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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煙江湖錄

第十二章 玉泉殺機(jī)

烽煙江湖錄 負(fù)雨 5293 2017-01-08 19:27:09

  李巖出來時未曾攜帶武器,眼見丁九的“陰風(fēng)刺”丟在地上,便撿了起來,卻是一柄韌性極佳的軟劍。他自練習(xí)槍法以來,對這種剛中帶柔的武器認(rèn)知尤為深刻,隨手揮舞,便似常年練習(xí)一般,如臂使指;以內(nèi)力貫入,長劍筆直,與平時使用的長劍無異,只是細(xì)窄了些。梁一平本就感受過李巖內(nèi)力不凡,此刻見他隨手施展劍法,才真正收起小覷之心,擺出“鷹揚天下”的起手式,對李巖道:“如此,請吧!”已經(jīng)將李巖當(dāng)做平等的對手來看了。

  李巖知他自持前身份,絕對不會先行出手,當(dāng)下也不答話,長劍斜引,使出一招“北斗闌干”,劍影森森中一支長刃切割開整個空間,指向?qū)κ种袑m?!皼Q浮云”本就是講究堂堂之陣,正正之旗,乃是江湖中有名的“正劍”,此刻李巖使了出來,法度森嚴(yán),氣象萬千,原本大廳中亂七八糟的諷刺聲也逐漸喑了下去。

  梁一平哼了一聲,右手五指虛握,直向劍刃拿來,左足跨前一步,左手前伸,向李巖持劍的手腕拿來,一旦拿上,必然順勢而起,廢敵一臂。李巖見狀,招作“云龍三現(xiàn)”,長劍倏地一化為三,直指對手右手至臂三處大穴,任你練得筋骨如銅似鐵,穴道為氣血匯聚之所,必不能阻擋劍刃,左手卻穿出,以“落英指”對拆梁一平左手招數(shù)。梁一平忌憚他劍法,仍是讓了一步,之后猱身再上。兩人如兔起鶻落,斗在一起。

  周邊的潑皮、兵丁只是用來防止韓琦逃脫的,此刻根本派不上用場,但是刺史府豢養(yǎng)的“追命十三”其余人等卻等不得了,當(dāng)下上前要捉拿韓琦,張大通也抄起地上一把單刀接戰(zhàn)。他雖刀法精熟,內(nèi)力強(qiáng)勁,奈何敵手人多勢眾,加上武藝高強(qiáng),轉(zhuǎn)眼之間已負(fù)了幾處傷,好在并不太重,韓琦也奮起余勇,與他一起對敵。

  李巖本來尚可支撐,但見韓、張二人情況緊急,不由略微分心,梁一平趁機(jī)加緊攻勢,李巖連使“八千春秋”、“吸風(fēng)飲露”,待得梁一平攻勢稍緩,躍至張、韓二人身邊,拼著挨了幾下,使出殺招“上決浮云”,劍氣激蕩,直如裂空一般,張大通也施展“飛龍在天”,瞬間擊倒幾名敵人。梁一平自是不會放過這個機(jī)會,隨后跟上,重重一爪抓向李巖后心,李巖盡力躲閃,終究沒能躲過,被梁一平一掌擊在左肩,若非他內(nèi)功深厚,卸去對手幾分內(nèi)力,這一下便要他重傷不起。李巖趁勢就地一滾,竄至少女身邊,抓住她就向外突圍,張大通、韓琦也緊隨其后,竟被三人沖到門外大街上,梁一平卻也不慌,只是微微冷笑。

  四人到得街上,不由叫一聲“苦”。原來大街已被兵馬團(tuán)團(tuán)圍住,更有弓箭手張弓搭箭,只要一聲令下,便將四人射的刺猬一般。韓琦見狀,苦笑道:“好兄弟,今日連累了你們,等下若有機(jī)會,便自行逃生吧,能走一個是一個?!庇窒驈埓笸ǖ溃骸昂每〉牡斗ǎ谙马n琦,怎么稱呼?”張大通報了自己名姓。韓琦又指著少女道:“這是翠屏,你也見過兩位大哥吧?!贝淦磷遭獗厮?,但她幾日來哪一刻不在生死邊緣,此時倒也不再慌張,上前施禮拜見李巖、張大通。

  這時梁一平出得門來,冷笑道:“此刻還有心情結(jié)交朋友,也算得好漢。罷了,你們?nèi)羰强贤督?,我便向公子求情,留了你們幾個的性命,跟著我吧。”韓琦笑道:“姓梁的,虧你還是個前輩高手,對付我們也要用這種手段么?馬公子這樣的人,什么時候講過信譽了!”梁一平對周邊統(tǒng)兵的將官道道:“敬酒不吃吃罰酒,亂箭射殺了吧?!?p>  正在這時,一支黑色小旗穿窗而出,釘在地上,隨風(fēng)一展,只見旗幟不大,上面卻以金線繡著一匹仰天而嘯的狼。梁一平不明何意,將官卻甚是惶恐,揮手帶隊走了,臨了本著同同僚之情小聲對梁一平道:“走吧,咱們?nèi)遣黄?,刺史大人也惹不起,莫說是得罪了公子,便是他們把公子殺了,也只有認(rèn)了。他們是突厥人?!闭f完帶隊急匆匆走了。

