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紫碧珠玉般細膩的手指，緊緊捏住一瓶內(nèi)傷妙藥，內(nèi)心卻忐忑不已，猶豫不決。
因為西門絕言，一言不發(fā)。
“所以剛才……如果趙明華當真出劍，西門二少爺你……”韓棲風的喉結(jié)上下蠕動，“你并沒有百分百的勝算？”
“嗯，或許我已經(jīng)死了?！蔽鏖T絕言終于開口了，聲音卻很平淡，好像這世間連自己的生死都無法引起他的興趣。
他清澈的視線依舊停留于遠方。
但回想起來，方才身處險境的并非趙明華，而是西門絕言！如果西門絕言沒有以自身氣勢鎮(zhèn)住趙明華，如果鋒利的柔鐵劍突然刺出……
一個人，寧愿冒著生命危險去救別人，卻又不提及自己所承擔的危險，甚至一如平常的淡然，這是何等的男子氣魄！
韓棲風的眼角有些溫熱濕潤，不禁轉(zhuǎn)過頭去。
“阿彌陀佛?！辈恢獞液Ｊ窃诟锌€是驚嘆，他閉目頷首道，“不知何人竟能將西門施主傷至如此程度，在茗鳳茶館初見時，施主身上并無半點傷勢?！?p> “霧囹圄，我也去過了?！蔽鏖T絕言目光盯著遠方，淡淡說道，“你們離開后，六道惡鬼詐言離去，卻忽然折返偷襲霧囹圄守護者，我不得已出了手……”
所有人的臉色都低沉了三分，業(yè)火黑袍人的武功之厲害，他們?nèi)硕忌钣畜w會，難怪西門絕言此刻竟會重傷在身。
“二少爺，你……原來你仍是……仍是好人。”
朱紫碧終于忍不住嬌聲，西門絕言終于動容，他的心中蕩起波瀾，連他自己也未曾想到，一句“好人”竟讓他心內(nèi)引起如此神奇的波動，或者是因為說出這句話的人……
“三位如果還走得動，便立刻動身吧，此地不宜久留。”西門絕言撫平內(nèi)心波動，體內(nèi)真力緩緩流動，內(nèi)傷正在自行治愈，“趙明華若去而復返，或者業(yè)火黑袍人恰好路過此地，我們四人可真得去地獄見閻王了！”
韓棲風點頭示意，暗自驚嘆西門絕言那神奇武器與手法實在精湛，明明刀刃都插入了胸膛，卻偏偏避開心臟與所有重要筋骨，此刻除失血乏力之外，身體全然無恙，“西門二少爺所言有理，在下與朱紫碧身無重傷隨時都可以行動，只是你與懸?！?p> 西門絕言轉(zhuǎn)頭看向一旁的懸海，見他面色并不太好，故問道：“當年被我一掌震傷心肺，落下了病根？”
“無礙。”懸海的咳嗽少了，但胸口起伏還是略顯劇烈，但他仍舊鎮(zhèn)定說道，“多虧西門施主當年一掌，如今貧僧金鐘罩功夫精進不少。此刻內(nèi)息已順暢許多，立刻上路吧！”
朱紫碧見大家都決意行動，愣了愣，問道：“去……去哪兒？我心里總隱隱覺得，路上并不安全?！?p> “奇花谷谷主發(fā)出的急箭令，我們自然先到奇花谷去，至少得問問谷主為何發(fā)出急箭令、消息又是從何而來的？數(shù)百名七大門派弟子的性命，可不能就這么白白犧牲！”韓棲風若有所思，目光凝視著朱紫碧姣好的面容，“但你說的話也提醒了我，我們切莫分開走動，路上不知是否還有六道惡鬼設下的埋伏，不知是否會遇上去而復返的趙明華。”
“嗯。”西門絕言拍了拍衣角的塵埃，“走吧，去見見奇花谷谷主。”
