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從葛大嬸斷斷續(xù)續(xù)的哭訴里,涂恒沙大致了解到,葛云是熬不下這樣沒有希望的苦日子,跟別的男人好上了,想帶著孩子跟人離開,村里這樣的情況從前就偶有發(fā)生,因為一旦患塵肺病,男人大多便不能人道,熬不住跟人當野鴛鴦的小媳婦見了光的還不曾見光的,從前都是看別人家熱鬧,就像這個病,別人家里男人查出病來,事不關己的時候,暗暗慶幸,誰知,老天爺卻是不愿意放過任何一個人。葛大嬸只是不明白,這些男人們不偷不搶,老老實實干活掙個體力錢,到底犯了什么錯,老天爺要這么來懲罰?
不過,葛大嬸家情況稍微好些,葛云哥哥葛莊塵肺病二級,在積極地配合治療,葛大爺身體還算健康,還能在地里伺候莊稼農(nóng)作,葛莊媳婦在縣城里打工,每月收入也不錯,只要家里還有點錢,人還活著,就總算是有希望。
葛大嬸是哭著走的,臨走還謝謝她的水。
涂恒沙心情沉重,繼續(xù)走訪了一下午,粗略統(tǒng)計,這個村子里有大約一半的男人患病,另一半要么是沒去礦上做工,要么就是進礦的時間不長,現(xiàn)在各個都是談礦色變。
涂恒沙也見到了好些病人,他們大多都有體力勞動者所具有的典型特點,皮膚黝黑,外表粗糙,卻也不再有體力勞動者所具有的強壯和遒勁,有的只剩一具灰敗的軀殼。
他們有的人憋著氣喘不過來,有的人捂著胸呻吟,有的人咳個不停,有人坐在家門口的陽光下發(fā)呆,用手指去捉陽光,無論家里人怎么叫他,都沒聽見……
她還見到了葛云的哥哥葛莊。到葛家時,葛莊正在咳嗽,咳著咳著便吐出一口血來,那殷紅的顏色,觸目驚心。
可葛莊是樂觀的,聽葛大嬸說了今上午的事,他還對她笑了笑,因她幫妹妹說話而感激,“我們村的男人活得不容易,女人更不容易?!?p> 一句不容易,輕飄飄三個字,卻是道盡人間疾苦。
他們這種病的痛苦,涂恒沙略能感受一二,她也曾在很多年里遭受過類似的病痛折磨,可是不能和他們的相比。
她表明了自己記者的身份,雖然拿不出證,但是村民是淳樸的,她說,他們便信。
“記者?記者好??!”葛莊的眼里露出光芒,“請你們記者好好……給報道一下!大家……都說我們得了這個??!礦上要負責任!要賠錢給我們……!可是……礦上人不肯賠!去要錢……的人孤兒寡母的還被他們打!我媽……我媽都受了傷!”
葛莊本就接不上氣兒,一下說這么多話,一口氣上不來,差點厥過去。
“哎!胳膊哪里擰得過大腿!”葛大嬸在一旁一邊給兒子順氣,一邊嘆息,“這礦,就是村長親戚開的!還不是他們說了算!”
“她是……是記者……記……幫……我們說話……”葛莊憋著氣努力說。
葛大嬸一雙淚眼看著她,“姑娘,你要幫我們申冤啊……”
聽著這句樸實的話,涂恒沙凝噎。
“我會認真調(diào)查,努力為你們發(fā)聲!”她關了錄音筆,沒有設備,在取得葛莊同意后,用手機拍了幾張照片,“你們一定不要放棄希望,好好治??!”
“會!玲玲……辛苦……”葛莊說。
葛大嬸抹著淚道,“玲玲是我兒媳婦,在縣里打工賺錢給他治病,他心疼媳婦辛苦,一心想要好起來,給媳婦分憂?!?p> 葛莊用力點著頭。
“如果礦上能賠償些,兒媳婦也不用那么辛苦……”葛大嬸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