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乾文雙目失神，呆呆的望著少女。
“……小妹……你……你在說什么胡話！”
張靈姝把自己心事說出來之后，精神無比的放松，仿佛捅破了那層紙之后，變得更加勇敢了。聽到二兄責(zé)問她，嫣然笑了笑，眼神定定的看著兄長，誠懇道：“二兄，我沒有說胡話，我也沒有瘋掉，我就是要嫁給楊浩?！?p> “……那李家呢，李建成呢，都已經(jīng)答應(yīng)下來的婚約，怎么辦——”
少女眉頭皺了皺，挺著秀氣的鼻子，說：“李家也是豪族，李建成另擇佳偶不就行了嘛，這很容易的……”
張乾文翻了個白眼，呻聲道：“你還知道李家是豪族啊，婚約如同兒戲，讓李家面子往哪里擱？咱們張家和李家都不會同意的！”
張靈姝白了兄長一眼，悠悠道：“那二兄是覺得家族臉面比我的幸福更重要了？”
張乾文擺擺手，急道：“小妹，你不能這么說呀，家族榮耀跟你的幸?？梢圆⑴e啊——大興城中，你也見過李建成，人品學(xué)識、相貌才情，不說萬中無一，總是百里挑一了吧。小妹嫁給他，怎么會不幸福呢！”
張靈姝也不辯解，干脆背過身去，倔強道：“我反正不喜歡。”
張乾文被這一句，堵得不輕，焦躁萬分，“小妹你為何突然變了主意呢——難道——是不是那楊浩要挾你了？還是他欺辱你了？我這就去找他！”越想越覺得自己的猜測極有可能，怒氣沖沖就要往外沖。
“二兄！你回來！此事跟楊浩無關(guān)，他沒有強迫我——我是發(fā)自肺腑真心想嫁給他，你還不懂我嗎，別人豈能奪我志！二兄剛才所說，才是真正的羞辱我！”
張靈姝說得激動，眼淚流了下來。
張乾文一下慌了，手足無措。
“小妹，你別哭！我不是那個意思……唉……我怎么會羞辱你……”
張靈姝淚痕未干，慘笑道：“二兄平日里待我極好，卻為何偏偏婚嫁這件事上，寧愿不相信我，也要維護家族的顏面？我張靈姝便只是你們手中一枚生的好看的棋子嗎？”
張乾文苦笑道：“小妹，這……哪里有你說的那般嚴重!我意思是說，那李建成確實十分優(yōu)秀，據(jù)我所知，京中欲與李家結(jié)親的不下十余家，小妹嫁給他，怎么會不幸福呢？反觀那楊浩，你了解他嗎？你才見過他幾面，為何就要嫁給他？當(dāng)然，那楊浩確實有些小才學(xué)，但是僅此而已，他背后的家世呢？你嫁給他會比嫁給李建成更幸福嗎？不見得吧……”
張靈姝伸手擦拭了一下淚珠，展顏一笑，頓時云開雨霽，俏臉明艷動人更盛，只聽她徐徐道：“二兄，我當(dāng)然了解他——我張靈姝要嫁人，怎么會稀里糊涂！楊浩學(xué)識才情人品，我是敬佩的，不然也不會嫁給他。呵呵，若論識人的眼光，我相信自己不在你和大兄之下。”
張乾文略覺尷尬，爭辯道：“就算如此，那家世呢？我們張家乃是河北貴族，若要結(jié)姻親，起碼要門當(dāng)戶對吧，楊浩家世如何，你了解嗎？”
張靈姝笑了起來，心情愜意的攏了攏耳邊的垂發(fā)。
張乾文被妹妹笑的心里發(fā)毛，正待相詢，張靈姝先開口說話了。
“呵呵，真是好笑！二兄居然提家世，清河張氏在楊浩眼中不見得有多大分量——”
張乾文心中頓時涌起不好的預(yù)感。
只聽張靈姝接著道：“他可是秦王府的嫡子啊——二兄，你說大隋的皇室，夠不夠門當(dāng)戶對？”
張乾文耳朵嗡的一聲響，被這消息震得迷糊起來。
“楊浩……是……秦王府……嫡子？！”
張靈姝乖巧地點點頭。
張乾文久久無語，似在消化小妹透露的信息。
兩人在房間里，對坐了很久，張乾文長嘆一口氣后，說：“好吧，既然你想好了，我支持你，只是大父那兒……”
張靈姝眼眸轉(zhuǎn)了轉(zhuǎn)，細細說：“恐怕大父現(xiàn)在已經(jīng)知道了?！?p> 張乾文嚇了一跳，問：“為何？”
“那日欽甫叔父回清河的時候，親自帶著我寫的陳情書信回去了，我在信中沒有任何隱瞞?！?p> “……”
張乾文目瞪口呆，搖頭嘆息道：“原來小妹，你早就下定了主意，那為何在大興城還答應(yīng)李家的親事？”
