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神夜游
公輸念槐揮揮手,“算了,小弟也是一時興起,出不出去當(dāng)不得緊。噢,對了,王大哥,小弟記得是您送李鐵父子去劉叔那里去的吧,他們還好吧?!?p> 既然半夜時出去,會牽扯到很多人,公輸念槐的心也就沉了下來。想起這個王大力正是送李鐵父子的那個兵哥哥,順便了解下李鐵父子的情況吧。
“噢!”王大力直起身來,神情明顯地輕松了下來。
“回公輸公子,李鐵父子三人很好。劉大廚給他們騰出了一間屋子,吃食無虞。劉大廚聽說是公子您的親眷,讓小的回話,請公子放心,您的親眷就是他的家人。呵呵,劉大廚差點把胸脯拍漏了。”
“親眷?”公輸念槐的瞳仁就張了開來,李鐵父子什么時候變成自己的親眷了?哈,這以訛傳訛的流俗威力真不小。這威力還會隨著一方的名聲勢力而增減,基本上成正比關(guān)系。
“嗯,小弟就謝過王大哥與劉叔了。呵呵,不知李鐵跟你說過什么沒有?”公輸念槐沒話找話,反正自己的頭腦越來越清醒,回去也睡不著,六分儀就先讓它六分著吧。跟這些基層的兵哥哥聊聊天磨磨牙,也是一種放松。
公輸念槐拖過來一個空瓷罐子,放在屁股底下,“王大哥,你也來坐?!?p> 王大力搖搖頭,“公子自坐,小的職責(zé)在身,站著就好。李鐵嘛,小的跟他沒怎么說話。噢,公子莫要誤會,不是小的不跟李鐵說話,而是李鐵有些冷,小的說三句話,李鐵接一句就讓小的感激了?!?p> “噢,王大哥,你看李鐵是不善言辭呢,還是自我封閉?”
“自我封閉?”王大力眼中閃過一絲疑惑,而后緩緩搖搖頭,“小的不知。李鐵的兩個孩子眼神很亮,只是也像李鐵一樣,很少說話。”
“噢,小弟曉得了。還得謝謝王大哥。聽王大哥的口音,似乎也不是本地人吧?!惫斈罨币姴荒軓耐醮罅@里了解李鐵的更多情況,也就轉(zhuǎn)換了話題,聊天嘛,天哪有方向,扯到哪兒算哪兒。
“公輸公子好耳力,小的是北人,跟王副統(tǒng)制算是老鄉(xiāng)。”王大力提起王堅,腰桿立即挺拔了幾分。
“鄧州人?”公輸念槐抬頭盯著王大力,“噢,難怪。”
“不,不是公子想像的那樣。王副統(tǒng)制并不知曉小的?!蓖醮罅u著手否認(rèn),臉孔有些脹紅。
“呵呵,王大哥對不起哦,是小弟庸俗了。為何王大哥要強調(diào)自己是北人呢?據(jù)小弟所知,百年前,我大宋奄有四京,金人尚未南下時,鄧州也是我大宋的州府,為何現(xiàn)在卻要以北人來稱呼自己呢?”
王大力輕嘆了一聲,忽覺不妥,抬頭警覺地掃視了一下四周。風(fēng)在吼,樹在搖,鉆進(jìn)墻縫時還發(fā)出咻咻的嘯叫。
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聲音一發(fā)出,很快就被風(fēng)帶走,撕扯成縷縷聲線,挾持著遠(yuǎn)去而后消逝不聞。除非有人正在下風(fēng)不遠(yuǎn)處,否則很難聽清兩人的談話。
即使如此,王大力還是看了看周圍。不知是出于自身職責(zé)的警覺性,還是出于對身份的敏感。
“王大哥但說無妨。小弟只是好奇不理解罷了?!惫斈罨边€有些話滑到了舌頭尖,只是想了想,舌尖一卷,又卷了回去。
“公輸公子,您說的鄧州百年前確實是大宋的城池。百年呀,五代人了。我們這些鄧州人敢說自己是宋人嗎,若讓金人知道了會放過我們嗎?再說了,公輸公子,就像小的,自少時只見金人,哪里聽到過宋人?什么宋啊金啊,都是大人物才懂的。小的能懂的就是吃飽了肚子就不會餓。要不是這幾年金人搜刮得緊,小的一村人再難以活下去,才冒險逃離家園往南來了。否則小的哪會知道這里還有一個大宋呢,更不清楚百年前我的祖上也曾經(jīng)做過宋人。唉!”
公輸念槐想了想,理解地點了點頭,在宋代這個時空里,人的活動范圍很小,方圓也就幾十里。消息傳播更慢,對外界的變化幾乎無感。要是沒有外界的打擾,不知魏晉的事情是常態(tài),而不是變態(tài)。
“按說你們也是大宋的子民,即使是百年前,也改變不了你們是宋人這個事實。為何不稱你們是宋人,或者是稱呼前宋人也可呀,為何單單以北人稱之?百年來,你們生活在金人統(tǒng)治之下,并不是你們的選擇,責(zé)任也按不到你們身上。北人稱呼一起,嘿嘿,不分也得分了?!?p> 公輸念槐就著風(fēng)蕭蕭,話說得冷嗖嗖。這是他來到這個時空后,心頭橫亙著的一道坎,怎也說服不了自己,更跨越不過去。
后世里的一些論壇里,也經(jīng)常出現(xiàn)以地域來別優(yōu)劣的混蛋論調(diào),公輸念槐只是一笑了之,權(quán)當(dāng)經(jīng)過茅廁時必然聞到的氣味。
王大力訕訕笑著,“公輸公子說笑了,我等草民,哪里分得清什么是責(zé)任,混口飯吃罷了。小的要去巡視了,公子,您?”