  原來十余年前,北燕國趁中原內(nèi)憂外患,聯(lián)絡(luò)漠北各部組聯(lián)軍三十萬侵唐,國內(nèi)宇文氏倒戈響應(yīng),最終打到天都,楊燁護(hù)衛(wèi)宮城力戰(zhàn)身死,唐皇李麟自焚殉國,唐滅而宇文氏建楚,尚且年幼的李湛、楊嵐等遠(yuǎn)走流光。北燕朝廷定都晉陽,楚向北燕稱臣納貢,以舉國之力奉養(yǎng)北燕。之后北燕封賞滅唐之戰(zhàn)中立大功的九個部族,賜下信物,其中便有突厥,獲得的便是金狼旗,在中原之地有生殺之便,因此各地州府均不敢得罪。

  梁一平恨恨地看了四人一眼,這一戰(zhàn)于九、岳七死于刀劍之下,周十二斷了一臂,“追命十三”實力大損,卻又不得不撤。

  四人眼見必死無疑,這下死里逃生,真是喜出望外。卻見崒干從“悅來居”出來,從地上拔出小旗,珍而重之遞給身后的阿史那瑕。阿史那瑕命從人將四人引入室內(nèi)醫(yī)治,好在都是皮外傷,只有李巖挨梁一平那一下比較重,好在他的“鍛骨勁”根基深厚,“負(fù)天絕云”又善于體察入微,也無大礙。阿史那瑕見眾人安好,才道:“非是我等不愿早些出手,而是確有苦衷,若非萬不得已,金狼旗是不便出示的。還請各位見諒?!北娙诉B道不敢。阿史那瑕又對李巖道:“想不到李兄竟是凌云派的高徒?!崩顜r連忙客套幾句。

  亂世中爭斗就是等閑之事,店家早已司空見慣,爭斗一起便躲了起來,爭斗結(jié)束又回來經(jīng)營。因此若是遇到江湖豪客,出手大方倒也罷了,若是碰到官府,不污個窩藏之罪都是好的。好在阿史那一族雖非極盛之時,但家底豐厚,自是不會虧待了店家,當(dāng)下又讓店家安排了韓琦、翠屏的住處,并安排了酒菜。只是見到韓琦敬而遠(yuǎn)之的態(tài)勢,方才死了招攬之心,只讓李巖、張大通相陪,阿史那瑕、崒干自行去了。

  韓琦見他們?nèi)チ?,又確認(rèn)四周無人,才小心翼翼道:“還恕小弟直言,不知兩位如何跟這些突厥人走到一起的?”李巖道是萍水相逢,為自己解過圍,對方極力邀請同行,便暫且一起了。韓琦聽了才放下心來,說道:“并非小弟不知好歹,救命之恩定當(dāng)涌泉以報,他日他們?nèi)粲欣щy,我便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只是小弟世居西域,十余年他們起兵攻唐,我家中不愿相隨,便被燒殺一空,偌大一個家族三百余口就剩了我一個,若非一個長輩相救,只怕今日也沒有機(jī)會識得二位。那些屠滅我族的雖然未必就是突厥人,但小弟見了著些異族之人便不愿混在一起,也是由來已久?!?p>  之后李巖問起為何與刺史府起了沖突,翠屏泫然欲泣,韓琦拍桌子破口大罵,最后說出原委。原來韓琦混跡江湖到了玉泉,一時盤纏用盡,恰好刺史府招侍衛(wèi),他便進(jìn)府做了公子的護(hù)衛(wèi)。誰知刺史公子馬程是個人面獸心之輩,搶了玉泉城內(nèi)醫(yī)館的翠屏不說,還活活打死了她的父親。如今天下混亂不堪,禮樂崩壞,刺史在一方便是一手遮天,只要按時上繳賦稅,朝廷任其自便,跟土皇帝也差不多少。因此這馬公子毆傷人命、強(qiáng)搶民女更是常事,只是這次被韓琦撞到,便劫了翠屏出來,東躲西藏已有數(shù)日,今日終被發(fā)現(xiàn)行蹤,才有后面一幕。說到傷心之處,翠屏哭道:“阿爺在玉泉開醫(yī)館幾十年,活人無數(shù),若是碰到無力支付醫(yī)藥費用的便免費施醫(yī)贈藥。他們查抄我家醫(yī)館,說是窩藏強(qiáng)盜,把阿爺打得重傷吐血,他行醫(yī)一生,到得最后連為他治傷的人都沒有,就這么走了……”