“好，那就由我?guī)钒伞！鄙頌槠婊ü鹊靡獾茏拥闹熳媳?，自然毛遂自薦帶領大家去自己門派，“奇花谷小路眾多，捷徑我熟悉?！?p> 于是，在朱紫碧領路下，三個男子緊隨其后在郊野中隱蔽前行，朝奇花谷出發(fā)了。
……
“呼……呼……”
急促而沉重的喘息，穿透山丘小路。
一襲白衣在蕭索枯敗的路旁枝椏間，如影片閃放般一晃而過。
腳步越來越重，喘氣越來越急，直到山崖邊，一棵十米高的常青樹前，一位白衣長衫的人影映入眼簾，他的腳步才終于停了下來。
“砰！”
趙明華重重地跪在長衫人身前，行跪拜大禮，神色嚴肅而凝重。
“交給你的事情，辦得怎么樣了？”白衣長衫者從樹下走了幾步，灰須瘦骨、目露精光，一副閑云野鶴的模樣。而他額角兩側(cè)太陽穴鼓起，一看便知乃內(nèi)力不俗之輩。
“掌門師尊，您交給徒兒的事情，徒兒都已經(jīng)辦妥了。”趙明華恭敬地抱拳應聲，原來他急匆匆趕來這偏僻之地相見的正是武當派現(xiàn)任掌門——姜柏迎。趙明華頓了頓，立馬補充道：“除了不知為何沒有前來碚城赴約的傳燈莊，其余七大門派的代表和年輕弟子都已經(jīng)全部陣亡！”
“明華啊，這件事你辦得很好。日后在武當派弟子里，你定然是最有前途的那個人！”姜柏迎手撫灰須朗聲大笑，他的心情很好。
趙明華聽見掌門這般夸獎自己，自然也聽出了話中有話，心里一陣激動得意，頓時滿面紅光、喜不自勝，當即激動地笑道：“多謝掌門師尊抬愛，徒兒日后定會更加盡力！”
“很好、很好……”姜柏迎純白色的長衫被崖邊的山風吹起，頗有仙風道骨的氣質(zhì)，他瞇著眼拍了拍趙明華的肩頭，和藹地說道，“與你同輩的那幾個人，天資都不算差，七大門派趕來碚城的弟子當真都已經(jīng)全滅了？”
“當……當然！”趙明華被姜柏迎這般一問，忽然愣了愣，結(jié)結(jié)巴巴地解釋道：“金刀峽魯偉和殘楓觀端木微葬身霧囹圄，不知哪里冒出的高手，自稱六道惡鬼劫獄……至于、至于懸海、韓棲風、朱紫碧，他們都死在西門絕言的手里……徒兒不是有意隱瞞，請掌門師尊……”
“不、不、不，我并不會怪你，因為你的任務只是保證他們都死去?！苯赜曇魷睾?、笑容依舊，“但我想問的也不是這個，我想確認是否此次七大門派赴約的弟子都已經(jīng)全滅？”
“弟子親眼所見，絕無半點虛言，請掌門師尊放心！”趙明華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語氣又變得格外斬釘截鐵。
“不、不、不，你還是沒明白?！苯赜翼氾h飄，和藹地瞇眼笑著看了看趙明華，趙明華眼珠子滴溜溜的直轉(zhuǎn)，卻實在想不明白掌門的話外音。
“唰——”
姜柏迎拍在趙明華肩頭的手掌，驟然化作虛影，趙明華腰間寶劍瞬間出鞘，森寒劍光暴漲，劃過一條閃亮的弧度。
鮮血伴著劍光，灑過一條優(yōu)美的弧度。
“哐當！”柔鐵寶劍落地，躺在趙明華的遺體旁，仿佛靈魂已被抽光。
姜柏迎白衣輕動大步流星朝山下行去，他瞇著眼朗聲笑道：
“對、對、對，這樣，才算真正‘全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