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嶺雖然也算易守難攻，但整個山坡都可以供人爬行，對金軍來說，似乎更有利于展開兵力。
韓守仲舉著望遠鏡，觀察著嶺下的金軍，臉上露出一絲冷笑。
壕溝、胸墻、梅花樁、鹿砦、鐵棘藜……完備的工事使韓守仲信心滿滿，除非士兵不戰(zhàn)自潰，否則，金軍想攻上來，便用尸體輔路吧！
“嗚，嗚——嗚，嗚——”隨著悠長的號角，觀察哨發(fā)出了信號，金軍又開始進攻了。
完顏伯德所率的部隊還算不上精銳，但卻是經(jīng)歷過戰(zhàn)陣鍛煉的。從動作上便能看出來，很多人靈活迅捷，手執(zhí)盾牌、大刀和長槍，吶喊震天，向上沖鋒。
弩箭互射，金軍雖然是以低攻高，但不少弓箭手的技藝卻是優(yōu)于紅巾軍，弓箭的品質(zhì)也好，如果不是蹲下身子便有掩體、胸墻和盾牌遮掩，紅巾軍的傷亡要比現(xiàn)在高很多。
雙方都付出了傷亡，但金軍依然繼續(xù)向上沖擊，距離越來越近，吶喊聲也越來越響。
鼓聲響了起來，守軍掀下滾木擂石，這些東西順著山勢翻滾彈跳，給金軍帶來的傷害和混亂遠甚于弩箭。這就是倚險防御的優(yōu)勢，士兵只要有一把子力氣，扔石頭也能給攻擊的敵人制造麻煩。
富有經(jīng)驗的金兵依舊前赴后繼地往上沖，冒著箭矢和滾木擂石越?jīng)_越猛。幾百人，竟然有了一種必勝的氣勢。
“嗚——嗚——嗚——”號角聲響了起來。
“轟！轟！轟！”石彈不停地砸在金軍頭上，落空的砸在山坡上，激起碎石泥土。拋石機在壕溝后首先發(fā)動，向金軍猛烈還擊。
慘叫聲、哀嚎聲響成了一片，不時有滾木擂石裹協(xié)著泥土、草屑從嶺上飛滾而下，將金兵象玩偶似的撞飛。金軍攻擊的勢頭為之一挫，吶喊聲也弱了下去。
一個金軍軍官大聲嚎叫著指揮，他身手靈活敏捷，連續(xù)躲開了兩根滾木，在他身邊也聚集起幾十個精銳，繼續(xù)向上猛沖。
隨著蒼涼的號角，陣地上的防御火力猛然加強。鐵箍木心的土炮準備發(fā)射，松樹炮的射程雖然只有三四十米，現(xiàn)在卻正是金軍已經(jīng)沖擊到了的距離。
一道道火光噴出，將成百上千的碎石爛鐵射向金軍，伴著此起彼伏的驚呼和慘叫，沖在前面的金軍傷亡慘重，沖擊的勢頭在最后一道障礙前被阻遏住了。
土炮在近距離的殺傷力還是很大的，雖然裝填速度比較慢，但依仗數(shù)量，可以進行輪流發(fā)射。
“轟，轟，轟……”一團團白霧升騰而起，帶著死亡氣息的彈片密集地向金軍射去。
在這不到四十米的距離內(nèi)，土炮的面殺傷正能發(fā)揮威力，疾速飛出的彈片使金軍的甲胄成了擺設(shè)，無情地射入肉體，造成巨大的傷害。
完顏伯德在山下幾乎瞪紅了眼睛，正面的沖鋒行將崩潰，敵人的火力梯次配置，十分兇猛。敵人太陰險了，并沒有在最大射程內(nèi)全部開火，就是為了讓沖上山坡后退不便的金軍付出更多的死傷。
土炮的轟擊，拋石機的石彈，弓弩的射擊，慢慢地都停止了，煙霧很快被風散去，呈現(xiàn)在面前的是凄慘的景象。
完顏林——完顏伯德眼睛都酸了，也找不到自己手下的猛將，顯然是兇多吉少。而山坡上的傷員，也很難搶回來了。
鳴金收兵，完顏伯德無奈而心痛地下達了命令。
面對敗退的金兵，出擊的鼓號在嶺上響了起來，紅巾軍在各自將領(lǐng)的指揮下，跳出戰(zhàn)壕，向山坡上的殘敵殺去。
金軍也不過如此，韓守仲望著戰(zhàn)場上斬殺傷兵，剝?nèi)∫录椎氖勘?，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守軍多是東征西殺過的兵將，孟九成的心思，韓守仲自然明白，便是要取得一次防御上的勝利，既打擊敵人驕狂氣焰，也增加紅巾軍的信心和勇氣。
不管最后是戰(zhàn)還是降，對完顏伯德的猖狂進攻只能是勇敢還擊。是戰(zhàn)的話，自然不用多說；如果要降，挫敗完顏伯德也是自抬身價，積攢討價還價的資本，而不是卑躬屈膝，令人輕視。
顯然，完顏伯德確實是沒瞧得起紅巾軍，奔襲擊敗方郭三，似乎給了他驕狂的資本，還想著一鼓而破，再立戰(zhàn)功。所以，他收下了孟九成所送的錢財，卻提出了苛刻的條件。被拒絕后，便率兵前來攻打。
“回報將軍，金軍遭到重挫，傷亡——”韓守仲聽了軍官估計的數(shù)字，猶豫了一下，繼續(xù)口述命令，“傷亡正在統(tǒng)計，初步估計不少于兩百。我軍如何行動，請將軍下令?！?p> 派出了通信兵后，韓守仲又召集軍官，重新加固工事，防備敵人再來攻打。
從紅巾軍目前的武器裝備來看，防守更強于野戰(zhàn)，韓守仲等軍官都是這樣的判斷。而士兵的訓練、實戰(zhàn)、成長，也使他們有著相當強的信心。
“你怕死嘛！”“當兵不怕死，怕死不當兵?！?p> 按照紅巾軍軍的規(guī)矩，主官每天都要吼著問自己的士兵；而士兵則要毫不猶豫地高聲回答。這是一種不斷加深強化的心理暗示，同時也是最基本合理的要求。當兵嘛，就是要戰(zhàn)斗，就是可能負傷或犧牲，沒有這樣的心理準備，那還是一個合格的士兵嗎？
糧餉全力保障，各種待遇既多又優(yōu)厚，盡量使士兵們后顧無憂。孟九成該做的都做了，該給的都給了，而你選擇了這個職業(yè)來光宗耀祖、升官發(fā)財，或者養(yǎng)家糊口，那就要有盡職盡責的覺悟。
說實話，沒有不怕死的人，但在死亡面前能夠不怯懦，能夠勇于面對的，才是真正的勇士。
不敢說紅巾軍中沒有膽小的，但整體作戰(zhàn)時便是如此，你身邊的袍澤和戰(zhàn)友能給你帶來勇氣，能讓你堅強。如果是逃跑，那就另當別論，只能是個人之間比賽跑步，顧不得他人了。
而逃跑往往比堅持死得更快，只不過在壓力下，不是每個人都這么認為。
為了盡量保證士兵能拼命，敢拼命，孟九成除了在軍規(guī)中有嚴厲的懲罰手段，還與士兵家屬的優(yōu)待掛鉤，這多少有些連坐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