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細(xì)葉誰裁出,二月春風(fēng)似剪刀。
當(dāng)汴河畔的垂柳吐出嫩芽時,慶歷四年的春天終于來了。
楊浩顧不上新開的店鋪,慷慨地將廚藝傳授給嬸娘,以及那兩個女幫工之后,便當(dāng)起了甩手掌柜。
哦不,是在自家小院里當(dāng)起了農(nóng)夫。
楊浩拿著鐵鍬鎬頭,將院角的一片泥土翻開,仔細(xì)整理。
又找來幾個花盆、廢棄的陶罐、水缸等物,分別在地上和盆罐中撒下種子。
種下了玉米、土豆和辣椒。
氣溫雖然有些低,或許不是播種的最佳時機(jī),但楊浩已經(jīng)迫不及待。
籽種無比珍貴,他是絕不會輕易浪費(fèi)的。
那卷保鮮膜派了用場,展開之后重疊鋪在上面,能夠起到類似地膜的作用。
保溫保濕,可以讓種子提前發(fā)芽,生長。
除此之外,楊浩還特意留下了部分種子,保存在地窖之中。
萬一此番試種失敗,還有補(bǔ)救的機(jī)會。
楊雪站在一旁,好奇問道:“三哥,你在做什么?”
“種些好吃的蔬菜?!?p> 事關(guān)重大,楊浩當(dāng)然不會如實(shí)相告,尤其是楊雪這等童言無忌的小家伙。
一聽好吃的,楊雪頓時眼睛放光,吃貨本質(zhì)暴露無遺。
楊浩趁機(jī)叮囑道:“所以嘍,這些不能亂動,長出了綠苗之后更要小心看護(hù),不能弄傷,知道嗎?”
“嗯,我不會的,三哥該叮囑大黃才是,它最喜歡在院子里撒歡?!睏钛┬∧樅?,信誓旦旦。
楊浩暗中一笑,大黃可以比你懂事多了。
上元夜,多虧了大黃,老伙計(jì)不僅及時示警,追尋蹤跡,情知道不敵的時候,還懂得去找楊懷玉求助,讓人嘖嘖稱奇!
狗通人性,大黃不僅聰明,也乖巧著呢!
楊浩摸摸狗頭,他確信大黃不僅不會破壞,還會是看護(hù)的好幫手。
“雪兒,上元節(jié)的事情你沒有告訴嬸娘吧?”
“沒有,我記著呢,三哥說了要保密?!?p> “很好?!?p> “我懂,不能讓娘親擔(dān)心,不過娘親責(zé)備我瘋跑,把衣服弄臟了?!睏钛┑吐暭?xì)語,略有委屈。
“讓你挨了責(zé)備是三哥的不是,給你做好吃的補(bǔ)償可否?”
“好啊,但…沈姐姐的事情,三哥不許再責(zé)備我?!睏钛┼街∽欤耆桓辈怀蕴澋哪?。
“好,不怪你,但你保證以后不許亂說?!?p> 楊浩暗嘆一聲,那晚之后再未相見,也不知沈媛可還好?
大姑娘不會像楊雪這般懵懂,沒心沒肺……偏生最近沈放不曾來,以至全無消息,難免讓人掛念。
楊雪瞧見兄長神情,不服氣道:“我沒亂說,三哥肯定又在想沈姐姐?!?p> “嗯?”
雖然“做賊心虛”,但楊浩還是沉著臉,低哼一聲。
楊雪見勢不妙,立即學(xué)乖:“好吧,我不說了…”
“走,我們?nèi)サ昀锴魄疲摮晕顼埩??!?p> 楊浩欣然一笑,放下鐵鍬,將陶罐、花盆搬到不起眼的角落。
又心心念念地仔細(xì)瞧了兩眼,期盼著種子盡早發(fā)芽,這才戀戀不舍地洗手、落鎖、出門。
……
楊家鋪?zhàn)右呀?jīng)擴(kuò)展為三間門市,一分為二,一間照舊賣關(guān)中小吃,兩間則售賣炒菜。
隨著春水蕩漾,南船北來,上土橋碼頭再次熱鬧起來,工匠路人往來不絕,楊記食肆生意再度興隆,更勝往昔。
為了應(yīng)付繁忙的生意,又新招募了十多名女工。都與楊家簽定了契約,一邊做工,一邊學(xué)手藝,未來會是連鎖店的主力元老。
至于楊記食府,徐六斤暫時沒有找到合適的選址,只得暫時作罷!