張靈姝俏臉上難得的露出歉意，迷離道：“我那時還未想好，如果這次回清河沒有遇到楊浩，可能會真的嫁給李建成……”
張乾文感受到少女的柔弱，憐意頓生。
“唉，小妹畢竟還是女子，像這般違背婚約，心里肯定背負了莫大的壓力，真是難為她了……只是她這次自己做出的決定，到底會不會幸福，實在是難說——只是我作為兄長，也只能支持她了?！?p> …………
初冬時分，天有些冷，太陽下去的也更快一些。
張乾文和崔長芳站在院子里，望著天際。
崔長芳眼睛里還帶著戲謔，時不時在張乾文身上轉(zhuǎn)兩圈。
張乾文跟小妹一番交談之后，也沒了與崔長芳爭口舌的興趣。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知道，楊浩就任了河陽郡尉，而且就住在官驛的這個院子里，估摸著時間，應(yīng)該要返回了。
“見面之后，是不是要問些什么？合適呢，還是不合適呢……”張乾文陷入一片矛盾之中。
婢女玉兒和穆珂已經(jīng)開始準備晚飯了。
現(xiàn)在官驛之后，住滿了人。楊浩主仆幾人，張靈姝主仆幾人，再加上崔長芳的手下，還有張氏族人。房間住不過來，其中一部分崔家仆從和張氏族人，臨時住到了客棧去，免得官驛太過于擁擠。
這么多人，準備晚飯是大工程，張氏族人也插手幫忙，在院子中進進出出的。
楊浩趕回來的時候，正看到這幅景象。
“少郎君！”
崔長芳先看到楊浩，招呼著迎了上來。
張乾文聞言側(cè)首望了過去，一時不知道該不該上前。
“嘿！張乾文，你們認識的?！贝揲L芳笑著跟楊浩解釋。
楊浩早有心理準備，吸了一口氣，拱了拱手。
“乾文兄，你好！”
張乾文稍有些局促，回敬了一下：“楊兄弟?！?p> 崔長芳在旁邊怪笑，說：“嘿嘿，估計很快要改個稱呼咯~~~”
楊浩一愣，張乾文尷尬。
“長芳兄……”楊浩有些無奈。
“你們談，我去看看晚飯做好了沒?！贝揲L芳知趣的先離開了，留下了兩人獨處。
氣氛有些微妙，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最后還是張乾文先開口了，說：“楊……浩，你真的要娶靈姝嗎？”
楊浩吸了一口氣，道：“靈姝已經(jīng)跟你說了？”
張乾文點了點頭，“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
“當(dāng)然，我要娶靈姝?！?p> 張乾文聽到楊浩果決肯定的話語，一時呆住了。
不遠出房間里，張靈姝趴在門邊上，欣喜的眼淚流下來。
她‘逼問’過楊浩，連告白都是她先說出來的，雖然楊浩當(dāng)時也答應(yīng)了。但此刻，楊浩與二兄的對話，清晰無比的告訴兄長，他會娶她，這讓她靈魂顫動。
院子中，張乾文又說話了，語調(diào)低沉。
“楊浩，你知不知道靈姝為了你——”
“二兄！準備吃飯了?！?p> 張靈姝閃出房間，恰好打斷了張乾文的話語。
“呃……”
張乾文話張在嘴邊，又吞了下去。
楊浩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跟兩人打了個招呼，先回房間了。
“小妹，你剛才為何攔著我？”
待楊浩走后，張乾文不解道。
“你何必跟楊浩說那些，他一定會娶我，我也一定會嫁他，其他的都不重要了?！?p> 少女的聲音有些哀怨。
“好吧，我不說就是了?！睆埱耐讌f(xié)道。
晚飯的時候，楊浩是跟崔長芳一起吃的，張氏兄妹沒有跟他們一起。
崔長芳拉著楊浩喝了一點酒，很快便不勝酒力，在下人的攙扶下回去休息了。
楊浩喝的不算多，而且大隋的酒并不烈，只是微醺而已。
崔長芳走后，楊浩回到自己房間，端坐在穿上，默運了幾個周天的長生真訣，些許的酒氣便蕩然無存了。
剛剛收功，門扉“吱悠”一聲，打開了一條縫隙。
楊浩心中一動，腦中浮現(xiàn)出一個纖細的身影。
“靈姝，是你——”
少女不答，貍貓般閃進房內(nèi)，動作越來越熟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