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常青市的飛機班次不多,最近又是旺季,如果不是邵梓有先見之明,顯然難以訂到連在一片、甚至從某種程度上和其他人隔絕的位置。
三隊的四個人三個人坐在同排,落單的宋喬雨則和一隊二隊的幾人擠在一起獨自玩著手機,暫且成了“網(wǎng)癮青年”組合相對生疏的新成員。
畢竟現(xiàn)在的飛機可以自如使用wifi,連陸遙也不至于整個旅程在座位上“咸魚癱”。但有事發(fā)生的時候,梁安第一時間把她派了出去——美其名曰歷練,實際上看不太慣這位小年輕咋咋呼呼的四處找人玩,不利于自己這位坐在附近的上司好好休息。
從職業(yè)素養(yǎng)上梁安很樂于幫忙提攜后輩,但從個人心態(tài)上來做文章,他還是不太樂意面對自己年僅二十七就仿佛與“年輕人”這個統(tǒng)稱徹底訣別了的現(xiàn)實。
尤其是前些天巧合性的聽人隨口一提,也令他頓感挫敗。梁安自問算是一個什么都知道一些的人,分明不那么落后,只是不大明顯的表示出來,僅此而已,斷然稱不上“古板”二字。
但現(xiàn)在這偶爾被指派的加班并非虛晃一槍,被指使的實事也算不少。
必然就是他們此行的目的,意外就比如剛才飛機后頭起的爭執(zhí)——根據(jù)依稀傳過來的八卦討論,大概是一個偷竊事件。
不得不說,在這種干什么都會歸為公開處刑的空中密室犯事,實在是不佳的選擇。
距離飛機開始降落大家系好安全帶大概只剩下半個小時,時間不多,但一個人陸遙做事也靠譜。三下五除二就憑借停留時間幾個人的證詞一個人幾乎解決了毫無難度的案子,把那位懷著僥幸心理,認為沒人一直盯自己就沒人發(fā)現(xiàn)自己犯事的家伙當場抓獲。
興奮時的陸遙簡直一人成軍。于是,梁安的安寧還是被打破了。
“報告領(lǐng)導(dǎo),那崽子罵的好難聽。而且他好像覺得我應(yīng)該是個男的,罵我‘像娘娘腔’。我覺得不開口就算了,開口其實挺容易聽出來的,應(yīng)該是不相信我的力氣能比他大?笑話!就那小胳膊小腿的,我一個能打七八個。我是娘娘腔他是什么?小白菜?”
“大概吧。”
“報告領(lǐng)導(dǎo),那位小同志知道我是女的了,拉著一張臉說我性騷擾。我告訴他男孩子出門在外要自己保護好自己沒錯,但咱們是法制文明社會不能胡說八道,不講道理。咱們要實事求是、互相指正……我覺得胡攪蠻纏的事就應(yīng)該聽聽道理!可以吧?”
“挺不錯。”
“報告領(lǐng)導(dǎo),那個逼說不過我就把自己整哭了,怎么辦?要不要幫忙遞個紙巾?我好像沒帶。頭兒你一定是用衛(wèi)生間帶,邵哥在嗎,要不讓他悄悄遞一卷過來?順手一塞就可以,手帕不是不行。我不好意思向旁邊人問,但準備不當多丟人民公仆面子呀!”