  李巖聽的怒發(fā)沖冠,牙齒咬得咯咯直響,于九音天都誅殺戶部侍郎郭騫一事浮上心頭,當(dāng)下長長吐了口氣,對翠屏道:“娘子暫且安心,作惡之人我等必然不會放過。便算刺史府是刀山火海,我也要闖上一闖,為你手刃這個畜生。”韓琦道:“正當(dāng)如此!”端起酒碗與他一碰,一飲而盡。翠屏又要跪倒道謝,李巖趕忙扶住。

  一夜無話,第二日李巖四人隨阿史那瑕出城繼續(xù)東行,約有十多里,崒干對李巖道:“跟蹤我們的人都撤了。”李巖笑道:“崒干大哥,真有你的,小弟也有你這一手就好了?!睄尭尚Φ溃骸澳怯惺裁?,你若喜歡,便傳你些許技巧吧?!碑?dāng)下傳了李巖一些追蹤與反追蹤的技巧,韓、張二人在旁邊聽了,也是獲益匪淺。一行人也不急著趕路,一日里只走了幾十里,到得傍晚,李巖、韓琦、張大通便返回玉泉,欲為翠屏報殺父之仇。崒干也是躍躍欲試,只是他有護(hù)衛(wèi)阿史那瑕之責(zé),不敢擅離,這才作罷。

  三人先到玉泉城外一處林中歇息,遠(yuǎn)遠(yuǎn)望著城門處盤查甚嚴(yán),為防行蹤泄露,并未采用原計劃中喬裝打扮進(jìn)城的策略,準(zhǔn)備待得二更時分,越城而入。由于張大通輕功一般,只能在林中接應(yīng),由李巖、韓琦二人入城行刺。

  時刻已到,玉泉城四門緊閉,好在城墻高不過兩丈,韓琦曾在城中廝混過,極是明白城內(nèi)巡防部署,趁著換防之時,李巖施展“扶搖”,韓琦也施展家傳的“大漠孤煙”,三丈城墻并不平整,處處皆可借力,輕松潛入城中。

  二人在城內(nèi)隱匿行蹤,直奔刺史府而去。來到刺史府外,見得并未似往日般燈火通明,韓琦忽道:“不對,今晚看似未曾實行宵禁,但街上幾無行人,平時在城中巡視的巡防營也未見到,只怕今天的事并不簡單?!崩顜r也道:“恩,進(jìn)得城來,我便一直感覺有人在跟蹤,我還以為自己疑神疑鬼,你這么一說,應(yīng)該是不錯。只怕我們一進(jìn)城。他們便發(fā)覺了,刺史府只怕便是個陷阱?!毖垡娛窍葳鍩o疑,當(dāng)下二人便商量對策。

  帶人伏于刺史府外的梁一平在三人到得城外時便猜出他們動機(jī),于是布下了天羅地網(wǎng),此刻二人只需再靠近刺史府三十步,便是插翅也難飛,孰料二人伏在一處房頂竟然半天也未動彈,忽然感到不妙,趕忙帶人過去觀看。卻見房頂上只是留下二人衣物,黑暗中看不真切,竟以為還在等候時機(jī),衣物下是一個大洞,顯是二人發(fā)覺情形不妙,以內(nèi)力震碎身下磚瓦逃脫,又以衣物故布疑陣。

  梁一平忽道:“不必隱藏了,兩個小輩走不遠(yuǎn),應(yīng)該還在附近,戒嚴(yán)附近街道,去城衛(wèi)府邀人協(xié)助緝拿,我要看看甕中之鱉能跑到哪里去?!碑?dāng)下周邊燈火通明,伏兵盡起,大肆搜索,其中就包含“追命十三”這種一旦纏上就難脫身的高手。早已躲在遠(yuǎn)處的李巖、韓琦見了,不由倒抽了口冷氣,若是略微再靠近刺史府,只怕此刻成了階下囚都要感謝老天厚待了。兩人沿著商量好的路線撤退,仍然在城墻上被堵住,一番惡斗,受了好幾處傷,在梁一平率領(lǐng)高手趕來之前脫身而去。待得追兵趕到林中,三人早騎著崒干贈與的西域駿馬逃之夭夭了。梁一平看著三人絕塵而去,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只怕回去又要被馬公子冷嘲熱諷。

