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太久,這些全部的內(nèi)容只能當作馬后炮。而你所知道的,其實正是兇手唯一遺漏,哪怕知道也難以抹除的疑點。其實它的參考作用遠比你想象的要大……”
說完這些,陸遙攤了攤手。
雖然她說的隱晦,但在閱讀理解方面,一個靠嘴皮子過活的律師還是分外敏銳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當時該把‘我姐姐不會用我給的保溫杯喝水’這個甚至稱不上疑點的疑點告訴警察,順便把自己相當不解的疑慮再暴露給當時我認為已經(jīng)被收買了他們?”
徐天翼說著還冷笑了聲,“雖然我后來見識多了,也發(fā)現(xiàn)什么人都有,他們也許是單純的蠢,但我當然清楚什么才叫有效證據(jù)。要是有小年輕拿這種東西說他想作為證人出庭,我只會敷衍一頓然后讓他洗洗睡,正事讓大人來做——邊緣證人的證詞只具有參考性,連我的實習生都能知道這種道理?!?p> 陸遙干咳,“當然,你是律師你明白,這不能證明什么,而你不僅遠在他鄉(xiāng)沒法申訴,也根本沒有暗中調(diào)查的條件,那時疑點太多的情況下張揚反而會徒增風險,無法懲戒兇手也只會暴露你自己。但有一點在于,這樣的出發(fā)點恰恰能幫助我們確認功成身退,隱藏在游輪上四千名乘客中的唯一兇手?!?p> “回到那座游輪上,我們已知的是一個孤獨又靦腆的徐曉汀,和一個藏在暗處,預謀殺死她的兇手。她是為了公務上船,雖然在上船前找人拼房的時候和李霍莉在網(wǎng)絡上有過短暫的交流,但終究是不認識。但是有一點,徐天翼,根據(jù)你的說法,和徐曉汀交朋友不是難事?!?p> 徐天翼緩緩抬頭,“是。不要說主動找她聊天,哪怕表達出一點點好感,擦肩而過微笑示意的時候沖她點點頭,她都會掏心掏肺的愿意交朋友,對這種好意照單全收。”
“我覺得,你可能有點小看李霍莉女士在事件里扮演的角色了……”陸遙眨了眨眼,“前提條件:因為沒有動機,首先她不是兇手。但以兇手的角度來看,她是可以在進入游輪前確認的一位‘參與者’,人形自走的涉案要素,你說對不對?”
徐天翼點了點頭。
“所以,連她的存在也在兇手的考慮中?!标戇b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巧的投影儀,打開投放在白墻上,“你應該沒有非常詳細了解過她的背景資料吧?李霍莉女士可不止是個奇人。”
“還能有什么?首都人,哲學系畢業(yè),很有錢的無業(yè)游民——據(jù)我觀察,讀這個專業(yè)還不急著深造考公或找工作,多半家里有錢。她和我講電話的時候什么都聊。聽我情緒不好,她又打了幾個電話來安撫,還提昱州市有個志愿活動,問我高考志愿報完要不要去散心,可以聯(lián)系她在昱州市的熟人……”
顯然對方過度熱情的關心也是徐天翼不怎么懷疑這位室友的原因之一,而在看見陸遙展示的內(nèi)容以后,他卻愣住了。
