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你挺辛苦的嘛,大忙人.”
雙手抱胸依靠在墻面上,少女微微偏頭,側(cè)眸望向從自己身旁閉合門扉后方推開走出的唐蕭林,臉上帶著耐人尋味的笑容對他調(diào)侃道:“接下來,我們當中誰是你的下一個目標呀?”
“那是什么奇怪的說法啦......”
回身以沒有發(fā)出任何碰撞噪音的手法安靜關(guān)上門扉,唐蕭林頗為罕見得無語到給過去一個白眼,無奈道:“拜托行行好,能不能別大清早就在光天化日之下亂誹謗人?不然萬一我的信譽受損了咋辦,你賠?”
“行啊,我賠你.”
聞言,少女臉上的笑意不由多了幾分:“那么,請問我可以繼續(xù)了嗎?”
“不...若是可以,還請務(wù)必高抬貴手.”
“鄙人還年輕,并不打算提前先體驗一回大清早就拉滿血壓的感覺.”
瞧見面前少女臉上躍躍欲試的表情,唐蕭林不禁微微舉高雙手,半開玩笑做出投降狀,甚至還非常配合地發(fā)出一聲嘆息.
只不過,與其相反.
和唐蕭林演戲一般故意裝作的嘆息不同,望著他此時的言行舉止,少女是發(fā)自真心地檀口微張,一聲長嘆回蕩四周.
“既然你還有開玩笑的心情...那么,看來暫時是沒有什么大礙.”
緊張和擔憂的思緒悄然消退些許,取而代之的則是因為忽然放松身心而不由感覺到愜意.
“我怎么可能會有什么大礙...別胡思亂想那么多啦,放心就好.”
面對少女的嘆息與不知不覺間浮現(xiàn)的愁眉苦臉,唐蕭林則是笑著繼續(xù)開口,似如正在想方設(shè)法轉(zhuǎn)換她的心情:“話說回來,昨天還要多謝你呢,黑雪.”
望著近在身旁的黑雪姬,他發(fā)表謝意道:“若是沒有你暗中相助,勸說她們從今晚再開始輪流守夜的話...那恐怕,我昨晚甚至連出去的機會都沒有了.”
“哼,你也知道?。俊?p> 聞言,似乎是被唐蕭林成功帶出了剛才情緒,又仿佛是在心底本來就對此事藏有抱怨,總而言之,黑雪姬頓時沒好氣道:“嘴上說得好聽,但...也不知道,是誰昨晚夜不歸宿呢.”
“呃,咳咳咳...抱歉,這件事情確實是我的不對,我道歉.”
聞言,唐蕭林只得抬起指尖微微撓了撓自己的臉,且臉上的笑容同時情不自禁頓時變得充滿了尷尬的感覺.
“你聽我解釋,事情是這樣的......”
于是,唐蕭林便是開始簡潔敘述了一遍自己昨晚的經(jīng)過.
當然,這其中也有包括他為什么會夜不歸宿的緣由.
許久過后——
“怎么說呢......”
有人閉上雙眼,情不自禁再次發(fā)出一聲輕嘆,同時抬起纖指微微用力,輕輕按捏了幾下自己的鼻根,似是想要以此來疏解心中的無奈.
“總感覺很符合你的日常呢,蕭林同學.”
黑雪姬無奈道:“不是在照顧別人,就是在照顧別人的路上.”
“———???”
唐蕭林不由有點愣.
眨了眨眼,他忍不住道:“不是,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好像根本不是重點吧?”
“唔...難道不是嗎?”
“畢竟...和『愚人眾』以及『往生堂』相關(guān)的部分,根本不需要我操心嘛.”聞言,黑雪姬反倒不由睜開眼,投去飽含困惑的視線:“蕭林同學你做事向來都很讓人放心,莫非這次例外?”
“呃,這倒是不會.”
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唐蕭林再次抬手撓了撓自己的臉:“話說...多謝夸獎?”
“別自作多情,我只是在實話實說而已.”
輕哼一聲,少女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隨口道:“行了,我就不繼續(xù)打擾你和其他人花言巧語的時間了,想干嘛就干嘛去吧.”
