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問問,您知道那天事情發(fā)生的時候,有多少人在旁邊看著嗎?”邵梓又真正把眼神轉(zhuǎn)向了魏擇廣。
除了出人意料的回頭,其他的動作都相當?shù)钠胀ㄆ匠?,甚至連面容表情都帶著將墜未墜的笑意——還沒來得及收回來的營業(yè)性質(zhì)的笑容。
以致于魏擇廣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面對的人想達成的目的已經(jīng)發(fā)生了變化,并不想盡快離開,而是另有目的。
“當時的餐廳里……幾十來號吧?”魏擇廣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如實答道,“說來也是糗事,都是內(nèi)人有孕在身,心情不好……嗨,總歸是問題,江少也知道我們已經(jīng)在盡力解決這件事了,對不對?”
江秋看著他。
正當所有人都以為他又要沉默下去,借邵梓的口代替發(fā)言的時候,他卻發(fā)話了。
“你這么說的時候,但是我不這么認為?!苯锵袷撬伎剂似蹋а劾^續(xù)答道,“嗯,事實應該是這樣才對?!?p> 一時氣氛就顯得尷尬起來了,原本就岌岌可危的情境又增添了一層不那么和諧的色彩。
只有江秋一個人似乎完全不受自己營造出的氣氛的干擾,連剛才還表現(xiàn)的心平氣和的邵梓都驚訝的多看了他幾眼。
“這話說的……”魏擇廣被駁了面子,但也不好發(fā)作,很是干澀的呵呵笑道,“江少可真會開玩笑。”
“我不會開玩笑?!苯镆话櫭?。
他也是真的不會開玩笑,江秋一般不會主動說謊——除非是情況需要,他必須說謊的情況。
這話題是沒法進行下去了。
邵梓擺了擺手,讓魏擇廣的視線轉(zhuǎn)移到自己身上。正當魏擇廣以為這位也許是“楓越集團某位干部”的人要來當個和事佬,溫和的制止進一步僵持的局勢的時候,卻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結(jié)果。
“魏先生,我和江少想說的其實是,您知不知道,當時有多少人可以為當時的事實作證?!?p> 邵梓嘴角一彎,勾起另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明明比剛才笑容要深,但又因為眼部的其他表情變化,讓人覺得沒那么真誠,甚至呈現(xiàn)出一種刻意的虛偽。
令人不適。
令魏擇廣頗為不適,他身后的夫人也一時破了溫雅雍容的面具,有些失神。
魏擇廣先是伸手制止了自己妻子的所有動作,同時提醒她避免失態(tài),然后同時讓神情變得更為凝重。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他終于不只把眼神放在江秋身上了。顯然,這位身具權勢的魏二少有些惱火,他或許會因為父輩的等級關系對江秋低頭諂媚,但對于這個不知道哪里來的小角色,他只當是一個附贈品。
而偏偏是這個附贈品,似乎引起了江秋對他的反抗情緒,讓他無法如愿達成自己的目的。
“你是想說,江董事長的態(tài)度代表你現(xiàn)在的這些意見?”
魏擇廣語氣微怒,似乎已經(jīng)想好了怎么對付這個給自己找麻煩的家伙。
他得罪不起江家父子,但這個連名字都沒聽過的年輕人又算什么?
