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班聲起人渾噩,一陣驚心動煞魂。
夜里,不免會有夜起的弟子,畢竟晚上宴席的菜色不錯,而且平日不許喝酒,這幾日有喜事,能夠破例喝些,不免不少好酒的弟子都多喝了些。
酒意未消,卻也覺得尿意難忍,不免會有出門上茅房的,而便當入得茅房正待方便之時,頓覺好似也有人夜起站在自己的身邊,但凡如此,便就會道是自己的同門師兄弟了,便轉(zhuǎn)頭一看,卻見一掌熟悉的面孔也正看著自己,花白的須眉,一臉蒼白,便是那已然死了一年的樓萬重的面孔,見得此人不由得大驚失色,驚恐呼號,便不再多想,飛似的逃回房中,將被子蒙頭,全身也瑟瑟發(fā)抖不止。
是夜,此類見到白帝城過世老掌門冤魂之人便就多達七八人,紛紛都是聲稱見到了樓萬重的冤魂,第二日這便傳開,隨即便傳到了樓花間的耳中。
樓花間自是大驚失色,心中也無甚惶恐起來,這便又是在書房喝退一名弟子:“滾滾滾!什么老城主冤魂!簡直荒誕,人都死了那么久了,哪來的冤魂,你當真是喝多了吧!”
那個弟子不由得也不敢再多說什么,隨即只好告退下去,只見朦朧坐到樓花間身邊,說道:“有些事情并非空穴來風,這一大清早就已經(jīng)有不下五人前來稟報,那不CD是喝多了嗎?”
“不是喝多了是什么?”樓花間的神情依然驚恐,卻有加強著說話的語氣,好似極力想要掩飾一般,“平日里就不許他們喝酒,這下倒好,難得喜事,被這群沒有用的東西給攪得。”
朦朧聞言不由皺了皺眉,隨即斥責道:“我看沒有用的是你吧!瞧你現(xiàn)在這樣子,這些事情都處理不好,還一個勁地逃避,這事已經(jīng)慢慢在眾弟子眼前傳開了,這便要是再不想辦法制止恐怕會越鬧越大?!?p> 而樓花間此時好似壓根聽不進去規(guī)勸一般,不由說道:“反正自始至終,城中的事情不都是你拿主意的嗎?要處理,你處理好了。”
朦朧聞言當真是氣不打一處來,她知道這樓花間無能,但是想不到連最基本的膽識都沒有,但是這事情不能鬧大,而且是在即將有大喜之事的時候,這便是讓天下武林同道看白帝城的笑話,不由便說道:“你先去召集眾人,該怎么說我教你。”說罷便頭也不回地出去了。
過了少頃,白帝城中便聞召集的鐘聲,所有弟子便都來到了正廳當中集合,不多時,朦朧便攙著樓花間來到正廳落座,眾人見得二人便齊聲高呼:“參見城主、城主夫人?!?p> 樓花間隨即正了正色說道:“我就直截了當說了,我知道,昨夜發(fā)生離奇之事,便是有人說見得老城主的冤魂作祟?!?p> 此言一出,廳中隨即議論紛紛,便道是這件事果然已經(jīng)引起了眾人的知曉以及猜測,樓花間見得廳中頓時有些喧鬧起來,不由大喝一聲:“都安靜!”
隨著一聲喝罷,眾人便又歸于了寂靜,樓花間便接著說道:“如果我以惡作劇為由,便也難以服眾,但是,我覺得更該讓大家明白的是,為什么你們見了老城主還那么害怕,是因為你們心中惶恐,是因為你沒知道殺害老城主的兇手還沒有落網(wǎng),你們心中方才對老城主有些愧疚,如果你們已經(jīng)把那個叛徒抓了或者殺了,你們再見到所謂老城主的冤魂,心中還會有如此的懼意嗎?”
眾人聞言不由得心中頓感寬慰,紛紛想著好似卻是如此,而易容喬裝在人群當中的查盡與司馬焯不由得心頭一緊,心道這個司馬焯還當真會識人心,這三言兩語的,不但抹消了眾人心中的懼意,甚至還讓大家又一次針對司馬焯的追殺之心燃起。
此時又聽樓花間說道:“此次我喜得貴子,大擺筵席,可能也是引起我父親不滿的緣由,故而我在此對天發(fā)誓,喜宴過后,誓把捉拿司馬焯這個叛徒之事放于第一位!勢必要為我父親報仇雪恨”
此時,幾個平日就與樓花間關(guān)系好的幾個弟子不由得先隨著喊了起來:“誓拿叛徒司馬焯,誓為老城主報仇!”