  “雜碎!”梁一平惡狠狠罵了一句,也不知是罵三人還是罵馬公子,收兵回城去了。

  三人乘馬一口氣跑出去十余里地,見沒有追兵跟上,才下馬包扎傷口。李巖忽道:“咱們這便回去跟翠屏?xí)兔??”韓琦悻悻地道:“城里防御這么嚴(yán),不回去還能……”忽地喜道:“你的意思是咱們?nèi)⑺麄€回馬槍?”張大通道:“你們不說今夜城里遍布陷阱,守衛(wèi)森嚴(yán)么,再去豈不是自投羅網(wǎng)?”李巖笑道:“之前我學(xué)過一路槍法,里面有兩句總決,叫做‘難知如陰,動如雷霆’,實則是兵法戰(zhàn)陣的道理用在了武功中。既然我們自己都覺得今夜不適合再進(jìn)城中,敵人會不會也這么想。他們折騰了大半夜,又要緊繃著一根弦,我們卻可以以逸待勞,到得五更時分,再強(qiáng)的防御也會出現(xiàn)破綻,那時候便給他送份大禮?!?p>  當(dāng)下三人又悄悄潛回玉泉城外林中,大老遠(yuǎn)看著整座城池又沉靜了下來,便讓張大通守夜,李巖、韓琦抓緊時間休息。約莫一個時辰,二人醒轉(zhuǎn),結(jié)束停當(dāng),依原計劃進(jìn)城。到得城中,才發(fā)現(xiàn)真是多慮了,玉泉本就不是邊城,城墻上本該守夜的軍士早就一個不見,想是在哪個暖和地方見周公去了。二人小心翼翼潛入刺史府,前次那種外松內(nèi)緊的危機(jī)感一絲也無,當(dāng)即心下大定。

  韓琦熟悉府內(nèi)情形,帶著李巖潛入馬程居處,見他大醉酩酊,便上前將他拍醒。馬程睜眼一看大驚失色,開口就要叫嚷,被韓琦上前一刀,便將腦袋割了下來。之前幾次惡斗,李巖都是在電光石火之間便斃敵于劍下,根本來不及思考,即便事后想起,印象更深的也是當(dāng)時的危急情形,卻不料此刻見了韓琦殺人,仍是心旌搖蕩,血氣一沖,腦袋也迷糊起來。韓琦見狀嘆道:“青崖不要如此,這廝惡貫滿盈,今日殺他也是太晚了,如是饒過他,又豈能對得起死于他手上的冤魂?!崩顜r嘆道:“正是如此?!?p>  他想起當(dāng)年于九音的行事,便以布巾裹了馬程首級,趁著天光未亮,與韓琦一起,懸首城門,并在城門上書了“殺人償命,行惡當(dāng)誅”八個大字,忽地發(fā)現(xiàn)刺史府方向亂了起來,梁一平飛馬趕來,想是已有人發(fā)現(xiàn)馬公子身首異處,梁一平奉命前來捉拿兇徒。二人趕緊逃離,梁一平卻在后面緊追不舍。

  梁一平自負(fù)武藝,諒對方二人聯(lián)手自己也不懼,只要纏上片刻,己方援軍便會抵達(dá),因此才敢孤身深入。不料尾隨二人進(jìn)入林中,忽地兩刀一劍合力攻了過來,他這才想起,對方應(yīng)是三人一起的。

  李巖、張大通、韓琦合力一擊,都已使出最強(qiáng)攻勢。李巖以“八千春秋”封鎖空間,張大通“飛龍在天”直取對手六陽魁首,韓琦“黃沙萬里”斬向腰肋。梁一平大喝一聲,內(nèi)力運轉(zhuǎn),雙手呈鷹爪之狀,五指竟泛出金屬幽光,硬格向三人武器,指爪碰觸武器,經(jīng)發(fā)出“叮叮當(dāng)當(dāng)”的聲響,三人武器竟被盡數(shù)格開,余勢未竭,十指如風(fēng),竟要反守為攻,威猛絕倫。李巖卻不退卻,劍上風(fēng)起云涌,“八千春秋”化作“上決浮云—破曉”,直如撥云見日,曙光破曉,劍氣氤氳,批亢搗虛,待得浮云散盡,“定?!遍L劍已指在梁一平胸口。

  梁一平明知再堅持?jǐn)?shù)招,也許追兵便能趕來,卻依然躲不過這石破天驚的一劍。他感受著年輕對手這一劍的威勢,心中涌起“不可與之爭鋒”的挫敗之意。韓琦見李巖向他看來,便知他意,道:“‘追命十三’惡名遠(yuǎn)播,刀頭舔血,卻不是濫殺無辜之輩,梁老大也算得光明磊落的惡漢?!庇谑抢顜r道:“馬程死有余辜,想必前輩比我更清楚,今日得罪,實是不得已而為之,還請見諒!”說完收劍抱拳,三人乘馬去了。梁一平沉默半晌,嘆了口氣,想了想,又在身上造出幾處傷痕,其余人等這才到了。梁一平只說對手勢大,不可匹敵,自去回報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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