“欸?不,那個...可是我還沒——”
“不需要哦,蕭林同學.”
輕柔之聲,優(yōu)雅地勸阻了少年尚未來得及說出口的言語.
嫣然一笑,僅是在瞬間便是奪走了少年本想反駁的念頭.
“你已經(jīng)為我們做得夠多了.”
“所以......”
平時有著宛若出鞘利劍一般尖銳眼神的樺茶色眼眸,此刻卻是悄然流轉(zhuǎn)著似如秋水的柔情.
“抱歉了,蕭林同學.”
望著他的眼睛,少女輕聲道:“請你原諒我們這一群對你而言根本幫不上什么忙,只能單反面朝向你伸出求援之手的人.”
“我從來就沒有這么想——”
“我知道.”
輕柔之聲,再次優(yōu)雅地勸阻了少年焦急解釋的激動言語.
“但...你本來確實可以過得更加輕松,不是么?”
望著唐蕭林聽聞自己言語之后忽然激動起來的模樣,黑雪姬不由得無奈一笑:“你知道,我知道,所有人都知道.”
“......”
唐蕭林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哪怕他的感性多么想否認,他的理性也終究還是占據(jù)了上風.
因此,除去用來表示棱模兩可態(tài)度的沉默之外,便別無他法.
“真是的...別這么嚴肅嘛,你不是還有很多要做的事情嗎?趕緊去吧.”
輕緩邁步,黑雪姬悠悠走過唐蕭林的身旁,在與其錯身而過之際輕語道:“外面的事,我?guī)筒簧夏?..但,我至少可以不讓你擔憂這里的安危.”
“所以,安心去做你想要做的.”
她的腳步循循漸遠.
她的聲音緩緩變?nèi)?
最終......
“這里,就交給我...不,應(yīng)該說是『我們』吧.”
唯有余音輕拂而來.
“......我明白了.”
望著眼前待少女離去之后便是重新再度變得寂靜且冷清下來的走廊愣神好一會兒,少年這才終是垂下了眼簾,隨即轉(zhuǎn)過身,繼續(xù)朝向位于自己腳下這棟樓居二層的第二個房間邁開步伐.
“謝謝你,黑雪.”
輕聲的道謝,仿佛像是表明著什么決心.
叩叩叩——
安靜的走廊,悠悠響起了清脆的敲門聲.
“門沒鎖,請進.”
得到允許,唐蕭林這才打開面前的房門.
映入眼簾之景,是毫無二致的家具擺設(shè).
以及......
一位身著和服,看上去宛若月神的佳人.
“......唐?”
似乎是沒有預(yù)料到眼前的來人,夜夜的臉上不知不覺之間浮現(xiàn)出了詫異的神情.
“嗯,是我.”
點了點頭,唐蕭林站在門口,望著房間內(nèi)優(yōu)雅地坐在床鋪上卻似乎對自己到來一時間顯得有些手足無措的夜夜,微微笑了笑,禮貌性再次詢問道:“請問...可以稍微打擾你一點時間嗎,夜夜?”
“當...當然可以,請進.”
“謝謝.”
望著迅速收斂起了手足無措態(tài)度重新變得如同往常一般鎮(zhèn)定自若的夜夜,唐蕭林便是沒有再多說什么,選擇反手關(guān)上身后敞開的房門,輕語道:“那么,打擾了.”
平整的木板地面上,腳步聲輕輕響起.
似乎是顧慮自身腳步的聲音過于噪耳,少年特意將步伐邁得很輕,以至于近乎沒有發(fā)出聲響.
就這樣,他緩步逐漸靠近少女的身邊.
一步......
一步......
直至最終,兩人間的距離僅剩面對面.
“那個,夜夜......”
“有什么事的話,先坐下再說吧.”
說著,夜夜微微伸出手,對唐蕭林示意自己身旁的空閑位置.
少女示意之位是她的身旁.
少女雅坐之處是她的床鋪.
“......可以嗎?”
聞言,唐蕭林不由想要再度確認.
因為,在他的印象里,兩人的關(guān)系似乎還并未達到能夠允許他做出如此冒犯之舉的進度.
“當然,請坐吧.”
“......非常感謝.”