“我在說的不是董事長的意見,而是事實?!鄙坭鲝娜莶黄龋瑩u了搖頭,“您這樣的自信,我也見過很多?!?p> 在審訊室里,在監(jiān)獄的談話室里。從來不缺少嘴硬的犯人,邵梓也都能以這樣貌似清風拂山崗的言語和狀態(tài),讓他們開口,甚至崩潰。
而狐假虎威幫不上這個忙——對亡命徒來說,再大的權勢頂了天都拼不過一個死字他們需要的是其他的誘因。
而這位除了自以為是一無所有的家伙……甚至比那些人都要差得遠。
雖然邵梓的目的也并不在此,但此刻的他很難不惡劣的想象一下自己如果能盡情施展,這位會是怎樣的表情。
但現(xiàn)在也確實不是時候,所以倒是可以用更直白一點的方法。
“那敢問你有什么高見?”魏擇廣終于連臉上也繃不住了,神情緊繃,出聲緩慢,并且在字眼當中咬死了那個你字。
他是從心底里瞧不起邵梓這個人。
就像他瞧不起任何沒權沒勢的普通人一樣。哪怕他作為正常人的時候還聽過那個人的歌曲,哪怕自己理當有愧,在他眼中,這樣對他自己無法產(chǎn)生任何影響的人,又哪能讓自己屈尊來理會這些人的感受呢?
“你們現(xiàn)在存在三個問題。首先,尊夫人現(xiàn)在有孕,你們反復強調(diào)著產(chǎn)前焦慮這個癥狀,然而這種病癥通常發(fā)生在孕期的末尾……想來,在這么早的情況下出現(xiàn)這種癥狀還能造成這么大的影響,應該是兩位運氣實在太差了的緣故吧?好人不幸,當真可惜?!?p> 邵梓嘴上惋惜,但面露諷刺,同時手上動作不停,拿出了那篇報道上最惹人注目的照片:于宣儀和人交流時現(xiàn)在那位優(yōu)雅的夫人坐地痛哭的場面,只是剛好裁剪掉了無辜入鏡的于宣儀本人,只剩下一張失態(tài)扭曲的臉。
現(xiàn)在梳妝打扮齊整了,兩相比較反差極大的臉。
魏擇廣的妻子也忍不住了,喉頭咕噥了幾聲,不知道該說什么又剛剛被丈夫勒令不要多說閑話,憋得臉一陣青一陣紫。
也許該期望的是這對她腹中還算無辜的胎兒沒有造成傷害。
“您這樣……或許不太妥當吧?!蔽簱駨V臉也青了,但他話說一半也意識到邵梓確實沒有直接指責,只是在陰陽怪氣,自己把事情說清楚就意味著承認了這種情況并不尋常,只得打馬虎眼掩蓋過去。
邵梓聳了聳肩,不為所動,借著說道:“第二點,既然那位不知名的陌生小姐是主動攀附權勢找上門來的,那能不能告訴我,這張照片原本的圖像上這位小姐在干什么?難道她認定了自己和別人說幾句話就能‘扭曲事實’,覺得別人都會被花言巧語所欺騙,是這樣富有無用野心的蠢蛋?”
說著話,他還順帶在自己心里向未曾謀面的于宣儀于小姐道了聲歉。
魏擇廣不是傻子,也不是聽不出這其中指桑罵魁的言外之意,深吸了一口氣以緩和情緒。
但還沒等他繼續(xù)開口,邵梓又繼續(xù)跟進:“至于第三點么……既然前面兩個情況都成立,我還想問個問題。難道認為這些問題無關緊要,把別人當做傻子的人,不就是問題本身嗎?”
他挑了挑眉,若有深意的讓眼神掃向面前的兩人。
同時,江秋也在低頭思索下想明白了邵梓的訴求,同時也把毫無波瀾的視線投在了這夫妻倆的身上。
“編不出來湊個整,江醫(yī)生不介意吧?”趁著魏擇廣夫婦沉默不語的間隙,邵梓湊到江秋耳邊,小聲道,“這次我有些沖動,如果對你們這么‘上流’的形象有損,實在不好意思?!?p> 講道理,確實還是三進制的講法顯得有氣勢一些。江秋先是搖了搖頭,然后清了清嗓子。
“我也這么覺得?!?p> 反射弧慢了一截似的,江秋在這時才一如既往的對之前的話加以附和——聲音放大,確保魏擇廣和他旁邊的妻子能聽的清楚明白。
但對面的兩人臉色已經(jīng)難堪的不能更難看了。
像兩只熟透了的倭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