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抱歉,警官?!蓖櫣馕⑽⒋诡^,“我確實不太清楚你問題的答案。出差這段時間,除了那通電話,我和馬俊沒有過任何線上的聯(lián)絡?!?p> 他很真誠,但當這種真誠的情緒持續(xù)的時間太久了,也難免引起他人厭煩的情緒。但能保持這么久心緒的穩(wěn)定,面對諸多問題,童鴻光甚至沒有一點點發(fā)火的跡象。
邵梓確實很佩服他能沉得住氣,哪怕這個人已經(jīng)和他耗了很久,連邵梓這個審訊的主動方都有些精疲力盡了。
“您稍等一下。”他決定透透氣,走出了審訊室的門,叫輔警把童鴻光也帶去休息。
邵梓其實也并不是一無所獲。
陸遙眨了眨眼,“我們會不會真的抓錯人了。這位童醫(yī)生也許是操心過度,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的類型。”
“不會?!鄙坭骺隙ǖ鼗卮?,“他心里有鬼?!?p> 從頭到尾,總共審訊了已經(jīng)有五個小時。
最后一個小時外出走訪的陸遙才不知道究竟是跟著還是帶著宋喬雨這個前輩回來。
她也看了有一會兒,甚至回顧了之前審訊的錄像,認真道:“這個人挺有耐心倒是真的。換個哪怕脾氣正常的,不管是不是在撒謊,都該開罵了?!?p> “首先聲明一點,人不是我們抓回來的,是人家‘自己把自己請過來的’?!鄙坭飨肫鹆肆喊惨婚_始發(fā)給他的消息的內(nèi)容,一時摸了摸鼻子,也不知道該如何評價,“其次,他有破綻?!?p> 邵梓話罷轉(zhuǎn)身,看向會議室桌上剛剛拿出來的物證袋。
宋喬雨都表達了質(zhì)疑,“但是他什么多余的也沒說,只說自己其他的都不知道。這有什么意義?”
“既然不能讓他自己說出破綻,那就給他看看他的破綻。”邵梓戴著手套,從物證袋里取出一個物件,掂量了一下,“這是我剛找他要的,他的手機?!?p> 陸遙撓了撓頭,“他不是你問他要,就直接給你了嗎?還爽快的主動給你解了鎖屏密碼?!?p> 邵梓不答,只是打開了手機的屏保——密碼已經(jīng)解開,隨便就可以查看里面的所有東西。
“現(xiàn)代人,尤其是年輕人基本沒有離的開手機的。即使可以給人看,里面也多少藏著幾個小秘密,起碼得焦慮一下?!鄙坭鲹u搖頭,“他確實果斷,但太果斷了。事出意外必有妖?!?p> “或許他沒什么秘密,比較坦蕩?!标戇b又有些莫名的心虛,立刻開始找反例,“就像……就像小宋哥……吧?”
宋喬雨整天板著一張臉,顯然是刻板印象里比較古板的類型,但他不知道想起什么沒回答,轉(zhuǎn)過頭看了她一眼。
陸遙只覺得寒毛豎起,不知道存不存在的雷達隱隱作響,訕訕地閉嘴了。
但在沒人注意到的角落,宋喬雨的手還是下意識摸了摸褲兜,動作僵硬了一下,似乎也不是那么坦蕩。
“或者,難道他有什么是想讓我們看的?”邵梓把手機交給陸遙去處理,等在一邊喃喃自語,“可要是這樣,他為什么不肯自己說出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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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烈鈞母校的新校址仍然偏僻,但離市區(qū)的中心近了許多,隔壁就有地鐵站,還有一條直通市中心的高速公路在附近幾公里的地方。
昱州市地形相對平坦,但有許多青翠的小山包。
有一條大江橫跨市區(qū),附近蜿蜒著它分出來的幾條大小不一的支流,其中一條就在學校的一側(cè)。綠水繞山而行,這里雖然沒有自然公園的空氣清新,但也能夠勉強算有一片好風光。