有人開口便有人附和,隨即便是群情激奮紛紛開始叫喊,查盡心中頓時一緊,忙拽了拽司馬焯,而此時司馬焯已然雙拳緊握,竟氣得不禁顫抖起來。
小會結(jié)束,樓花間散了眾人,便暗自舒了一口氣,隨即逃也似的便離開了正廳。
查盡與司馬焯便找了塊僻靜之所,見得四下無人,方才安慰道:“你可千萬不要激動啊,我剛剛是真怕你沒有忍住?!?p> 司馬焯則苦笑了起來,說道:“都到這個份上了,這點事情還不至于讓我忍不住,只是我不齒這個樓花間,殺了自己親生父親,居然還能有勇氣說出這番話來。”
“作為城主,就是要能控制人心啊?!辈楸M不由說道,“這個樓花間看來口才不錯啊,這番言辭,換做是我都未必能想得出來呢?!?p> 司馬焯聞言,當知查盡這是在開玩笑,不由也是微微一笑,但細細想了想又說道:“但是據(jù)我對樓花間的了解,他當不是有這般心機之人啊。”
查盡便撓了撓頭,想了想說道:“那估計就是朦朧那個女人教他的了,這個女人本就不簡單,咱都吃過她的虧?!?p> “你們在這兒啊?”此時忽聞一個聲音從一邊傳來,著實嚇了查盡與司馬焯一跳,但抬眼見去是儲昭陽以及花小柔還有清清姐,便才松了一口氣,只聽儲昭陽說道,“剛才我就見得你們在廳中議事,等你們出來便想尋你們,可轉(zhuǎn)眼便見不到人,害我們一頓好找?!?p> 查盡聞言也沒有回答,只是說道:“先不說這個了,既然如此,就商量一下今晚的對策?!?p> 眾人聞言便點了頭,只聽得司馬焯說道:“但是現(xiàn)在看來,再嚇唬他們也沒什么用了吧?”
“發(fā)生什么事了嗎?”清清姐聞言不由問道。
只聽查盡簡單說來:“反正就是算那樓花間口才一流,便是三言兩語,就打消了眾人的顧慮,還把矛頭都針對到了司馬兄的身上?!?p> 儲昭陽聞言,見得眾人好似都有些氣惱,畢竟計劃已然不得不做出變化,但是仔細一想,不由眼珠一轉(zhuǎn)說道:“清清姐,你是不是還會口技?”
清清姐聞言,不由點頭說道:“我家是巧戲班子出生,這點技巧都是家傳的,難不倒我。”
查盡聞言便知儲昭陽好似想到了辦法,便開口問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主意?”
只聽儲昭陽說道:“既然他們借樓萬重冤魂作祟之事把矛頭直指司馬大哥,那我們便可反其道而行之,把那矛頭反指回去,所以到時候就要借助清清姐的口技了?!?p> 見眾人還沒有理解,查盡不由輕輕一拍儲昭陽的肩膀,隨即說道:“好小子,果然夠機靈?!彼鞂φ殃柕囊馑颊f了明白,“司馬兄,你便告知清清姐樓萬重的聲音大致是如何,然后晚上就靠清清姐再去嚇他們,讓他們明白,其實兇手另有其人?!?p> “哦,好主意啊?!北娙吮氵@才理解了過來,清清姐不由笑道,“他有張良計,我們有過橋梯啊,我們就順著他來個將計就計,這點放心,包在我身上?!?p> 既然計策已定,清清姐忽而想起什么,不由又問道:“你們兩個昨天晚上有什么發(fā)現(xiàn)沒有?”