梁安嘆了一口氣。
“問過了,你邵哥不答應(yīng)。他比較細心,應(yīng)該是由于手帕上繡了手工花,怕拿出來又挑起你那個敏感話題,刺激到嫌疑人脆弱的心靈?!绷喊策€是向旁邊人問了幾句,隨后如實回應(yīng),“按心理學(xué)分析的不知道什么原理,這種小細節(jié)還是重要的。你還是找其他人借吧?!?p> 但畢竟是一個封閉空間,也很難沒有其他的聲音泄露出來。
邵梓一開始還能假裝什么都沒聽見,然而手機上就在這時傳來了劉澈的信息。
他頭一次那么痛恨飛機上為什么逐漸開辟了聯(lián)網(wǎng)功能。不過他想起劉澈不在飛機上,正留守在隊里,邵梓覺得還挺安全,畢竟再怎么說,他應(yīng)該也不會長著千里眼……
“師兄,林隊剛發(fā)消息托我問你,手帕是女朋友繡的嗎?她說她有個朋友好奇?!?p> ……林支隊長的手伸的可真是有夠長的。
除此以外,劉澈相當細致的并沒有提及林蕓警官附注的一系列八卦揣測,主要是怕自家?guī)熜殖鰩熚唇菥脱獕猴j升,造成一種不吉利的結(jié)果。
邵梓回頭看了一眼一米外端坐著的一支隊代表,昱州市第一支隊支隊長林蕓以及她堪稱慈愛溫良的眼神,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給自己貼心報備的好師弟回了個省略號。
他究竟招誰惹誰了?邵梓實在納悶,并不記得自己在什么場合招惹了這位莫名其妙揭穿自己的頂頭上司,不就是上飛機前瞥到了一眼?結(jié)果沒事干非要提一嘴,炫耀他記憶力好?誰說的男人不能繡花,這年頭還搞“男的不能心靈手巧”的性別刻板印象是不是有毛病。
如果只是因為一句調(diào)侃他太古板的話,那梁安未免也太小心眼了。
“我告訴她是你自己繡的。應(yīng)該能敷衍出去,畢竟全警隊都知道師兄衣品好,會刺繡不難猜?!眲⒊阂蝗缂韧平馊艘?,“如果林隊找麻煩叫你自己縫縫看,可以把要縫的花紋發(fā)給我,我認識一個裁縫,手法和效率都很不錯。”
邵梓都不知道該說什么。
劉澈這家伙真的貼心貼到了馬屁股上,手帕上的圖案確實是他自己繡的。邵梓自認手藝也就那樣且耗費時間,之后忙于替人擦屁股沒再多努力,但他從來沒往外面說過。
為什么劉澈偏偏在這個時候運氣爆棚?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梁安對話的另一頭,把那位哭哭啼啼的小偷處理的差不多以后,謹慎繞道中的陸遙有了個小小新發(fā)現(xiàn)。
“江哥!”陸遙大步邁向飛機的另一邊,立刻見到了這位經(jīng)常投喂自己以及一眾同事的“大恩人”,大喜,“你怎么也在?”
事發(fā)的位置在后頭,可為了讓那位臉皮欠奉的小偷在洗手間處理自己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現(xiàn)狀,陸遙又押著人到了前頭。
飛機上當然不好處理這種事,倒也沒必要真和押重案犯一樣做的這么絕?,F(xiàn)下的陸遙也當了個“臨時監(jiān)護人”,待會再交給空警看管,畢竟正好無聊,也沒什么事干。
等在洗手間門外,陸遙也沒什么事可做,只不過往頭等艙的好奇眺望了一眼,就看見了坐在位置上認真看端著書的江秋。
書名《如何拒絕陌生人》。
陸遙看見就是條件反射的在腦海里搜索是不是什么網(wǎng)紅雞湯著名之作,然而以她的信息瀏覽量也沒有結(jié)果。
作者名不經(jīng)傳,這么粗略一掃也沒見到書號,但陸遙也沒放在心上。
處理好麻煩的犯罪嫌疑人,陸遙也自行通知了飛機另一邊的上司,然后一個人湊了過去。
“江哥,你也去常青市有事嗎?”陸遙嘴沒個停的,就湊到江秋旁邊小聲詢問,“我們?nèi)ш牶艽笠徊糠侄荚?,梁隊也在,你們不會約好的吧?”
她倒也不是純粹的套近乎。
只是莫云晚之前還在她耳邊碎碎念,說什么梁安肯定有自己的圖謀,最近江秋來的不多應(yīng)該也是別有用意。
她還特意提及了最終還是只有線索不見人影的那個“黎明”,說這里面肯定有一些不為人知的故事。
除此以外,陸遙還對另外的線索很好奇——那就是在初次見到江秋的時候,從邵梓的推論里得出的神秘的“過去事件”。
他們原來并沒有追究只是覺得江秋的異狀或許是因為事件的后遺癥,但在后續(xù)了解過后,陸遙便逐漸從莫云晚嘴里知道江秋一直都是這個樣,不是突然產(chǎn)生的變化。
也就是說,從江秋的角度得知事實真相并不會對他產(chǎn)生傷害。
這就好辦多了。
說來功利,這也是陸遙現(xiàn)在主動湊過來的原因——江秋在飛機上大概率不是巧合,她可以把握這個機會。
但也正是在這時候,飛機響起了十五分鐘后即將降落,請乘客回歸原位的提示音。
陸遙一時有些遺憾,準備先回去,下飛機再找上門。但也就是在這時,坐在和江秋同排的另一個青年推開了帽檐。
“這位小姐,你和江少認識嗎?”這人很是和煦的開口。
陸遙一愣,轉(zhuǎn)頭看去。
青年的歲數(shù)大概在二三十之間,聲音是沒有聽過的聲音,映入眼簾的也是很陌生的一張面孔。
“如果需要敘舊的話,我們可以換個座位。”青年眨了眨眼,卻很是友善,“我是江少的朋友。告訴座位號碼就成——正好,我或許也認識你口中的那個‘梁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