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高小余丟失的那一天算起,已過去了十五年有余。
十五年來,高杰過的非常艱難,甚至可稱得上痛苦……在其他人眼中,他這十五年可說是快活至極。當(dāng)時,他已經(jīng)過了解試,得了貢生名額,準(zhǔn)備參加貢院省試。如果能夠通過省試,接下來便可以進(jìn)行殿試。若如此下去,一個進(jìn)士出身唾手可得。
可因為出了這件事情,高杰未能通過省試。
省試失敗后,他本有機(jī)會重考??僧?dāng)時的高杰,已經(jīng)沒有了繼續(xù)科舉的心思。
高俅沒有責(zé)怪他,嫂嫂也沒有責(zé)怪他……但是他內(nèi)心里,卻過不去,感到萬分愧疚。
于是,他通過大哥高伸的關(guān)系,做了京西巡檢。
因為那兩個偷走高小余的家仆,便是京西人氏……高杰在京西兩路一做就是十年,期間經(jīng)歷了三次勘磨。原本,他是有機(jī)會離開武官體系,但他卻不同意,幾乎把個京西兩路走了個遍。在第三次勘磨過后,他見京西之地毫無線索,于是便轉(zhuǎn)到了大名府。
時大名府留守梁子美,對高杰非常欣賞。
于是在經(jīng)歷了第四次勘磨后,舉薦高杰為東平府兵馬都監(jiān)。
十五年來,高杰很少回汴梁,一直在四處流浪。一方面,他想要找到高小余的下落,另一方面,他想逃避。因為他也不知道,回到汴梁后,他該怎樣去面對高俅。
為此,他到處奔走。
高杰已年近四旬,卻依舊是孑然一身,未曾成親。
在這個時代,四十歲沒有成親,可以說是一樁非常罕見的事情。
現(xiàn)在,他終于可以放下心中的愧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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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小余仍有些迷糊!
這突然間改變的身份,讓他一時間有些無法接受。
曾幾何時,他也期盼著父母找到自己,從此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
曾幾何時,他幻想著,有一個溫暖的家,而不必在四處流浪……可是當(dāng)這一切真的又發(fā)生之后,高小余竟有些恐懼。他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竟變成了衙內(nèi)。
衙內(nèi),是對官宦子弟的一種稱呼。
官無大小,只要是官宦子弟,就可以被稱之為衙內(nèi)。
也就說,縣令的兒子可以被稱之為衙內(nèi);宰相的兒子,同樣也可以被稱之為衙內(nèi)。
當(dāng)然了,衙內(nèi)和衙內(nèi)也有區(qū)別。
不過按照高俅的品級來說,高小余這個衙內(nèi)的身份,至少可以算得是中高級別的衙內(nèi)。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在汴梁的話,需要謹(jǐn)言慎行,但在地方,足以橫行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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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居然成了衙內(nèi)?
陽光明媚,碧空萬里無云。
沒有風(fēng),陽光也很溫暖,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舒服極了。
高小余半躺在一張軟軟的暖榻上,坐在屋檐下,沐浴在陽光里,突然間發(fā)出一陣傻笑。
“三娘,我現(xiàn)在是衙內(nèi)了?”
“是啊,小高衙內(nèi)!”
扈三娘頗感無奈,把一片水果遞到了高小余的嘴邊,“張嘴,小高衙內(nèi)!”
“嘿嘿嘿,直娘賊,貧道居然成了衙內(nèi)?!?p> 高小余吃下了水果,一邊砸吧嘴,一邊笑起來。
那賤兮兮的模樣,直讓扈三娘心中涌出一種想要把他從暖榻上拖下來,一陣暴打的沖動。
小人得志,絕對是小人得志!
如果你還不明白這四個字的含義,那么看看高小余此刻的模樣,絕對能夠體會深刻。
如果不是自家兄長在高杰帳下做事,扈三娘絕對不會忍耐。
“呼!”
陽光沐浴,高小余瞇起了眼睛。
“三娘,你知道嗎?”
“知道什么?”
“從前我隨師父游歷,在秦州曾見一個衙內(nèi)欺男霸女,恨得我牙根發(fā)癢。
沒想到,我有朝一日也會變成衙內(nèi)……三娘,你說我現(xiàn)在變成了衙內(nèi),是不是也可以去欺男霸女呢?”
“高小余!”
“說笑,我不過是說笑罷了。”
高小余連連擺手,閉上了嘴。
可沒過多久,他又嘿嘿傻笑起來,讓扈三娘無奈的連連搖頭。
“三娘,給本衙內(nèi)笑一個唄?”
哐當(dāng)!
扈三娘再也忍不下去了,原本用來切水果的匕首,一下子插在了桌上,刀身晃動不停。
“別生氣,別生氣,我給你笑一個算了。”
高小余忙連連擺手,示意扈三娘不要動怒。
看著他的模樣,扈三娘哭笑不得……說實話,她實在無法把眼前這個一臉痞賴模樣的家伙,和堂堂殿前都太尉的小兒子聯(lián)系在一起。要知道,高俅此前有三子三女,家教非常嚴(yán)。女兒,先不去說,只說那三個兒子,最小的兒子高堯輔,而今也已通過解試,考上了貢生。據(jù)說來年開春,就要去參加省試,前景非常的光明。
可現(xiàn)在……
扈三娘覺得,高俅怕是要有的頭疼了。
“衙內(nèi)!”
就在這時候,有下人來報:“都監(jiān)府外,有一個叫常書欣的都頭,說要求見衙內(nèi)。”
“常書欣是誰?不認(rèn)識!”
高小余想都不想,便回答道。
“慢著!”
扈三娘叫住了那下人,看著高小余,而后搖了搖頭。
她倒是可以理解高小余而今的狀態(tài)……說難聽一點,就是他還沉浸在那突如其來的驚喜中,神智尚未清醒。也難怪,換做任何人遇到這種事,怕也不好調(diào)整心態(tài)。
“常都頭,常小六,還記得不?”
高小余睜大了眼睛,看著扈三娘道:“常都頭?”
“你忘了,不是拜托他去找那杜少三嗎?這已經(jīng)過去兩天了,想必他已有了收獲?!?p> “哦,我想起來了!”
聽到杜少三的名字,高小余頓時醒悟過來。
他醒來之后,聽說了周四娘的遭遇,自然怒不可遏。
當(dāng)時他就拜托了扈三娘,讓她找常都頭,務(wù)必要找到那杜少三,把他繩之以法……
距離宋江撤兵,已經(jīng)過去了三天。
須城,依舊處于警戒狀態(tài),四門盤查嚴(yán)密。
有了高小余的托付,杜少三想要離開須城,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只不過這廝是土生土長的須城人,而且非常狡猾。想要在一座幾萬人口的城鎮(zhèn)里找到他,有些困難。最重要的是,以前衙門找人,可以向王英要線索……而現(xiàn)在,王英已是待死的囚徒。
沒了王英,城隍廟的潑皮們也就散了。
常小六現(xiàn)在過來……
高小余瞇起了眼睛,對扈三娘道:“三娘,煩勞你找大壯過來?!?p> 然后,他又對那下人道:“請常都頭來一趟,就說我行動不便,只好在這里恭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