司馬焯昨晚因為拖住朦朧的關(guān)系,便不敢再出去了,便是什么都沒有做,而查盡便搖頭說道:“書房里都是些白帝城內(nèi)的事務文書以及一個古典籍,沒有什么線索,恐怕有用的資料,便都在他們的房間當中了?!?p> “沒事沒事?!彼抉R焯雖然有些失落,但是依然強打起精神說道,“這本來也是意料之中?!?p> 查盡聞言便說道:“這個我明白,好了,既然商定就都散了,今晚依然丑時后山集合?!?p> 此言一出,司馬焯不由一愣,說道:“我怕依然碰到朦朧,咱們要不子時過半就集合吧?!?p> 查盡便也沒有多想,便點了點頭,眾人商定,這才要往外走,便見不遠處魚兒正在慢慢靠近,眾人剛邁出的步子,不由又退了回去,稍稍探出頭去觀瞧,卻見魚兒手中抱著一只白毛信鴿,正來到這個僻靜無人之所,直接伸手放飛了這只鴿子。
儲昭陽見狀忽而一笑,輕聲對眾人說道:“你們從后面繞著走,我去套一下她的話,看看有沒有什么線索?!?p> 查盡覺得也可能也是個辦法,便輕輕拍了拍儲昭陽的肩膀說道:“那你小心?!闭f罷便與眾人一起,往另一側(cè)繞道而行。
而儲昭陽見得眾人走了,便整了整自己的衣冠,悠然踱步而出,見得魚兒放飛了各自正要離去,便輕聲咳了幾聲,魚兒聞聲便警覺轉(zhuǎn)頭看來,不等她發(fā)問,儲昭陽便率先開口說道:“我當是誰與我一樣喜歡找沒人的地方四處游蕩,原來是你啊,我記得你叫,你叫……”儲昭陽隨即做出一番思考的樣子,好似忽而想起,便笑著說道,“你叫魚兒對吧?”
魚兒見得竟是眼前這個昨日調(diào)戲自己之人,不由得心中怒氣又起,問道:“你這家伙,鬼鬼祟祟在這兒做什么?”
“鬼鬼祟祟?”儲昭陽聞言不由一愣,四下看看,又笑著說道,“我便是自己游蕩一番而已,倒是你,剛才放出的那只鴿子,是要給誰送信???”
魚兒聞言心中不由一驚,頓時有些緊張起來,卻又不知如何回答,想了半天,便冒出一句:“我給誰送信,與你何干?”
儲昭陽聞言便哈哈大笑起來:“瞧你這急迫的神情,是不是你有哪個情郎在外,許久不見便是要靠這白鴿寄托思緒???”
魚兒頓時惱羞成怒,怒道:“遼國小賊休要胡說,我是星垂門的侍女,再敢出言羞辱,別怪我不客氣了!”
“星垂門怎么了?”儲昭陽聞言便是一愣,好似有些不理解地說道,“星垂門的就不能有情?那我就怪了,你家圣女不是也成親生子了嗎?”
魚兒頓時語塞,便結(jié)巴反駁道:“她,她是圣女,我們怎么可以去跟圣女比呢?”
儲昭陽聞言又是一陣嬉笑,說道:“為何又不能比呢?同樣都是人生的,都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睛一張嘴巴,有什么不一樣呢?難道你是星垂門的侍女,就一輩子都是了嗎?”
儲昭陽這看似嘲諷的話語實則正觸及了魚兒的內(nèi)心,試問,又有誰想要一輩子甘愿做他人的奴隸,一切都為他人而活,連追求自己的幸福的權(quán)利都沒有,但是轉(zhuǎn)念想來,魚兒便又暗自自責自己竟被眼前這個小子挑唆,竟冒出這種想法,不由怒道:“遼國小賊,休要胡言亂語?!?p> “胡言亂語?”儲昭陽便是一眼看透了魚兒一般,便緊咬不放說道,“胡言亂語的話你方才為何遲疑?其實你也想要與你們圣女一般,可以有一個疼愛自己的夫君,有兒女承歡膝下對嗎?”
“你!”魚兒當真也是這么想的,其實她知道,不知是自己,甚至燕兒、黃鸝、白鷺她們都也是這么想的,甚至她也明白,圣母心中當應該也有一個人在,只是她們不知道也不敢問罷了,而便是如此,她們也不敢去多想,只怕是觸犯了圣母而受到責罰。
見得魚兒沒了話,儲昭陽便笑著說道:“那也正好,我也是尚未娶親,正求婚配,我看我家公子與你們星垂門關(guān)系不錯,我不如讓我家公子去說說,讓夫人把你賜婚于我得了。”
“你這遼狗!”魚兒聞言不覺羞惱,雙頰都微微漲紅,罵得也更為難聽,“你少往自己臉上貼近,是你們家公子想要在中原立足才依附我們星垂門吧,簡直不害臊?!?p> 當然了,這些辱罵對于儲昭陽來說根本不痛不癢,第一他不是遼人,第二他更不屑這個星垂門,但是看著魚兒的神情,不免有些同情起這些渴望自由卻又沒有自由的人來,忽而聽聞不遠處有人在呼喊:“魚兒,你在做什么?”
