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你對于自己的能力真的是一無所知呀?！边t九剛剛還郁悒的臉，立刻因為這只蠢萌的桃花妖而愉悅了起來。
“有些事，我建議你還是不要說。”某護(hù)犢子的大叔立刻就開口說道，在他的心中，可以是自己慢慢告訴念念她的身世，但絕對不能讓一個外人來說出一切。
有些成長，對于一個小姑娘來說，真的是太過沉重。
遲九這時笑了，自從酉吉那只癡情的雞妖叫他去凡人堆里當(dāng)個官玩玩，只是短短的半個月，他已經(jīng)聽了不少關(guān)于眼前這個蘇丞相的傳說。據(jù)說，這位蘇丞相一到長安就憑借一篇《兵賦》得了先帝的青眼，賜給他錦衣玉帶，還讓他一舉成為正四品的兵部侍郎。
起初，遲九覺得，不過是一個擅長舞文弄墨的人罷了?？墒聦崊s完全出乎他的意料，這人在兵部的時候為喜歡南征北戰(zhàn)的先帝出謀劃策，孤狼嶺大捷，望月關(guān)完敗敵方……幾乎有他在的戰(zhàn)場，似乎就沒有失敗的。
如果僅僅是這樣，那也就頂多是一個將帥之才而已。但是，蘇玉的能力顯然遠(yuǎn)勝于此，當(dāng)這一任皇帝親政以后，對這位曾經(jīng)的功臣可謂是“狡兔死，走狗烹”，就在他想找個理由就把蘇玉弄死的的時候，蘇玉自己卻主動選擇去藏書閣當(dāng)一個正七品的編修。
在那以后就是長達(dá)三四年的沉寂，就當(dāng)連從前的老將們都忘記蘇玉的時候，蘇玉卻突然編成了兩本書，一本是震驚朝野的《昊景之治》，講述了先帝在位期間整個國家的經(jīng)濟(jì)、政治、文化等等的著作，這樣的鴻篇巨著就算是數(shù)百人花十幾年也不一定能完成，可是蘇玉他做到了；而另外一本，卻有些被埋沒，但是當(dāng)遲九看過以后，他內(nèi)心卻受到了徹底的沖擊——他的第二本書叫《通神志》，如果說《昊景之治》講的是人界須臾數(shù)十年的歷史，那么《通神志》則是蘇玉在一些志怪傳記的指引下，靠著自己的想象力，塑造的上古時代。
上古，就算是對于一些活了一千多年的大妖，比如妖王酉吉，又比如涂山狐九，都只能是從先輩留下的墓葬中一窺其貌。而對于上壽不過百年的凡人，他們所寫下的上古，不過是對于他們想象之中王朝的歌頌。
可是，這個兩三千年以后才出世的凡人，卻依靠著祖先在文字在歌謠里留下的蛛絲馬跡，想象了一個有七成相似的上古時代。
所以光憑這一點，遲九對于這個蘇丞相，心里是有幾分敬佩的。
不過可惜的是，在民間對于這個丞相流傳更多的，不是他的才華與能力，卻是他謎一樣的情史，比如說，就有不少香艷的話本子，十分大膽地用隱晦的手法猜測太后和丞相之間的一些曖昧的情事，個中佼佼者就是一本流傳甚廣的《金釵緣》。
為這，他閑著沒事的時候，還去友好地請教了住在瓊?cè)A殿里的淑妃。當(dāng)時，他們對話的情景是這樣的。
殿內(nèi)的越窯青釉提爐正發(fā)著迷情香的味道，這是一味只會用在青樓妓院里的香料，用途很簡單，就是為了一些有特殊嗜好的貴婦提供的。只要那么一指甲蓋的迷情香，就足以讓一個成年男子失去理智，不過，他的副作用也很明顯，用多了這種藥的男人，容易“馬上風(fēng)”。
“聽說玉城是蘇玉的故土，我來是想了解一下，蘇玉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边t九就站在瓊?cè)A殿的中央，這香對他一個蛇妖并沒有什么影響。
淑妃此時是斜靠在主座上，她的手上戴著支金鐲子，鐲子上鏤著海棠的花紋。她臉上沒畫什么妝，眉間點了個朱砂鈿，唇上抹了海棠花做的口脂。
“蘇玉，他一個前朝肱骨之臣，我一個后宮婦人知道的未必比遲大人你多?！?p> “聽說他與太后有染？”
淑妃一聽這話，嘲諷地笑了一下：“他，與那個賤人有染？如果真有的話，你覺得我會不好好利用這個污點把那個賤人弄死嗎？”
“皇帝也許不在意那賤人現(xiàn)在這些亂蹦跶的小情人，但是，如果一朝太后與一朝丞相在一起，剩下的就只要謀朝篡位了吧。”淑妃也許不懂前朝復(fù)雜的關(guān)系，但是她了解她的枕邊人，這個皇帝或許會愛，但是這種愛一定是建立在他是皇帝的基礎(chǔ)上。
“那怎么會有這種流言出來？”
“我猜，蘇玉大概是喜歡那個賤人的，可是那女人不會喜歡上不受自己掌控的人的。”
遲九聽到這個答案，也笑了一下。
“女人的心思果然是難懂。”
“不過，放著好好的京官不做，你為什么要跑去玉城？”
“玉城有蛇患，而我是是蛇妖，你說是一個立了除災(zāi)之功的人對你有用，還是一個靠你吹枕邊風(fēng)提上來的人對你有用？”遲九如是回答。
“你想的到底比我周到，你去玉城我只提醒你一句，就我知道的信息的來看，蘇玉八成是沒死，”淑妃這么說著，褪下自己手上的海棠金鐲子，“那個賤人也許不喜歡蘇玉，可是她唯一敬重的人，也只剩這一個蘇丞相了。畢竟，當(dāng)初她能從一個梅貴人直接被立為皇后，蘇玉在其中出了不少的功勞?！?p> “多謝，我先離開，就不妨礙淑妃娘娘了。”
在民間被臆測最多的，就是皇家各種春闈秘事，這樣的揣測，很多時候都被后人當(dāng)做野史，也就笑笑圖個樂子罷了?？墒呛芏鄷r候，正史里不敢寫的東西，你也只能從野史里尋到蛛絲馬跡。
就拿這《金釵緣》來說，里頭的主線說的是某朝太后與丞相之間的茍且，把皇帝寫成一個好大喜功、急功近利之輩，放在本朝也是合適的，而里面的其他人物，比如私會情郎的淑妃，比如憋屈的皇后，這些本朝這些史官根本是都不知道的東西，也被那個無名氏作者描寫得很生動。
人常言什么百無一用是書生，這話其實只對了一半，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書生有時看起來確實只能寫寫話本子發(fā)發(fā)牢騷，但是，畢竟是受過教育，就算是發(fā)牢騷那也得往高級牢騷發(fā)展。正所謂，春宮圖里找名家，無名話本窺前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