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館的院子里,有一個特別大的浴桶,楊浩站在里面。
穆離來回?fù)Q了好多次水,浴桶之中才漸漸沒有那么。
韓笑走了進(jìn)來,聞到空氣中隱隱的血腥氣息,嘆了一口氣。
“喏,這是軍中上好的傷藥,待會抹一下——你不要著急,斥候們一直盯著那幫盜賊呢,他們現(xiàn)在往北面王屋山方向逃竄,我們還有機會……”
穆離把傷藥接了過去。
楊浩扭頭看了韓笑一眼,“謝謝!不過只是送個藥,韓將軍親自過來?”
韓笑四下看了看,笑道:“送藥是一方面,另外一個原因嘛,我對你很感興趣?!?p> “呵呵,韓將軍,何出此言?”
韓笑在院子里踱了兩步,悠悠道:“說實話我很佩服你,跟盜賊們纏斗那么久,換了我?guī)в因斝l(wèi)都不一定能做到。我是帶兵打仗的,知道其中的難處,這不是武藝高低的問題,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在里面。而我,正是對這個原因,很感興趣。”說完眼睛定定的看著楊浩。
“哦?”楊浩有點驚訝。
“以十人之力對抗百余人,不但沒有全軍覆沒,而且還重創(chuàng)對方,是很難做到的?!?p> 楊浩隨口道:“韓將軍恐怕說笑了吧,我秦王府的侍衛(wèi)們武藝精湛,又忠心耿耿,面對一群盜賊,有這樣的戰(zhàn)果,不足為奇吧?!?p> 韓笑緩緩點頭,說:“當(dāng)然,你的侍衛(wèi)們的確非常英勇,這一點從他們身上的傷就能看出來?!?p> “我派人查過,你的八個侍衛(wèi)里面,受傷最少的一個,身上有三處箭傷,外加十一處刀傷。受傷最重的那個,就是我們最先見到的那個,身中三十一刀,整個后背的甲衣都被砍爛了。”
楊浩知道他說的是能柱。
“這不正好佐證了我的侍衛(wèi)們英勇作戰(zhàn)嗎?”
只見韓笑搖搖頭,接著說:“是,也不是……”
“你的侍衛(wèi)固然很勇猛,但是他們的傷更說明,當(dāng)時你們遇到的壓力和圍殺,比我想象的可能還要慘烈!”
“你們在林中戰(zhàn)斗的痕跡,我仔細(xì)查看過,在不算大的戰(zhàn)斗區(qū)域內(nèi),面對著弓箭威脅還有十倍于己的敵人,你們變換沖鋒線路,多達(dá)六十次以上!這是多么可怕的戰(zhàn)陣能力!韓某生平僅見!”
“如果是來護(hù)兒大將軍或者張須陀大將軍帶隊,出現(xiàn)這樣的情況,我尚能理解,但是偏偏是你帶隊!秦王府嫡子,我聽說你才十三歲!”韓笑做完這番推論之后,目光炯炯的看著楊浩。
楊浩同樣看著他,平靜的微笑道:“你何以知道是我?guī)ш牭模俊?p> 韓笑湊上前來,壓低聲音:“別忘了,我見過你出手,確實是極有氣勢,恐怕快有宗師的水準(zhǔn)了。另外,如果不是你帶隊,而是由侍衛(wèi)們護(hù)著你突圍的話,你們做不到這樣的戰(zhàn)陣配合,哪怕你稍微拖一下他們的后腿,你們都可能隨時全軍覆沒,絕無幸存的道理。”
“所以說,我雖然沒有親眼所見,但能猜到一定是你起了關(guān)鍵作用!”
啪啪啪,鼓掌聲響起。
楊浩拍著手,點頭道:“不錯,分析的很漂亮——不過你跟我說這些做什么?”
韓笑怔了一下,呆道:“你承認(rèn)了?”
楊浩好整以暇:“我為什么要否認(rèn)?”
韓笑神情就像嘴里塞了一只老鼠,失聲道:“真的是你?”
“你不是都分析出來了嘛,不相信自己的判斷嗎?”
“……”
韓笑苦著臉,看了楊浩良久,良久。
最后泄了一口氣,喃喃道:“你當(dāng)真是秦王嫡子嗎?你當(dāng)真十三歲嗎?天哪……”
楊浩跳出了浴桶,擦干了身子,穆離給他涂藥。他身上只有幾處輕微的刀傷,甚至連輕傷都算不上。
“好了,韓將軍該問的問了,可以回去了吧?”楊浩對著韓笑說道。
韓笑鄭重的看了他一眼,嘆道:“楊郡尉,韓某一介粗人,來問你這些事情,沒有別的心思,只是敬你英雄了得,就跟來將軍、來大將軍一樣,我心里服氣。盜賊的事情,右驍衛(wèi)會配合河陽縣一起抓捕的,你放心好了……”
楊浩點頭,微笑,回答:“謝謝?!?p> 過了一會,穆珂過來給他換洗衣服,雖然年紀(jì)很小,做起來卻十分麻利。
楊浩看著她,想起了小鸞,心中一陣刺痛。
…………
河陽城北面,十余里外的一處密林內(nèi),牛家寨的盜賊們臨時扎營在此。
牛敦義、杜二,還有中年文士圍著火堆坐著。
“大哥,問出來了,抓住的那個人說他們是秦王府的人,正趕去河陽赴任?!倍哦偮牭竭@個消息,嚇了一跳,秦王府這名字,一聽就嚇人,沒想到歪打正著殺了皇家的人。雖然他們造反當(dāng)盜賊,但是面對這種層級的對手,還是第一次。
中年文士聽的一顫。
“臥槽,居然是王府的人!這下出亂子了!”他心中吶喊。
牛老大皺了皺眉,問:“額……這個秦王府是什么東西,梁先生知道嗎?很厲害嗎?”
中年文士心里罵娘,面上只能苦笑道:“牛寨主,那可是大隋的王爺啊,就是當(dāng)今皇帝的叔伯兄弟一類的身份?!?p> 牛老大聽的一喜:“哇,這樣啊,這下咱們威風(fēng)了,回到東平郡,別人一聽說咱們打敗了秦王府,還不嚇得屁滾尿流!哇咔咔——”
中年文士目瞪口呆,心中狂罵:“臥槽尼瑪了個巴子,闖了大禍了,思路竟然如此清奇!”
口中卻循循善誘:“牛寨主,不是這樣,如果真殺了秦王府的人,怕是河陽周遭的府軍都會被調(diào)集過來,你們想回去,怕是要困難許多……”
牛老大歪著頭,疑惑道:“哦,是這樣嗎?”
中年文士無言以對。
杜二在旁邊插嘴道:“他們最后還跑了兩個人,應(yīng)該不至于出動大軍圍攻咱們吧?!?p> 牛老大連連點頭:“對呀,梁先生當(dāng)時也在場,能看出跑掉的兩個人里面,有沒有重要的人嗎?”
中年文士捻著胡須,略一思索,回道:“這倒是,對方先跑掉了一輛馬車,后面留下來的人里面,衣著華麗的那個少年似乎跑掉了……”
牛老大聽到這里,一拍腿,大叫:“去問問抓住的那個人,跑掉的是誰,不就行了嗎!”
中年文士一想,是呀,自己猝然聽到秦王府,只想到事情干系重大,確實有些失態(tài)了,連基本的這點都忘記了,繼續(xù)拷問抓住的那個人不就都清楚了嘛。
于是,三人往關(guān)押俘虜?shù)牡胤叫腥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