卻見得燕兒正往這邊走來,魚兒便不再理會儲昭陽,隨即便一路小跑向燕兒,說道:“沒什么。”
燕兒葉遠遠望見這邊的儲昭陽,隨即問道:“又是他?他又對你輕???要不我?guī)湍憬逃柦逃査??!?p> 魚兒卻搖了搖頭說道:“沒什么,我們走吧,不然圣女尋不得我們,怕是要急了?!?p> 既然魚兒如此這般說,燕兒便也沒有多說什么,便與她一同離去了,見得魚兒離去的身影,儲昭陽不由得竟發(fā)出一聲嘆息,但是轉(zhuǎn)念一想,便忽而微微一笑,也是一路小跑回了房中。
這便不久之后,儲昭陽正在房中歇著,忽而聽得有人敲門,便起身開門,卻見花小柔與清清姐進門而來,不由問道:“你們這是怎么了?”見得花小柔臉色有些不好,頓時便關(guān)切道,“小柔你怎么了?”
“還不是你!”只聽得清清姐怒道,“你小子搞什么花樣?我聽查盡跟我說了,你怎么讓蕭俊跑去跟城主提親,你玩的什么把戲?”
儲昭陽聞言不由看向蕭?。骸澳阍趺凑f的?怎么連我?guī)煾付贾懒???p> 只聽得蕭俊好似有些無辜地說道:“我這便是聽你的吩咐,去跟圣女提親啊,只是那時候城主也在,還有幾個白帝城的弟子,便有查兄已經(jīng)那個司馬焯,好似在詢問此次外出的事宜吧?!?p> “然后你就直接說了?”儲昭陽問道,隨即也不等蕭俊回答,便罵道,“你也太聰明了?。∧銜粫謭龊习??”
“那就是真的了?”清清姐聞言不由問道,“你這不是在胡鬧嘛!”
儲昭陽隨即有些擔憂地問道:“是師父要你來問我緣由的?”
只聽清清姐點頭說道:“方才我正好遇見他,他便簡單跟我說了這個事情,好似也有些生氣,這時候你這么做,不怕節(jié)外生枝嗎?”
儲昭陽聞言忙說道:“清清姐,小柔,你們可要相信我,我這么做定是有我這么做的原因的?!?p> “那你說啊,什么原因?!被ㄐ∪嵋步K于開口,兩人都好似非常生氣,若儲昭陽不說出一個適當?shù)睦碛?,便要把他扒皮抽筋一般?p> 儲昭陽卻正了正色說道:“因為我突然想到,可以從朦朧那兩個侍女下手,是想啊,若是得了她的信任,便有機會套出關(guān)于朦朧的一些事情,她便也是個證人啊?!?p> 清清姐聞言不由說道:“你是想要借著對她示愛,讓她隨了你,借此機會套取有關(guān)情報?”
“對!”儲昭陽聞言便笑著答道,但是忽而便覺眼前一黑,竟是花小柔一巴掌扇到了他的臉上,隨即便怒氣沖沖地轉(zhuǎn)身離去。
儲昭陽頓時好似被打蒙了一般,竟呆立在原地默不作聲,便疑惑地看著清清姐,清清姐此時也有些怒氣地說道:“縱使這個主意好,你也不能這般,人家好歹是個少女,你這便是玩弄人家感情,這番行為說白了是最下作的做法,你小子,我想現(xiàn)在小柔當真是對你失望透了?!?p> 儲昭陽聞言不由得也是一愣,他自是覺得自己的計劃天衣無縫,縱使沒有成功也不影響大局計劃,但是這被清清姐一點,方才回過神來,便看著清清姐,又看看一旁不敢多言的蕭俊,忽而對著他怒道:“你看什么看?都賴你!”
蕭俊被他罵了,便又馬上轉(zhuǎn)過頭去不再言語,而儲昭陽這才明白花小柔此時定然是對他產(chǎn)生了厭惡之情,忙一個踉蹌跑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