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讀史
“好啊,好啊。再聽老師那些長篇大論,我可真要睡著了?!比~黛暮在等早飯的間隙,眼睛都要撐不住了。
“先說說陛下剛才提到的哀理帝吧。哀理帝其實是個臉盲,有一次盧家先祖進宮被賞了一幅宮中的藏畫,可是大家都不知道為什么。連妾的先祖也一頭霧水,最后還是哀理帝問了王家的當家人,他賞的畫可配得上新修的王宅,這才真相大白。”
“哦,他賞錯人了,以為你家先祖是王家人了吧?!比~黛暮笑哈哈地說。
“不止如此。王家也未修新宅,修了新宅的乃是斐家?!北R淑慎看著葉黛暮樂不可支差點掉到地上去了,無奈地扶正了她。
“這豈不是張冠李戴啦。”葉黛暮敲著椅子,大笑起來?!斑€有呢,還有呢。”
“有一回,哀理帝晉了一個小妃。但是在那之前,她才入了宮,連侍寢也還未呢。大伙也覺得奇怪。后來宴會上,哀理帝自個又漏了底。他叫那妃子再彈一次琵琶,正是名曲《妃醉酒》。但是呢。給哀理帝彈過琵琶的不是這一位,她也根本不會彈琵琶?!?p> “然后呢,然后呢?!比~黛暮津津有味地聽八卦。
“這不會彈琵琶的小妃硬著頭皮彈了,叫大家伙一陣好笑。哀理帝也覺得自己顏面盡失,氣得不再見她了。會彈琵琶的是一位,但是彈了《妃醉酒》的卻是另一位。這里面牽涉了當年的賢茗皇后、燕貴妃和明妃,三人之間的斗法?!?p> “讓我猜猜。不會彈琵琶的是明妃,所以她到最后也不過是一個妃位。彈了‘妃醉酒’的是燕貴妃,既然是《妃醉酒》,她必然也沒登上后位吧。這會彈琵琶卻在這里沒出現過的自然是最后登上登峰的賢茗皇后啦。對不對?”葉黛暮興奮地問。
“是的,您猜得不錯??墒悄懿碌剿齻冏詈笕绾瘟藛??”盧淑慎賣了個關子。
葉黛暮正想接著詢問,但是正巧上了早飯端了上來。她就乖乖地吃起了早餐。今早做的是胡餅,撒滿炒香的芝麻和蔥末,一小碗紅豆粥。正覺得不夠呢,一碗滾燙的羊肉湯散發(fā)著驚人的香氣被端了上來。
“啊!是羊肉?!比~黛暮驚喜之余第一個動作就是用手將碗口捂住,生怕被人發(fā)現?!笆缟?,快把窗戶關上吧?!?p> 侍女們捂著嘴大笑起來。盧淑慎無奈地搖頭?!氨菹?,不必如此。今日已經除服了?!比~黛暮聽了這才反應過來,已經滿三個月了。她可以吃肉了。恩……這個,雖然齋戒不包括雞肉和魚肉,但是一想到羊肉牛肉和豬肉,她還是忍不住咽了咽自己的口水。
“偶要吃烤全羊。”葉黛暮興奮地大喊。
“駁回?!北R淑慎無情地將吃個滾圓的葉黛暮送去了明義殿。
葉黛暮進了殿,才反應過來。淑慎還沒說那三人的結局呢。不帶這么吊人胃口的,嚶嚶嚶。謝璋幾乎是立刻就意識到她的走神?!芭??!焙莺莸卮蛄怂幌隆?p> “哦,痛啊。老師,您這樣打下去,我會變成笨蛋的。”葉黛暮摸著自己的腦袋,抱怨道。
“很好,那你就等著在落雪宴上丟人吧。”謝璋毫不客氣地嘲諷道?!安煌ㄔ娰x就算了,連你自己祖宗的都不了解,那就真的要貽笑大方了?!?p> “好吧。那您也別講的這么枯燥啊。早上淑慎說的就很有趣。老師你會不會講史啊?!比~黛暮耍了個心眼,用了激將法。
“那是野史。好吧。我也就讓你看看我的本事。”雖說知道是激將法,謝璋仍是不可避免地中招了?!吧洗握f到哪了,你還記得嗎?”
“不知道,您明明是挑著講的,而且完美地跳過了武景帝,和文惠帝,還有誠敏帝三個女皇。您不會是對女皇有什么芥蒂吧。”葉黛暮其實也就是說說,如果對方真的對女皇有看法,也不會輕易被她說服來輔佐她了。
“不。事實上正好相反。因為在大魏的歷史上有如此多任帝王,只有三位女皇,可是除去第一任開國的武桓帝,沒有哪一任皇帝可以與這三位女紫薇一爭高下。她們都是在魏國最為危急的時候不得不登基為帝的。幾乎每一任女皇的背后都埋藏了無數的懦夫。我不是跳過去了,而是我害怕?!?p> “連老師都害怕她們的功績嗎?”葉黛暮不由地苦笑。若是連輔佐女皇的臣下都不敢直視女皇的話,這世上還有誰敢呢?
“不,我害怕的是您。您是新的紫微星。一旦我開始想象您的光輝,巨大的戰(zhàn)栗就蜂擁上來了。在見識過這三任女皇的歷史之后,我意識到,我在輔佐您時,已經在創(chuàng)造新的歷史了。而我害怕,那些女皇的歷史會影響您?!?p> 葉黛暮笑了起來?!笆沁@樣嗎?您擔心我會籠罩在她們的陰影里嗎?”
謝璋正視眼前的女孩,他隱患的擔憂從那雙睿智的眼眸里透露出來了。并非是他一人的擔憂,正如光芒之下最為黑暗一般,每一任女皇都太過耀眼了,而她們的繼承人與此相比都黯然失色,幾乎都急速地墜落了。
即使是最為反對女權的老頑固也決不能對此掩飾一二。而與那些早就成人的女皇相比,葉黛暮實在是太過稚嫩了,她甚至還沒有成婚。但也許這也是她的優(yōu)勢,可是現在還不會,現在還遠遠沒有到達那個局面。
“這世間有多少高山,就會有多少的低谷。即使是最為耀眼的紫微星也只呈現于黑夜,然而若叫我選一個希望。我大概是想成為水流。人們干渴時成為井水,無望時變?yōu)橛甑?,渺小時成就大海?!比~黛暮眼睛里的柔光,叫謝璋移不開視線。
“您不想成為光芒嗎?”謝璋不由地問出了聲。
“是的。不耀眼也沒關系,不被銘記也沒關系,只要不是死得沒有意義就好?!比~黛暮如此輕描淡寫地說。
而在不遠的將來,謝璋將見識到的是,陽光下的,閃耀著迷人光芒,有生之年再也遺忘不了的,波瀾壯觀的寶石般的蔚藍海面。
”老師,讀史雖有益,然而現今更重要的問題是如何平息民怒。汴州戰(zhàn)事該如何?流民又該如何安置?“葉黛暮話鋒一轉,嚴肅地請教。
“好問題。戰(zhàn)事不是沒有平息的方法,流民的安置也并非無例可尋。只是如今,維楨你連政事也插不上手,即使有策也難實施啊?!敝x璋不由地嘆了口氣。
“關于這個,老師。我有一點小謀劃,還請老師聽聽可不可行?”葉黛暮有點不好意思,因為這個提議大約是她睡得半夢半醒的時候想出來的,充滿了違背常理的不科學。
“哦,說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