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耐心的等了一會兒后，程坤終于看到野豬碩大的身軀一陣搖晃，然后倒在了地上。
程坤從藏身的大樹上下來，走到野豬面前。此時野豬已經(jīng)沒了氣息，身后是一大灘腥臭的血跡，兩只小眼睛圓睜著，顯然這只野豬死的很不甘心。
程坤撇了撇嘴，活著尚且不怕你，死了還嚇唬誰呢！這只野豬在它的同類里面，體型也算是相當(dāng)大了。程坤估摸了一下，大概有兩百多公斤，也就是四石左右。老虎體量稍小，但也有差不多兩百公斤。
程坤臉色有些發(fā)苦，伸手撓了撓頭皮，有些頭痛。兩只大型獵物加起來就是四百公斤，怎么帶回家就是一個問題了。程坤這一世因為從小就開始練武，加上整日在斷龍山上轉(zhuǎn)悠，野味什么的沒少吃，身材已與十二三歲的少年相類。力量當(dāng)然不小，但說到底，他現(xiàn)在還只是個十歲的孩子，四百公斤還是有點(diǎn)吃力。
程坤抬頭看了眼天色，發(fā)現(xiàn)太陽已經(jīng)快要落山，現(xiàn)在白天越來越短，顯然很快就會迎來黑夜。而自己所在的地方離村子大概有半個時辰的路程，回去叫人有些來不及了，夜晚的斷龍山危險性簡直直線上升。
無奈的嘆了口氣，看來只能是自己上了。自己裝的逼，含著眼淚也要把它裝完。
程坤用隨身帶著的用來破除路障的柴刀砍了幾根粗一點(diǎn)的樹枝，又找了幾條藤蔓，做了一個簡單的爬犁。把更重的野豬放在上面，準(zhǔn)備拖著走，至于老虎，直接扛著。
落日的余暉溫柔的照在程坤的身上，伴著他一步步向山下的小山村走去。老虎龐大的身體將程坤上半身遮的嚴(yán)嚴(yán)實實，從后面看去，好像是老虎自己長腿跑了，畫面有些喜感……
……
程家村中，程羆正在院中劈柴，只是動作有些漫不經(jīng)心，眼神不時飄向大門外，神情有點(diǎn)焦急。
程坤的母親程李氏在屋中張羅晚飯，把菜做好之后，她走到院里，對程羆說道：“小坤怎么還沒回家，我心里有些不放心，要不，你去找找他吧?！?p> “不用，這小子精著呢，村子附近這幾年被我領(lǐng)著大家清理了幾次，基本沒什么大的野獸，不會有危險的?！?p> 話雖這么說，但程羆臉上還是止不住的擔(dān)憂，旋即嘴里又發(fā)狠道：“這小兔崽子，一野起來就不顧家了，看他回來我怎么收拾他！”
“得了吧，哪次你不是這么說，也沒見你動過一次手?！背汤钍弦稽c(diǎn)沒給丈夫面子，撇撇嘴反駁道。
程羆的臉色有些悻悻，很明顯妻子說的是事實。
別看程羆膚色黝黑，平日里沉默寡言，一副很嚴(yán)肅的樣子，但在家里卻是不折不扣的慈父。他年輕的時候出去參軍，直到左腿受傷才退出軍隊返回老家成親，程坤出生時他已經(jīng)二十七歲了。
在男子平均十五六歲成家的古代，程羆已算是“老來得子”，自然對兒子很溺愛。
而且在程羆看來，自己的兒子已經(jīng)算是懂事的了。小的時候，基本沒怎么尿過床，吃飯、睡覺什么的也不用大人督促。稍大一點(diǎn)之后，還自己跑去和村里的徐秀才學(xué)字，和村子里其他同齡的娃兒比起來，簡直文靜乖巧的過分了。
他一度以為自家祖墳冒青煙，要出一個才子了。雖然事后證明，他想多了。
直到七八歲時，程坤才顯露出熊孩子的本質(zhì)，每天天一亮吃完飯后就往村子后的山里跑，一跑就是一天，直到傍晚快吃飯時才回家。
程羆起初也不放心，偷偷地更在程坤后面，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這小子到了山里就像變成了猴子一樣，靈活的過分，對這樣的環(huán)境似乎也很熟悉，程羆在后面差點(diǎn)沒跟上！
后來程羆看他也沒有跑出太遠(yuǎn)，也就放下心來。
只是程坤往日玩歸玩，一般回家都很準(zhǔn)時，不像今天，飯菜都已經(jīng)做好了，還沒見著人影。
……
兩人在院中正暗自焦急，忽然聽到大門外傳來小孩子興奮的尖叫聲。之后，老少爺們的議論聲也響了起來，時不時地還發(fā)出幾聲驚嘆，聲音順著風(fēng)傳到程羆和程李氏的耳中。
“好大的老虎，怕不是要有三四百斤！”
“坤子真是好本事，這么小就能獵到猛虎，將來肯定有出息。”
……
聽到自己兒子的名字，程羆急忙走到外面，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村子里一群人圍在一起。他走上前，有人注意到程羆，拉著他興奮的說道：“老程，你快看看吧，你家小子從山上獵到了一只山豬還有一只老虎！”
程羆聞言就是一驚，撥開眾人，果然在地上看到了兩只野獸，而旁邊滿頭汗水一臉得意的不是自己家小子還能是誰？