“噢!王大哥請便?!钡茫斈罨笨嘈χ鴵u搖頭,自己的一番話說出來,王大力可能聽懂了,這不,嚇走了。嘿,這張嘴喲。
公輸念槐站起身來,把空罐子搬回去,朝王大力揮揮手,遛跶著往回走。
自己穿越到這個時空,想做些什么?當(dāng)救世主?后世里自己只是一個工程技術(shù)人員,自忖自己沒有高大上的逼格,也沒有揮斥方酋的能力,更沒有改天換地的志向。
做一個混吃等死的廢柴?
在后世,雖沒有大志向,但也不想成為廢柴。人,活在天地之間,總要做些什么吧。
公輸念槐頓感一陣氣悶,剛剛清醒起來的腦袋,又混沌起來。這是一個與后世不同的時空。
最為關(guān)鍵的是領(lǐng)土的分割。公輸念槐的老家在這個時空里,平白無辜地變成了外國。
習(xí)慣了走南闖北,現(xiàn)在卻被逼仄成了走東走西,猶如自家的房子里住進(jìn)了另外一家人,空間還是那個空間,屬于自己的卻少了一半,而這一半還是以前自己最熟悉的那一部分。如何讓人不抓狂。
更讓人糟心的是,住在房子里的兩家人還互不相認(rèn)。強占北邊的占者為王,以前是你的,現(xiàn)在是我的,咋的了,不服?。?p> 被趕到南邊的,心里想著北邊??墒且怀虮边叺臐饷即笱郏⒈承苎?,立碼慫了。即使北邊的人跑過來,也不敢接收,怕惡了北邊那位。
一百年過去了,再加上這個時代消息的閉塞,兩邊的人除了上層與文人士大夫階層偶爾喊一喊,吠一吠外,普通老百姓只是悶頭討生活,誰管你是哪根蔥,宋人的還是金人的,有區(qū)別嗎?能當(dāng)蔥花調(diào)味就行。
公輸念槐不同啊!看著這所房子,自然而然地認(rèn)為他就是這所房子的主人。除了占據(jù)北邊的頭人之外,這所房子里的人都與他同文同種同宗。根本就沒有南北之分。正所謂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都是自己的老祖宗輩呀。
唉,自己瞎想什么呢?真把自己當(dāng)根蔥了!新火藥的配方已經(jīng)得到驗證,新型火炮嚴(yán)實正在試造。要是南宋還是一個開拓型的朝代的話,有了迫擊炮這種新思路,即使公輸念槐飄然而去,也會開發(fā)出更多型號的火炮。
在這個時空里,使用黑火藥的火炮就是逆天的存在,如果這樣,仍然不能喚起南宋小朝廷的血性,那公輸念槐也只能雙手一攤,再奉上一抹苦笑,你還要咋樣?
公輸念槐如同一具行走的尸肉,推門進(jìn)屋。屋內(nèi)漆黑如墨,公輸念槐掏了掏口袋,沒找到打火機也沒摸到手機,往墻上一劃拉,也沒觸到開關(guān)。
“噢,嘿?!惫斈罨睋u搖頭,今晚上大腦好像又穿越回了后世,自己除了胡思亂想之外,還有些恍恍惚惚,神不守舍。
靈魂可能真的出竅了!是自己想后世里的親人了吧?
公輸念槐站在原地,讓眼睛適應(yīng)下黑暗,平伸著雙手前面探路,雙腳慢慢往前挪動,摸到床時,眼睛也能分辨出周圍的輪廓了。
“其實,給手機充電比制作六分儀更為緊迫。”公輸念槐屁股一挨上床鋪,大腦里突然蹦出一個念頭來。
對啊。手機電池沒有電了,可以充啊。沒有電?那容易啊。哈哈,至少不比造一門火炮更難。
而且電池長時間不用,也會自然損耗壽命。還不如趁電池的自然壽命尚存的情況下,利用一下。而且手機里還存著一些資料呢。說不定這些資料還能幫助一下自己,人的穿越,不就是思想與技術(shù)的穿越嗎?人只是一個載體而已。
哈哈,有些恐怖,尤其是獨自一人呆在一個黑暗的房間里,想著身體只是一具皮囊的問題,就更讓人脊梁溝里冒冷氣。
既然如此,手機電池與人的生命和身體也就沒有區(qū)別了。不用白不用,否則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思想的結(jié)一旦打開,汩汩清流瞬間流遍了全身,公輸念槐頓覺神清氣爽,渾身又充滿了活力。
關(guān)鍵是自己知道接下來要做什么了。要把自己的優(yōu)勢發(fā)揮出來,把劣勢打包快遞走,誰簽收誰廢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