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送別
第二日未央賴著床死活不愿起來，連紫蘇要引見綰汐都不理會。尉遲軒竹早早來找她，等了一個時辰還不見人，婢女們一個個唯唯諾諾，也說不上個緣由。
凝香再次添茶時，饒是好脾氣的他也忍不了了，直接摔了茶杯走人。
“哎，這人！”凝香雖覺得自家公主過分，可還是不滿尉遲軒竹的無禮，鼻子里直哼哼。
就在這時，凌玉瑋也來了，碰到院子里生氣的尉遲軒竹頗是訝異：“尉遲兄何故行步匆匆？”
尉遲軒竹因著有事兒求未央，雖是生氣卻也不敢真的離開，看到凌玉瑋如見救星，立刻收起一副憤憤的臉，笑道：“三皇子可是有事來找未央？”
“不瞞尉遲兄，玉瑋果真有事找皇妹?！彼嘈Φ溃骸按蟾缰履蛟S已聽說了，再一個時辰便要出發(fā)，他想見見未央?！?p> “唉！”尉遲軒竹嘆氣向里面努努嘴：“不知又誰惹了人，在此一個時辰，好歹連面兒都不露……”
凌玉瑋微微皺眉：“怎么？”
“還是你去問吧?！蔽具t軒竹無奈道：“她宮里的人是真厲害，在下是無計(jì)可施了?！?p> 聽聞凌玉瑋等候，未央又翻個身不予理會。等凝煙第三次匆匆退出去了這才猛然坐起來：“更衣！”
“公主，凝香姐姐與凝煙姐姐前廳會客，由奴婢伺候您更衣?！币粋€小宮女怯怯道。
“果真說了么？她怎么說？還是不見我們么？”凌玉瑋著急道：“大皇兄快要出發(fā)了，她果真不愿見一面么？”
“未央到底怎么了？聽祖父言昨日還好好的，又沒惹她生氣，何故不理人呢？”尉遲軒竹也是不解。
“兩位不必估測。”外面響起了凝露的聲音：“公主已去路口送大皇子離都，二位快去便是?！?p> “什么？”兩人大驚，互視一眼，立刻風(fēng)也似的跑了。
凝煙與凝香也互視一眼，一齊嘆口氣。
古道草亭中，凌玉瑯已準(zhǔn)備就緒，手下已催促多次。未央將兩個精致的錦囊交給他，囑咐道：
“大皇兄，你辦事總是瞻前顧后，有時太過優(yōu)柔寡斷反倒誤了你才能。這兩個錦囊如何用已教給你，只盼你不小看于我，好好照做便是。畢竟，我在父皇面前立了軍令狀的……”
凌玉瑯將錦囊仔細(xì)放入口袋，誠懇道：“皇妹放心，此次凌玉瑯幾乎山窮水盡，已無良策，托妹妹英明指點(diǎn)，感激不盡，豈敢小瞧？”
未央點(diǎn)點(diǎn)頭，又立刻紅了眼睛：“你萬萬保重，若是缺什么盡管派人找我，若情況有變也送信回來。我知道大皇兄自幼愛護(hù)未央，是個好人。所以你放心做事給父皇瞧去，皇嫂與涵皖我?guī)湍憧粗瑳]人敢欺負(fù)他們……”
凌玉瑯嘆口氣，拍了拍未央肩頭，沒說什么，轉(zhuǎn)身飛快上馬。未央看著他高大的身影，心中五味雜成，有許多話不知從何講起、是否該講？
“我走了?！?p> “保重。”
遠(yuǎn)遠(yuǎn)的聽到凌玉瑋呼喚之音，未央如今最是不愿見他，是以向凌玉瑯告辭。凌玉瑋見她神色有異，尚不及詢問便見她匆匆離去。
“怎么，她便走了么？”凌玉瑋栓好馬，望著未央遠(yuǎn)去的背影皺眉道。
“怕是不愿見你。”
凌玉瑋微怔，立刻懊惱道：“都是那個賤人，竟私自下毒惹此禍?zhǔn)?！那日托她給未央報(bào)信，怕是給認(rèn)出了來……”
“三弟，”凌玉瑯意味深長地看著氣急敗壞的他，幽幽道：“紅菱今日行車裂之刑，主仆一場，你好歹送她一程吧！”
“那個賤……”凌玉瑋怒氣沖沖，終究是說不下去，甩袖不語。
凌玉瑯嘆口氣，勒馬率眾離去，揚(yáng)起滿天的黃塵。
……
尉遲軒竹好不容易追上未央，經(jīng)過她馬車邊時伸出一只手，未央見狀抿嘴一笑，素手一抬便被拉到奔馳的大馬之上。
“你先回去，我與尉遲少爺一起?！蔽囱霙_著目瞪口呆的馬夫小李子道：“別叫嬤嬤找我！”
“……是。”
尉遲軒竹一路策馬，未央頓時覺得心胸開闊，神清氣爽，前面陰霾一掃而空。
“那日尉遲爺爺可有難為與你？”未央大聲道。
“……沒有”
“果真？”未央扭頭疑惑道，
尉遲軒竹抿了抿唇，不情愿道：“罰了三十軍棍……”