程坤這邊正享受著大人們驚嘆的目光，浪的不行，忽然感到后背一涼，回頭一瞅，一眼看到了父親。
發(fā)現(xiàn)父親的臉色比平日里還要黑很多，知道自己回家太晚，讓爹娘著急了。他心里暗叫不妙，趕緊乖乖的走上前認(rèn)錯：“父親，孩兒回來晚了，讓您擔(dān)心了?！?p> 程羆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地上的野豬和老虎，有些回不過神。
他打獵的經(jīng)驗太豐富了，一眼就看出了這兩只野獸活著時是多么的危險。一時間心緒有些復(fù)雜，既有對兒子的自豪，又忍不住的后怕，這么小的孩子是怎么獵到這么大的獵物的？
一想到這中間程坤可能遭遇的兇險，程羆就是一身冷汗，看著在自己面前裝乖的兒子，臉禁不住黑成了炭。但在大家面前，程羆還是給兒子留了點(diǎn)面子，沒有訓(xùn)斥他。
又過了一會兒，天已經(jīng)黑了起來，眾人滿足了好奇心之后各自回家，嘴里還在議論程坤今天的壯舉。
也無怪村民們?nèi)绱税素?，之前他們也不是沒有見過野豬老虎這樣的大型獵物，但基本上都是村里組織的獵人隊獵到的，里面都是成年的漢子?？烧l見過十歲的孩子做到過，還一次就是兩只！
眾人散去之后，程羆拉起兒子的手，說道：“走，跟我回家?！?p> 程坤感覺父親的大手微微顫抖，忽然意識到他此時心里的恐懼，心中也是一暖，同樣用力握住了父親的手。只是還沒走出多遠(yuǎn)，程坤的腳步就停了下來，程羆低頭看向他，眉頭皺起：怎么了？
程坤沒說話，扭頭往身后努了努嘴。程羆回頭才發(fā)現(xiàn)兒子的“戰(zhàn)利品”還在地上，只好回過身幫他扛起野豬，至于程坤做的簡易爬犁，早在臨近村口的時候就散架了，最后的幾百米，他是硬拽著走的。
程羆扛起野豬，呼吸也是一粗，此時才切身感覺到這只野豬的重量。再看扛起老虎走在前面，除了汗水以外，臉不紅，氣不喘的兒子，程羆的眼睛一時間有些直了。
……
家中，程李氏已經(jīng)等了很久，見到丈夫和兒子一人扛著一只，走進(jìn)院子，驚訝之余不禁有些心疼，“你們兩個一老一小，逞什么能，趕緊放下，收拾收拾進(jìn)屋吃飯?！?p> 程羆將野豬放在院子的角落，長出了一口氣，感覺胸口有些悶，搖了搖頭，暗道自己這幾年有些懈怠，身體確實沒有以前壯實了。
父子二人洗洗手，擦了擦身上的汗，走進(jìn)屋準(zhǔn)備吃飯。飯菜一直在鍋里悶著，還熱著?；旧隙际亲约也藞@種的蔬菜，沒有肉，只有肥肉煉油之后剩的油渣被程李氏和著蔬菜炒了炒，算是葷腥。
現(xiàn)在畢竟是古時，生產(chǎn)力還沒有發(fā)展起來，農(nóng)村的生活還很簡樸。即便是程家村這樣以打獵為生的村子，也沒有哪家說能天天吃到肉。打到的獵物還要拿去賣錢換取生活用品。
相比之下，程坤家還算是好的，因為程羆是獵人隊的頭領(lǐng)，每次打到獵物能多分到一份。
此外，程坤近幾年幾乎天天往山里跑，回來時經(jīng)常會帶一些山雞，野兔之類的動物改善伙食。他一個小孩子的東西，也沒誰好意思分一口。
程坤餓的狠了，上桌捧著飯碗就開始狼吞虎咽起來，不一會兒，就干掉了兩大碗米飯。米雖然是糙米，但程坤吃的很香甜。
吃過飯，程坤的母親在廚房收拾碗筷。這時，程羆才騰出功夫，詢問兒子事情的經(jīng)過。
程坤于是把自己之前如何設(shè)下陷阱，虎豬如何相斗被自己撿到便宜完整的敘述了一遍。
程羆聽罷，這才有些釋然。畢竟，自己的兒子沒成年就獨(dú)自正面搏殺，獵到老虎和野豬，聽起來委實有些妖孽了。
程羆想了想，對程坤說道：“我剛才看了幾眼，那只老虎應(yīng)該剛成年不久，經(jīng)驗還不怎么豐富，加上可能餓的狠了，才會找上野豬，被你撿了便宜。有經(jīng)驗的老虎捕獵前都會衡量一下自己的能力，如果沒有把握，就算再怎么饑餓也會放棄。至于那只野豬，只能算它倒霉了?！?p> 程坤摸著鼻子，嘿嘿一笑，明白父親是在隱晦的告誡自己，不要得意忘形。他也知道，今天能有這樣的收獲，運(yùn)氣占了很大因素。
程羆瞪他一眼：“以后見到這種事，記得躲遠(yuǎn)一點(diǎn)。你娘雖然沒有說你，但心里不知道擔(dān)憂成什么樣子。這幾天，你就老實待在家里，哪也不要跑了。往后幾個月，天氣越來越泠，山上也沒什么好玩的?！?p> 程坤心中有些郁郁，但也清楚沒得講價，只好點(diǎn)頭答應(yīng)。他心里暗自叫苦：父親還真以為自己是小孩子，每天上山只是為了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