學校的假期接近尾聲,剛好是老師都到崗準備,學生還在家的階段。
梁安拿著警察證一路暢通無阻,問了一圈,終于找到了李烈鈞曾經(jīng)的班主任——現(xiàn)在是級部主任,姓唐,是一名物理老師。
“李烈鈞啊……我印象里是個很開朗的小子,是我?guī)У牡谝粚脤W生?!碧评蠋熞簿腿畞須q,不到四十,人很和善,應該是能和學生打成一片的類型,“成績好,人緣也不錯,那時候的小孩里算是不用太操心的。自己提出來做的班長,分班以后也剛巧由我?guī)А!?p> “我很幸運。那時候剛畢業(yè),第一次當別人的班主任,也沒什么經(jīng)驗……他屬于那種主動幫忙的類型,以前應該也經(jīng)常做班干部。說來有點慚愧,我新手上路倒像是累贅了?!?p> 看著這位唐老師就是那種自謙有余略有幽默的類型,很適合當老師。而這時的江秋下意識朝梁安的方向瞥了一眼,以此探究,但沒看到他表現(xiàn)出異常,于是繼續(xù)安靜地在旁站樁。
梁安心里則比較活泛。畢竟剛才在走來的路上,單從同學對這位唐老師打招呼時臉上自然甚至有些調(diào)侃意味的笑容就能知道這位老師能和學生玩得來,也理應知道一些私事。
“那他有沒有過什么特殊的……感情經(jīng)歷?”為這位唐老師大概不受學生抵觸而欣慰,梁安直接單刀直入,“或者有可能沒有發(fā)現(xiàn)?我也不知道貴校對學生早戀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制度。”
談到這個話題,唐老師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這個嘛……確實。實話跟您講,規(guī)定歸規(guī)定,這種事情在我們學校算管的松的。大部分老師……反正我是這樣,只要不影響到學習,別囂張的到處宣揚或者弄出什么大問題,我們當老師的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假裝沒看見就是了。他們不告訴我,這些小把戲我自己也多半看的出來?!?p> “青春期嘛,明顯一些的包括那些眉來眼去的,或者上課單方面走神,不看黑板對著人家……異性的臉蛋發(fā)呆的。至于李烈鈞,這方面他是比較受歡迎的。高一還好,高二開始就有好幾個上課盯著他挪不開眼的,就因為這個我印象特深,這小伙子,還挺受歡迎的。”
“但我沒見他特別關(guān)注過誰——新人上崗,忙完課堂的工作就有夠手忙腳亂的了。下課以后他們有沒有什么特殊交往,我也不清楚。也可能是他心細,做的比較隱蔽:以那小子的受歡迎程度,真要找一個也不難,說不定他這方面也很有些經(jīng)驗,連我都瞞住了?!?p> 梁安點點頭,示意自己了解的差不多,很快開始詢問起了其他內(nèi)容。
“很出人意料,是么?”
走在離開學校的路上,江秋跟著梁安的腳步走著問他。
“我確實是沒有想到,成年后有那樣寡淡人生的李烈鈞,居然曾經(jīng)是一個這么……”梁安的話頓了頓,似乎在想著怎樣描述比較好,“特別外向,受人喜愛的人?!?p> 特別開朗,特別有領(lǐng)導力,又特別受歡迎。在學校這樣的小社會里,應當是一個分外謠言的角色。
“這個特別,讓你拷走了那幾年所有的學生名冊?”
“我確實很想知道,究竟哪里是李烈鈞人生的‘轉(zhuǎn)折點’?!绷喊餐O履_步,回過頭。他們到地方了。
“下一個問題,”江秋想了想,“你既然早就知道了想要做什么,不需要幫忙提醒,為什么要帶上我?”
“我記得這應該是為了五年前你最后的‘要求’。”
“但那根本不是同一個要求?!?p> 梁安打開了車門,笑道,“只要你現(xiàn)在還記得當時說過的話我就放心了。起碼你沒法反悔,不是嗎?”