未央紅了眼眶，趕緊扭過頭去。
尉遲軒竹終于動容，安慰道：“你別著急，祖母攔著呢，不過打了十來棍……”
未央吸了吸鼻子：“誰著急了！”又看他向那日上山的岔口走去，頓時大驚：“父皇下了禁令，羽林軍不許我們過的?！?p> “放心，我們只去路口送人?！?p> “送人？”未央疑惑。
今日是王奇扇一家流放的日子。王奇扇等著秋后問斬，他的長子也因收受賄賂、謀財(cái)害命、賣國求榮被處以極刑。他的一眾家人殺的殺、流放的流放，轉(zhuǎn)眼間破敗凋零。
“這些日子皇上嚴(yán)查陰云貪腐之事，朝廷上下人心惶惶，急欲與他們撇清關(guān)系，是以沒了皇上之意，任何人不許靠近監(jiān)牢?！?p> “聽說了，王千凡與其妹并著家中三十余口流放漠北?！蔽囱膑鋈唬骸熬共恢绱酥臁?p> 那岔口不一會兒便到了，許多人帶著枷鎖腳鐐被官差呼來喝去，行動較慢便會招致一頓毒打。
未央微微皺眉，扶著尉遲軒竹的手跳下馬。
領(lǐng)頭的官差見有人來，趕緊過來拉馬，一看是尉遲軒竹，旁邊還跟著一個粉妝玉砌，薄面含怒的錦衣女娃，心中有所敬畏，謹(jǐn)慎道：“少爺，在下可否效勞？”
“王公子兄妹呢？”
“額……少爺，我們大人說了，事關(guān)重大，沒有皇上懿旨誰人不得相送……”那官差為難道：“更何況這二位身份特殊……”
尉遲軒竹笑道：“我也不為難你，你叫你們大人來。”
是趙郁達(dá)親自督查犯人，他是認(rèn)識未央的，滿臉堆笑請她稍后，要去提人來見她。尉遲軒竹趕緊示意未央。
“不必！”未央面無表情道：“他是我兄長好友，自當(dāng)親自相送。再說……”她看看一臉笑意的趙郁達(dá)，微微笑道：“本公主還得查查你趙大人是否怠慢了他們呢！”
趙郁達(dá)笑道：“公主說笑了，在下膽子再大也不敢違逆您的旨意，請！尉遲公子也請。”
趙郁達(dá)果真沒騙人，王千凡與王千藝比之那些襤褸之人實(shí)在好多，身上也沒甚傷痕，只是樣子呆呆的，見了未央與尉遲軒竹好似不認(rèn)得般。
尉遲軒竹叫人把枷鎖卸了，再次與他說話，可仍是得不到應(yīng)答。王千藝也大同小異，看到未央近身嚇得直哆嗦，不住往后退。
趙郁達(dá)咳嗽一聲，官差立刻退下。
“這是怎么回事？”尉遲軒竹惱怒道：“幾日前還好好的，你們到底干了什么？”未央也怒目相向：“趙大人，你怎么解釋？”
“公主與尉遲公子別急，聽在下慢慢說來。”趙郁達(dá)面不改色道：“王公子與王小姐確實(shí)受了點(diǎn)意外。您二位可還記得當(dāng)日行宮行刺之事？”
“那又如何？”尉遲軒竹忍耐道。
“那刺客被抓了三名，在下嚴(yán)刑逼供，終于得知他們乃王奇扇麾下爪牙，其中一人正是這位王小姐的意中之人?！壁w郁達(dá)不緊不慢道：“后來那刺客經(jīng)受不住嚴(yán)刑死了，這王小姐便這般了……”
未央疑惑道：“她好好兒關(guān)在牢里，怎么知道受刑之人是她意中人？又怎么知道她意中人死了呢？”
“這……”
“還能如何，”尉遲軒竹清冷的聲音響起：“他們拿這位王小姐逼那刺客招供罷了，而后又當(dāng)著她面殺了那人，使她精神崩潰。對嗎，趙大人？”
趙郁達(dá)看了看未央，小聲道：“不錯?！?p> “那王公子呢？”尉遲軒竹突然大喝道：“他這又是怎么回事？”
趙郁達(dá)正欲開口，底下有人報(bào)時間已到，犯人該上路了。他趕緊笑道：“公主、公子，時間已到，他們該上路了，這些事在下稍后再給兩位解釋?！闭f著就有兵士上來要給一邊呆呆愣愣的兩人上枷鎖，誰知剛碰到王千藝就聽她歇斯底里的尖叫
“別碰我！別碰我……求求你們別碰我……嗚嗚嗚，從安，哥哥，救我……”
本來自言自語的王千凡聽到她哭喊，抱著自己瑟瑟發(fā)抖。那些兵士不由分說將枷鎖腳銬給兩人帶上，趙郁達(dá)卻突然變了臉色。
尉遲軒竹與未央死死盯著他，仿佛一把把利劍穿透他五臟六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