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項籍和曹操
科,窠也,雉,野雞也,也就是尚未出巢的小雉雞,楚人尚巫崇鳳,雛雉本就形似鳳凰,頗得楚人喜好,成年雉雞的尾羽更是大巫作法時佩帶之物,對于土生土長的楚人來說,這是禁忌中的禁忌了。
虞周瞪大了雙眼看著這兩個迷信的家伙:“可有前例?”
項籍語氣愈發(fā)的悲涼:“前例數(shù)不勝數(shù)!”
龍且看著手中箭矢,悲苦的說道:“就連昔日先莊王,會獵云夢之時,誤射科雉,手足無措之時,申公子倍攻而奪之,不出三月,子倍病亡……”說話間,幾次猶豫。
虞周痛快的將箭矢奪過,摘下雛雉,手起箭落,再次將那可憐的小雛雞透體而過:“吶,現(xiàn)在天罰可以算在我頭上了,只是對外我們必須隱瞞,我可不想蹲大牢去?!?p> 項籍和龍且吃驚的看著這個家伙天不怕地不怕的舉動。死都不怕,居然怕坐牢?項籍不信,他覺得那是因為虞周想寬慰自己,所以故作戲謔之言,這樣一想,頓時眼圈泛紅,囁嚅道:“好兄弟,我……你妹子和爺爺我定然奉養(yǎng),我……”
項籍此時已是心緒大亂,與虞周結(jié)識以來,他是大為不忿的,爺爺?shù)目粗刈屗睦镫y平,一個慣會偷奸?;某粜∽佣眩瑧{什么能與自己相提并論,漸漸熟識之后,也只覺得他偶有妙想而已,那軟綿綿的性子著實讓他看不上,就剛才他還閑扯了一番沒出息的言論。
誰料想他居然骨子里如此重義,當(dāng)初出手也不過是舉手之勞,自己若是不救,了不起他們也就被打一頓,反而沒有后來的那番顛簸。
哪曾想到一件小事卻值得他用性命相報!
項籍心中亂麻一樣的思緒,虞周是無從去猜的,對一個后世人來說,再捅那雛雉一箭,也不過是對這種迷信想法鄙視之下的順手而為。就這樣,兩個時代的代溝產(chǎn)生了一個美妙的誤會。
誤會之下,項籍感慨難言,虞周大為光火:“學(xué)誰不好你學(xué)曹孟德,你怎么老惦記我妹子??!”
話一出口虞周就自覺失言,這是他第一次明著說出對項籍的戒備,一禿嚕嘴,曹孟德都蹦出來了。
項籍正醞釀著情緒呢,頓時讓虞周吼了個莫名其妙:“曹孟德是誰?因何典故?”
虞周心煩的擺了擺手:“沒什么典故,我聽說的一個小地主而已,剛才你那話是他常說的?!?p> 一心煩,曹孟德被他打發(fā)去當(dāng)?shù)刂髁耍凑呵飸?zhàn)國時期,人們說話動不動就我聽聞,我聽說什么什么的。大臣進言還先扯一堆我聽說哪兒有什么故事,所以君上這事應(yīng)該這么辦呢,也沒見誰去查證那故事去。
項籍點頭道:“常常奉養(yǎng)他人家眷,此人定是個義士!”
……
胡亂的打發(fā)了項籍,虞周悄悄找了個地方將那雛雉埋掉,少年們也打理好了野豬,三兩個人抬起,晃晃悠悠的朝著城中趕去。
誤會很美妙,虞周的心情一點都不美妙,一路之上他都在尋思怎么讓小妹遠離這家伙,甚至開始想等皮匠傷勢穩(wěn)定了,怎么勸說眾人搬出項府,項籍這會兒完全沒了那股直爽勁兒,幾次欲言又止的看著虞周。
回到項府,一進門就聽到了更糟糕的消息。
“少主,鐘離無能,那個老叟,我跟丟了……”
“跟丟了?那老叟可是自稱花甲有余了!”
“是,全怪鐘離無能,一開始我確實跟上了,而且還發(fā)現(xiàn)盯上他的還有幾波人,后來他去了一家酒肆,一眨眼的工夫,人就不見了,我遍查附近,終未尋獲,跟著他的那些人我也分別拷問過,都沒得手?!?p> 看樣子鐘離確實盡力了,也不好責(zé)怪,只是有點肉疼那荷包,虞周擺著手說道:“算了,就這樣吧,那老頭有些古怪,我應(yīng)當(dāng)提醒你的?!?p> “虞小君子……咳,小周你放心,我一定四處尋訪,遲早找到他的下落!”鐘離很認(rèn)真,堂堂項府家將,身手矯健的青壯把一個暮年老叟跟丟了,怎么說都不光彩。
項籍心不在焉:“多召集人手,務(wù)必尋到那老叟下落!”
“少主放心,鐘離一人定能將那老叟擒獲!”這已經(jīng)是嚴(yán)重的失職了,項府的看重且不說,就對他個人而言,這也是一種恥辱!此時的鐘離有些殺氣騰騰。
打發(fā)了鐘離眛,虞周準(zhǔn)備和少年們一起去領(lǐng)責(zé)罰,逃學(xué)了一下午,一頓責(zé)罵是免不了了,而且就季康的脾氣,搞不好還要吃點皮肉吃苦。
項籍幾次欲言又止,最終悶悶不樂的離去了。
※※※
“長能耐了,還爬墻,還打獵,還打野豬,說!誰的主意!”
別院的地上趴成一排,連小胖子龍且都沒能幸免,季康一點都沒客氣,抄起柳條就打,可見這家伙多損,細(xì)細(xì)的柳條絕對打不出大毛病,可抽打在屁股上那疼痛是放大了一樣,少年們頓時哀嚎連連。
韓鐵笑吟吟的負(fù)手而立,看著少年們挨打,曹皮匠坐在一張皮榻之上,悠閑的伸著傷腿,面上絲絲紅光,仿佛少年的痛呼是他的良藥一般,這兩個幸災(zāi)樂禍的老貨!
季康小時候肯定沒少這么挨打!感受著屁股上的疼痛,虞周暗自腹誹。
“唉喲,季三叔,別打了,我招,我招!”小胖子是最沒出息的,他肥碩的屁股上已經(jīng)一道道的青紫。
少年們頓時怒目而視,虞周悄悄的低著頭。
季康還是很喜歡這小家伙的,大家進城時都是他領(lǐng)路,雖然貪吃些,但是實誠的可愛,聽聞龍且服軟,季康臉上和顏悅色,眼中卻閃過一絲失望:“小胖子,告訴我,誰出的主意,你就不用挨打了?!?p> 龍且唉喲唉喲站起身,捂著屁股一指曹皮匠:“那你還得給我點曹老伯治傷的酒水嘗嘗!”
季康一愣,頓時被氣樂了:“那得問你曹老伯了。”
龍且觍著臉看著皮匠,皮匠氣道:“我都沒嘗過,如何能便宜呢這小子!季老三,怎么停了?繼續(xù)打,打疼了自然就說了!”
小胖子敏捷的一閃身:“我說我說,是——項籍帶我們出去的,他說上午習(xí)練身手,下午充當(dāng)斥候,我們是去探查來著……”
話沒說完,就被季康一腳踹到,狠狠的在屁股上補了幾下:“你糊弄誰呢,吃準(zhǔn)了我不敢找項家娃兒的罪過是不是,這么蔫兒壞的話,就不是那憨直孩子說的,倒像是你個油滑小子的鬼心思?!?p> 看著小胖子呲牙咧嘴的倒霉相,韓鐵匠止不住的大笑,老曹更是笑的差點拍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