“所以說成大事者多有異于常人之處?!标戇b搖了搖頭,“過去了有九年了吧?李女士這么會做人的人,也不可能永遠是無業(yè)游民。你只看到了表面,卻不知道她實際做了什么?!?p> “她是個非常熱衷宣傳觀念的環(huán)保主義者,我想你和她講電話應該隱隱約約也有感覺。但不止于此,她可是個實干家,不是單純的理想擁有者。之所以說這些,不是因為想要提起一個看似不起眼的人九年會走到什么地步,而是想要說明一點:當時李霍莉的行程是她事業(yè)的起點,為了實現(xiàn)這一點,她上船前行程就有一套完整的計劃,希望在某個活動上遇到可以成為助力的人脈,希望通過策劃某些活動讓人認識到自己。這不是隨心所欲的決策,而是早有預謀——當然,是好的那種?!?p> “其實我現(xiàn)在還沒查出來到底誰會通過什么途徑知道她的全套計劃。所有這些也只是我的有端推測。驗證可能需要找到李霍莉本人,但這么敏感的策略我不確定她會不會告訴我。”陸遙說到這也略有苦惱,“雖然人家是挺好說話,因為調(diào)查謀殺案取證這個理由也挺不錯,但畢竟要涉及到利益問題……”
徐天翼眉頭皺起,卻沒有再多說什么。
這種似乎很難拿到的資料,讓他想起了之前從梁安那里聽到的某種匪夷所思的“可能性”。
如果真的存在,那確實又是一種很方便的功能。
“作為室友,李霍莉是最可能會與徐曉汀建立私人關系的人,但她很忙。如果要讓沒有第三者注意到徐曉汀和誰走得近,規(guī)避她的閑暇時間是最好的選擇?!?p> 陸遙轉(zhuǎn)頭給投影儀上的資料翻了個頁,其上赫然顯示出了那個作為證物的保溫杯,以及由江秋提供的資料:楓越集團的資料,最后消失,被懷疑是扔入海中的定制水瓶設計稿。
“總而言之,后發(fā)制人的得到了李霍莉的日程表,我們就能和策劃犯罪時的兇手站在了同一起跑線上,甚至更靠前——作為徐曉汀的弟弟,你當然會比兇手更了解她。案件最重要的要素,徐曉汀將要做的事也就是策劃中重要的一部分?!?p> 徐天翼瞇眼看著影像被投影在白墻兩個大小不一、材質(zhì)不同的瓶子,“你想表達什么?”
“我想說的是,既然徐曉汀不會去攜帶毒殺自己的毒藥,監(jiān)控錄像的存在也讓進入她的住處投毒失去可能,那么最后進入保溫杯的毒藥,確實只可能在一個地方——也就是你懷疑失蹤的這個塑料瓶。如果要在這里下毒,只需要一根針管?!?p> 徐天翼面沉似水地看著影像的內(nèi)容,“我從沒有搞清楚過真正的手法。我確信她會把它作為紀念,但這只是一種正常情況下的可能性。如果有人讓她在外頭吃了過咸的東西,也許因為太過于不舒服,回到房間會在沒有飲用水的情況下……”
“不可能。”陸遙搖了搖頭,“你首先要知道一點,起碼在這艘游輪上,船上提供的生活用水都是經(jīng)過處理、燒開后可以直接飲用的凈化水,游輪的客艙營運類似于酒店,每天也會有營運人員贈送瓶裝礦泉水——雖然她的室友李霍莉女士為環(huán)保需要特地囑咐取消了自己那份,但她也沒有干涉別人。但就算是這樣,李霍莉女士也自己燒了水,不會吝嗇分給室友?!?p> “那你認為毒藥是怎么自動來到的徐曉汀的保溫杯里,又被她喝下去的?”
陸遙干咳了一聲。
“這樣,我就不得不提起你的一個疏忽之處了?!?p> 說著,她再在投影儀中投出了一張照片。
徐天翼瞇眼看著??吭诂F(xiàn)代化背景下的小小生物。
“一只蝴蝶?”
“徐大律師,你確實應該更注意了解一下你姐姐的個人愛好,在調(diào)查的時候也不要太注意你姐姐的隱私:人都沒了,你是為了找兇手,看的又不是瀏覽器記錄,她會理解的?!标戇b說完轉(zhuǎn)頭看向了江秋,“我只是想起了她好像還是研究昆蟲的社團成員,像我們江醫(yī)生就比較厲害——他一眼認出了這是一個按理已經(jīng)滅絕了的生物:加利福尼亞甜灰蝶。這可不是什么不起眼的小透明,據(jù)說,還是第一個因人類滅絕的物種呢?!?p> *順便一提,按照現(xiàn)在確定的對應時間線,小陸同志其實是個10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