反正近來的重點(diǎn)是院子里那幾株莊稼,其他的倒也不著急。
一天大部分時候,楊浩都待在家里做農(nóng)夫,至于鋪?zhàn)永锏氖虑?,完全由楊田氏打理?p> 跟著楊浩學(xué)了一段時間,楊家嬸娘的手藝越發(fā)精湛,已然有東京第一廚娘的美譽(yù)。
但每逢荊王趙元儼到來之時,仍舊是楊浩親自上手,唯恐怠慢了最尊貴的客人。
不過自從過了年之后,趙元儼來尋味美食的頻率越發(fā)低了。
楊浩還發(fā)現(xiàn)一個跡象,老王爺?shù)氖秤坪踉絹碓讲睿麄€人看起來有點(diǎn)萎靡,不似先前那般精神矍鑠。
該不會是生病了吧?
楊浩記不得八大王的生卒年,只是隱約知道他年歲不是很高……
雖然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但楊浩還是希望御醫(yī)們能好生醫(yī)治,讓這位慈祥的老王爺能夠高壽,能有個康健幸福的晚年。
……
二月底的時候,天氣越發(fā)暖和,土豆、玉米和辣椒的幼苗都順利破土而出。
看著冒出頭的嫩苗,楊浩欣喜不已,滿懷期待。
仿佛已經(jīng)看到幾個月后,金黃的玉米棒、紅彤彤的辣椒,再從泥土里刨出圓滾滾的土豆……
到時候首先做一盤酸辣土豆絲,前世很常見的家常菜,已經(jīng)很久沒吃到了,怪想念的。
正當(dāng)楊浩在暢想豐收喜悅和久違的菜肴時,敲門聲響了起來。
誰啊?
除了年節(jié),楊家小院鮮少有人登門,楊浩不免覺得奇怪。
一開門,發(fā)現(xiàn)是原房東的侄子,簽定契約賣房子的那個年輕人。
姓閭,是個頗為少見的姓氏,單名好像一個芃字。
“閭大哥?”
“楊小哥,我去食肆找你,楊家嬸子說你在家,我才過來的。”
“有什么事嗎?”
“啊…有點(diǎn)事…”閭芃訕訕一笑,似乎有些難以啟齒。
楊浩不免狐疑:“閭大哥,有話直說,無妨的?!?p> “啊…那我就直說了?!?p> 閭芃遲疑道:“這院子年前賣于楊小哥,因家叔有急事,這價錢……而今有人登門,出了高價……”
吞吞吐吐了好半天,楊浩總是聽明白了。
年前因其叔父閭巖在太康縣吃了官司,著急用錢,價錢不高將院子房舍賣給楊家。
結(jié)果而今有人找上門來,愿意出更高價買這一院房子,閭家人——后悔了。
“閭大哥,這個…我們簽過契約,地契都交割過了。”楊浩淡淡一笑,盡量保持禮貌。
“我知道…我來是想與楊小哥商量一下,我們可否把院子買回來?”
“……”
閭芃著急道:“你放心,我們多出四十貫,三百貫回購,如何?”
這……
楊浩沒想到會遇上這等破事,這一帶要拆遷嗎?
閭家能夠溢價回購,充分說明有人給出了更高的價錢。
可是那又如何呢?契約已然簽過,此時反悔似乎不大合適,也全無用處。
“呂大哥,抱歉…”
“楊小哥莫急,價錢好說,可以商量…”
“這不是錢的事!”
楊浩很無奈,錢多少自己不在乎,關(guān)鍵在于時間不對。
剛在院子里種下寶貝種子,這時候怎么可能出售房產(chǎn)呢?
“楊小哥…”
“閭大哥,如果貴府實(shí)在覺得賣虧了,出于仁義,我可以補(bǔ)償貴府四十貫?!比绻ㄥX能息事寧人,楊浩很樂意。
“楊小哥,三百五十貫,如何?”
我去!
上土橋也不是什么黃金地段,破舊小院也不是什么風(fēng)水寶地,新買主究竟看上什么了?
能讓閭家這般不計(jì)成本,可見開出的是天價。
可那又如何呢?
再值錢,能有院子里那幾棵嫩苗值錢?
楊浩擺手,斬釘截鐵:“抱歉,真不是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