡亂國，一次是唐亡宋立前的五代時期。
大宋王朝踩著柴家基業(yè)脫穎而出，先南后北逐漸平定了南方，轉(zhuǎn)而北向，滅北漢直趨燕趙。
沙陀人石敬唐以燕云十六州為碼，換取契丹人的支持，登上了帝位。自此之后，收復燕云十六州就成了北宋兩代帝王心頭永遠的梗。
后人評說宋弱的原因，其中一條就是失去了燕云十六州這個北方屏障，沒有了戰(zhàn)略緩沖之地，北宋都城汴梁不得不時刻面臨著北方強族一夜之間包圍汴梁的尷尬。
而且在兩宋這個時空里，燕云十六州還是牧馬之地。既失屏障，又失產(chǎn)馬之地，戰(zhàn)略機動部隊就無從談起，只能采取被動防御策略。
北宋亡于金，南宋滅于蒙古。都是被北方興起的游牧民族所滅。按說，宋人比任何一個朝代的人受游牧民族之害尤深尤烈，切膚之痛，一時或忘?？梢彩沁@個宋代，比任何一個朝代對游牧民族更懼更怕。
哪怕能激發(fā)出一點點血性，也不枉了趙匡胤一個武人出身的帝王之血。
可就是一個武人建立的王朝，卻失去了武人應有的剛硬不屈。如果說太祖朝時杯酒釋兵權(quán)有其時代背景，五十年之后呢，一百年之后呢。只能說宋朝以后的皇帝與文人士大夫階層，把開宋兩位皇帝的家法當成了遮羞布，遮住了他們怯懦、自卑、自私、鼠目寸光儒服下藏著的小來。
現(xiàn)在，孟珙一語道中蒙古人的實質(zhì)，讓公輸念槐浮想聯(lián)翩，思緒的翅膀忽閃起來，輕柔的風兒怎也擋不住。
“去年蒙古大酋鐵木真崩于六盤山下，在新的大汗就位前，暫攝其政者誰？忽里臺制度，看似公平，但推選一出，各方勢力免不了一番明爭暗斗，恐怕一番血雨免不了了。念槐推測兩年后，蒙古必會來侵，時間上來看，是不錯的?！?p> “按蒙古人的傳統(tǒng)，在新大汗選出前，由小兒子攝政，小侄所料不錯的話，蒙古人現(xiàn)在的主政者非拖雷莫屬?！?p> 公輸念槐搖頭晃腦，自豪啊，一說到拖雷，就想起大俠郭靖。郭靖與黃蓉就曾在西邊的襄陽抵擋過蒙古人。
哈哈哈，哈......公輸念槐忽發(fā)奇想，這個時代正應該是郭靖郭大俠發(fā)威的時候吧。說不定哪一天在曠野之中，跟郭大俠走個碰頭。跟黃蓉打個招呼，不會換來一頓打狗棒棒打狗頭吧。
“蒙古人入侵的應是金國，而非我大宋。金國不除，蒙古人就難動我大宋。除非蒙古人乘飛傘飛過來?！?p> 孟之經(jīng)瞟著他老爹，終于又說出了一句話。
“孟兄說的極是，只是若蒙古人借道大宋，與攻打潼關(guān)的蒙古人前后夾擊，金人能支撐幾時？”公輸念槐把歷史上蒙古人的滅金策略提前劇透了一把，反正也沒人來收專利費。
“嗯??？”孟珙一聽，雙眼就瞇了起來。
“借道？念槐，你發(fā)瘋了，怎么會有這樣的想法？”若不是孟珙在此坐鎮(zhèn)，孟之經(jīng)能跳起來去掐公輸念槐的脖子，這得多么腦殘才會答應這樣的要求啊。
“假途滅虢，也非是不可能?！泵乡畋犻_眼睛，瞄著公輸念槐，似乎公輸念槐那里有個靶子，或者干脆公輸念槐就是他的靶子。
“爹，孩兒不是不知假途滅虢的典故。難道我大宋會學那虞國真的會借道給蒙古人嗎？”孟之經(jīng)瞪著大眼珠子，脖子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顯得有些激動。
“嗯。若從蒙古人的角度出發(fā)，借道我大宋不失為一步妙棋?？墒找皇B之計?！泵乡钶p輕地點著頭，目光瞧向遠處，似在心中掂量這個計策的可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