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鸞來到了房外面,瞧見少郎君坐在書案前沉思,輕輕地敲門稟報:“少郎君,蕭長史和盧主簿回來了,正在外院等您呢?!?p> 楊浩點了點頭,說:“嗯,我這就出去。”
秦王夫婦的事情,暫時先不要跟這些王府官員打聽了,還是等見到自己舅舅再說吧。
楊浩來到了外院,見到了蕭長史和盧主簿。
盧主簿之前在長安舊城已經(jīng)見過了,大興城王府這是第二次。
蕭長史是第一次見到,年紀四十歲左右,方正臉孔,頜下短須,身量頗高,很有英武之氣,是那種第一眼就心生好感的人。
他們看到楊浩過來,一起拜見行禮。蕭長史說了很多王府的事務(wù),包括王府的收支用度。楊浩也第一次了解到了秦王府現(xiàn)在的財政狀況。雖然橫向?qū)Ρ?,還不知道王府到底有多富足,單看三千多戶的食邑,還是把他嚇了一跳,換算成俸祿也是很大的一筆,能養(yǎng)很多人。這還沒有算以前秦王楊俊的封地收入。
難怪歷朝各代的王爺,積蓄個十來年,都能拉起一支軍隊造反呢?原來財政基礎(chǔ)在這里啊。
作為一個現(xiàn)代人,楊浩到大隋,倒是沒有造反的心思。目前他最大的危機,卻是如何在隋末動亂中保存自身,保存自己的至親之人。
蕭長史還說了很多,諸如王府官員的補充任用。楊浩卻是沒有頭緒,只好拜托他和盧主簿多分擔些,日后再徐徐補充。蕭長史也知道暫時沒有更好的辦法,只得這樣。
盧主簿這次說的還是國子寺的事情,八九月正是大隋官員輪休受衣假的月份,再加上中秋節(jié),國子寺受假期影響,已經(jīng)停止授課半個多月了,大約三四天后恢復(fù)學習,到時候楊浩就可以報到了。
楊浩表示知道了。他略作回憶,知道了受衣假是怎么回事,有點類似于后世的寒暑假。
幾個人還在說話,一個仆從跑來稟報,高瘦的王姓侍衛(wèi)回來了。
楊浩大喜:“快快有請!”
高瘦王姓侍衛(wèi),正是從博陵郡趕回來的王紹,他帶人送完消息,即刻趕回。一行人先回到長安舊城,才發(fā)現(xiàn)楊浩已經(jīng)去了大興城,又立刻兼程趕到大興城王府。
王紹見到楊浩,翻身行禮,沉聲道:“少郎君,大將軍奉旨去了太原郡,崔府已經(jīng)派人前去報信,屬下便先回來了。這位是崔刺史家的崔三公子,恰好回京,與屬下一道而來?!?p> 楊浩這才看到王紹身后的那個青年,十七八歲的模樣,比自己高不少,一對細長的鳳眼,鼻梁高挺,嘴唇有些薄,稱得上是神采俊逸的貴公子。
只見崔三公子略上前,拱手道:“長芳見過少郎君?!?p> 楊浩或許更小的時候見過他,可惜已然忘記了,就當做初識,微笑回道:“長芳兄好!”