確認少女臉上的微笑以及允許自己對她進行可謂是冒昧之舉的行為并非在客氣虛言,唐蕭林這才終是緩緩坐下,坐在了她的身旁.
“那么...請問你來找我,是遇到什么困難需要幫助嗎,唐?”
“這個嘛...應(yīng)該也確實算是有點困難,需要夜夜你的幫忙.”
少年本想略微思索想要整理說詞,可當他近距離和身旁這位少女相處之后,凝視她飽含認真神情卻流轉(zhuǎn)著溫柔與擔憂的眼眸,他最終選擇了坦誠.
不用任何所謂的開場鋪墊,直接坦誠表明自己來意.
“這一次的意外,我感到非常抱歉.”
微微垂下頭以表歉意,唐蕭林輕語道:“我來,就是想要獲得夜夜你的諒解.”
聞言,少女不由一愣.
她承認,自己心中確實莫名有因為此事而感到不悅.
但,此刻感受著眼前少年低頭垂眸的誠懇態(tài)度,她終是有些忍俊不禁,掩嘴輕笑了起來.
“不必如此,唐.”
少女微微瞇起的眼眸似如掛在黑夜高空之上的兩輪月牙,仿佛具有著神奇的魔力,能夠悄然之間奪人心神.
“你又沒有做錯什么,為何需要我的諒解?”
她說:“所以...打從一開始,你就也沒有必要和我道歉哦?”
“......抱歉.”
“嗯?為什么還要道歉?我不是都說了嘛——”
“......抱歉,因為我,你才會被迫與我們同行.”
世界驟然陷入死寂.
兩人對視.
無人言語.
直至許久......
“......這跟你根本沒有任何關(guān)系,唐.”
少女的臉上依然存有笑容.
只不過,相比起剛才,那份笑容是多么干澀,多么勉強.
“那根本不是你的錯.”
早在前來此城路途中聽過少年坦白自己在地底實驗室沒有及時阻止無可挽回之事的夜夜,再次道出如出一轍的言語:“你只是躲避怪物的襲擊,做了無論換誰來都會采取的相同行動而已.”
“錯的是那只想要襲擊你的怪物.”
似如在安慰唐蕭林,又仿佛僅是在實話實說,夜夜開口道:“畢竟,也是它撞上實驗室的自毀開關(guān)這才導致了裝置啟動,不是么?”
“可是......”
“好啦,別再去胡思亂想.”
“謝謝你的關(guān)心,唐.”說著,少女微微抬起手,似是想要輕輕撫摸面前這位正在低頭垂眸的少年的腦袋,想要以此來安慰他自責的內(nèi)心:“不過,我現(xiàn)在過得非常開心.”
“況且...人也總是要向前看的,不是么?”
她笑的很開心.
那是仿佛發(fā)自真心的笑容.
因此——
“......我明白了.”
少年緩緩起身,朝向房門的方向邁步離去.
房間僅有兩人.
另一位居住者,早已在剛才走廊上見過面.
以無駐足理由.
所以,要離開.
也只能夠離開.
至少現(xiàn)在,他無法牽起她的手,接受傾訴.
沒有時間.
也沒有資格.
“......等我回來.”
推開門扉的瞬間,少年同時輕聲開口:“回來之后,我一定會毫不客氣地繼續(xù)追問下去.”
追問.
打破.
碾碎.
讓你所有裝作若無其事的虛假堅強,都會因再無存在意義而煙消云散.
“嗯,我等你.”
有人的微笑燦若繁星.
有人的眼眸流轉(zhuǎn)柔情.
“那么,晚點見.”
“嗯,晚點見.”
就這樣,一扇門扉緩緩閉合.
隨之——
“果然,你還是來了啊......”
是的.
該來的終究還是會來.
仿佛是在感慨著什么,一聲嘆息輕響且回蕩.
似如是在懷念著什么,一副紅框眼鏡被戴上.
那是她珍貴的回憶.
那是她可笑的偽裝.
掩藏疲憊的紫色眼眸,清晰倒影著眼前推開門扉的造訪之人.
“好久不見,林學長.”望著不請自來的唐蕭林,曉美焰輕語道.
......
很久違的如出一轍.
是的.
僅屬于他與她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