江秋跟著他上了車。
“不過要是你裝傻,我也沒辦法。”
梁安嘆了一口氣,系上安全帶。
江秋沒有回答。
天色漸晚。
窗外的路旁是江水的支流,雖然坐落在一片供給幾千人吃喝拉撒的學校旁,但這里的受污染程度并不高。
水流清澈,映著山包碧色的倩影,隨著晚冬的最后一縷寒風,影影綽綽,搖擺不已,與周邊的一切漸漸隱入黑暗之中。
“怎么說呢,希望別再多些麻煩了?!?p> 江秋又瞥了他一眼。同樣是高速公路,與江畔昏暗的燈光相比,燈光照耀的城市另一角著實流光溢彩,好不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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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另一處,片場的人流還沒散。
幾個主演和幾十個群眾演員在租下封住的偏僻高速公路上,分別各自收拾著自己的東西。
“辛苦了瑞哥,辛苦辛苦!擦擦汗,好家伙,整整一個下午沒歇過了,瑞哥您真是鐵人?!?p> 一旁的助理殷勤又主動的遞上毛巾。而以為坐在花里胡哨的改裝摩托車上,身穿經(jīng)過修飾,顯得分外騷包鮮亮警服的青年把毛巾接過來。
他先擦了擦額角的兩滴汗,又把整個頭都蓋在毛巾里用力涮了一遍,擦完又把毛巾遞了回去,露出一張相當英俊的臉。
卻是一張同樣充滿怨念的臉孔。
“沒事兒,你先回去吧……”
這位相貌優(yōu)越的“瑞哥”精神絕佳,心情看上去可不怎么好。
他目視著一個矮胖的中年人走到另一邊,才小聲跟一旁的助理抱怨道,“不是你評評理,這有什么必要嗎,真他……我真有那么脆弱嗎?”
雖然聲音確實不大,還好不容易吞回去半截臟話,甚至為了維持這種偶像包袱,強行扭轉(zhuǎn)成了一句近乎撒嬌很不符合形象的話,但足以見得這人心中沉積了多少的怨氣。
助理看著自家大明星想發(fā)火又不敢發(fā)火,說出半截的臟話卻只敢憋回去的樣子,有點想笑,但也不太敢笑。惹了這位不高興雖然不會挨打,但要在他自己跟生悶氣的時候安慰他可不是什么好差事——他應該算是最能了解到這位受人吹捧的玩票偶像有多幼稚的人。
雖然不至于丟了工作,但這位要是委屈起來,保不齊自己就給你罷工不干了呢?
還得哄著。
“姓任的呢,怎么不見他人!”瑞哥還自己跟自己生著氣,準備找個機會發(fā)發(fā)火,“他跑路了?”
“任哥他說他去找導演談事情,看看能不能讓導演幫忙給你講講戲,明天的戲。他一會就回來,讓您在這等他跟導演過來?!?p> “他去找導演?”
瑞哥難以置信,甚至激動的猛拍了一下他的摩托車車把,拍的那叫一個哐哐直響:
“他上次找導演,導演讓我從兩層樓跳下來綁個威亞慢慢悠悠擱那滑下來,說是要后期快進——才三層樓底下還有氣墊,至于嗎我就問你?至于嗎?還有上上次,那個啥古裝劇,他足足給我整了五個替身備用,還好那導演有點眼光我好歹沒用上,給人錢回去了。整天把我當殘疾人還是我哥又跟他說了啥,給他下了命令?他以前要是這么神經(jīng)我犯得著請他?”
助理是個年輕人,自己也不過二十出頭,被一通叭叭叭的話打的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瑞哥,要不咱有空去蹦蹦極什么的吧?緩解……緩解一下壓力……”
他頭都要大了。這位哪里是來拍戲的,小助理都想給他開發(fā)個新活——玩極限運動,拍幾個vlog。雖然老早就知道自己這位老板是個娛樂圈玩票還玩得挺嗨的富二代,可工作前注意事項真沒告訴他這貨竟然這么虎,自己甚至還要注意老板不要殘害自己的生命安全!
可惜上頭估計不準。
瑞哥實在發(fā)泄不出來,只能開始編故事,再過幾天估計編劇的副業(yè)也得給安排好了。
越想越悲從中來,空有一身“武功”無處施展,老大一人卻要被當幼兒園孩子養(yǎng)著的瑞哥痛苦極了,“他說啥時候回來?不是我罵人,那家伙分明就是我哥的狗腿子,我得趕緊溜。哦對,我記得有個商場,是已經(jīng)提前租下來,明天要去拍的地方?”
他猛地轉(zhuǎn)頭看向小助理:“你就說我渴了去買水喝,找找靈感順便入戲,方便……方便明天的拍攝,對,就是這樣!就那什么為了和角色融為一體,更好的……更好的豐滿什么角色塑造,你自己看著編,哈!你跟他說我會在那逛到我媽都找不到我,然后自己會回去?!?p> 話音剛落,他騎著車飛也似的沖了出去。伴隨著為了拍攝效果特地放大的引擎聲。態(tài)度囂張,卻像極了狼狽跑路的被捕食者。
小助理喊了一聲,眼見著沒用,只能看著瑞哥的背影消失在路的盡頭。
太丟人了。實在不好意思喊大聲。
煌或
今天(指零點以后)除了這章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