原來崔長芳也就讀國子寺,今年是他課業(yè)的最后一年。國子寺官員休受衣假,學生們無人教導(dǎo),也跟著放假,除了小部分留校生活,大多數(shù)學生都回鄉(xiāng)了。這幾天正是返學的時間。
楊浩心忖:“跟后世學生放假差不多嘛?!?p> 崔長芳帶了兩封書信,是他父親冀州刺史崔弘升所作。
一封寫給楊浩,替兄長弘度囑咐外甥幾句。另一封給自己的女兒,也就是河南王妃,當今太子楊昭的妃子。
崔氏在京城也有府邸,但崔長芳這幾日暫住秦王府,原因是明后日,還要拜見永豐公主,然后再給自己胞姐河南王妃送信過去。
飯后,崔長芳與楊浩在書房閑談。
崔長芳非常健談,學識亦非常出色,他仔細詢問楊浩所讀經(jīng)物。
楊浩搜刮記憶,尋找原本楊浩所學,極為辛苦,勉為其難告訴他自己讀的是左氏春秋。
幸虧崔長芳沒有考校的意思,沒有給楊浩出題,倒是長篇大論給他講自己的心得體會。
楊浩如釋重負。
兩人相談數(shù)個時辰,崔長芳也不覺辛苦。
小鸞來給兩人添過好多次茶水,最后終于忍不住,跟崔長芳暗示,自家少郎君久病新愈,不能耗神太多,崔公子速速退去為妙。
崔長芳哈哈大笑,連連道歉,告辭回外院休息了。
“干得漂亮!我聽得都快暈過去了……”楊浩待崔長芳走后,忍不住夸獎小鸞。
他現(xiàn)在有點擔心自己國子寺的課業(yè)了,國子寺堪比后世的大學,自己雖有這個身體的記憶,于學問一道,始終不是那么貫通,不知道去國子寺是福是禍。
城東宣平坊,封府之內(nèi)。
封倫與一個面容枯瘦的中年人對坐。
封倫,字德彝,三十多歲的模樣,塌鼻闊耳,眼睛細長而有神,非常精明的干吏模樣。
“夏兄學識,德彝最為欽佩。可惜犬子頑劣,不堪造就,還望夏兄代為嚴加管教。”
被稱作夏兄的中年人,臉色酌紅,似是飲了不少美酒,聞言咧嘴而笑,諂媚道:“德彝兄謬贊,為兄慚愧啊。令少郎還是……,還是……挺聰穎的……咳咳,只是略有些貪玩,尚可雕琢,尚可雕琢……”
中年人說的言不由衷,本想當面夸贊對方之子,只是實在是乏善可陳,無處著墨,幾句話說下來難以為繼。
封倫豈能不知自家兒子的斤兩,對中年人的恭維自然心知肚明,面上不動聲色,微笑道:“如此有勞了?!?p> 兩個人一前一后,往府外行去。
“聽說秦王嗣子楊浩即將至國子寺受學,夏兄可聽聞此事?”封倫有些不經(jīng)意的問道。
“咦,德彝兄如何得知?他的學符還是我親自印發(fā)的。我聽聞前些時候秦王府楊浩昏迷多日,最近居然痊愈了,實在是異數(shù),想必是圣上隆恩,庇佑顯靈了……”
封倫聽得好笑,心里恥笑老學究曲意胡拍皇帝的馬屁,也不揭破,當下徐徐道:“是呀,圣恩浩蕩。不過,聽說那楊浩年幼驕橫,而且還對朝政頗有微詞,屢屢對和親之議表達不滿。還望夏兄盡心督導(dǎo),萬不可再現(xiàn)開皇十九年的悖逆之事。”
夏兄大吃一驚,追問道:“德彝兄,何出此言?不知這是……”
他如何不知道開皇十九年秦王妃毒害秦王楊俊的事情。開皇二十年,在秦王死后,秦王妃被先帝賜死。直到如今,也是因為此事,楊浩還沒有爵位。
他只是不知道封德彝突然提起此事,還要他嚴加管教,到底是什么用意。難道是圣上的意思?不由他不多想。
封德彝緩緩道:“圣上自然是維護皇家威嚴,我等臣子,亦應(yīng)為圣人分憂。虞侍郎惦念此事,特囑托德彝代為傳達一二,希望夏兄能盡責盡職?!?p> 夏姓中年人恍然大悟,心中已經(jīng)有數(shù),口中不住的說:“謝謝德彝兄提醒,伯顏豈敢辜負圣恩,定當悉心教授,絕不致出岔子!”
封德彝心知目的已經(jīng)達到,靠近夏伯顏,附耳低聲道:“伯顏兄在國子寺任博士多年,精通禮記和左傳,你的學識,虞侍郎也極為欣賞。不久之后,或可更進一步,哈哈哈……”
夏伯顏大喜過望,顫聲道:“德彝兄,此話當真?虞侍郎真如此說過?”
封德彝給了夏博士一個不可言傳的笑容。
夏伯顏心領(lǐng)神會,唇邊半白的胡須高興地直發(fā)顫。
兩人在封府門前,互相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