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齊勒百縱,你可真是大功臣啊,啊,哈哈哈......”丹特說著,給自己和克利弗斟滿了酒。
“丹特前輩,軍中禁止飲酒,你這......”克利弗有些驚訝地說道。
“哎,你不說,我不說,誰還能知道呢?哈哈哈哈......”丹特說道。
“好,好啊,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啦,”克利弗說著端起酒杯,“我先敬前輩一杯,若不是前輩援兵神速,我們也斷不能勝啊!不過,晚輩很是羞愧,這所有的一切,都應(yīng)該是您的功勞啊。要不是那日在會議上......”
“這是哪里話,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這一仗,就該著你齊勒發(fā)達?。∧闳サ蠆W斯城問問,現(xiàn)在誰人不知道你齊勒啊,現(xiàn)在京中都說你玉面少年郎,沙場活閻王啊,哈哈哈......”
怎么又是活閻王,克利弗心里十分糾結(jié)??磥磉@個諢號,是甩不掉了。
推杯換盞中,兩人有說有笑,酒過三巡,克利弗說:“其實......前輩,千縱長總感覺薄待于前輩,但是,為了麻痹敵人和奸細,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千縱長知道前輩所言極是,卻又受盡委屈,待回到朝中,會為前輩表功的?!?p> “啊,這......是個局?表功,當真如此?”丹特磕磕巴巴地說道,“我在行伍摸爬滾打二十多年,可因為我這張嘴,得罪不少人,才混上了一個百縱,若不是你,那夜先向我求援,我又怎能戴罪立功呢?”丹特說著,翻身便要拜謝。
克利弗趕忙扶起丹特,“前輩,使不得使不得,哪里有這么多說法,只是你我軍區(qū)距離近,我又知你為人。前輩快起來快起來,來,喝酒!”
“啊,好,喝酒喝酒!”一抹眼淚,丹特又笑了起來,“看如今形勢,我們挫傷了克里斯軍的元氣根本,現(xiàn)在他們沒有糧草供應(yīng),千縱長應(yīng)該會乘勝追擊,收復(fù)失地的啊。自從克里斯那新國王登基以來,我們第一次取得這樣的大勝。估計不出半年,戰(zhàn)事應(yīng)該就平息了?!钡ぬ厮坪跤行┖榷嗔?,開始說些大話。
“到了那時候,國泰民安,邊關(guān)又無戰(zhàn)事,多好啊?!笨死ゲ恢涝撜f什么,就有一搭沒一搭地應(yīng)承著。
“國泰民......安,好一個國泰民安,你看這苛捐雜稅多如牛毛,誰還有心思好好過......過日子啊......”
“前輩,我們可不能妄言。前輩吃醉了吧,來,我扶你去休息吧?!?p> “好,好,你是個將......才,我一定......一定......”
丹特說著說著,睡著了。
可算是把千縱長交代的任務(wù)完成了,克利弗走出大帳,長舒一口氣,“要是半年內(nèi)這仗真能打完,那就......”一邊盤隨著日后的計劃,他一邊朝自己的營帳走去。
日子還是這么不緊不慢地過著半年以來,萊特軍已經(jīng)攻破了克里斯軍所據(jù)守的山口天險,他們身后已經(jīng)是無險可守的廣袤平原,萊特軍士氣大漲,沿著雷森河一路推進,同時溫德部常駐軍團從尼娜河出發(fā),兵分兩路,意在收復(fù)四年前丟失故土舊疆。
萊特王國怎么也想不到,就是這條行軍路線,多年之后會成為他們無法磨滅的陰影。
在那次取得奇功之后,克利弗軍由于功勞深重,被委以先鋒重任,但是在大會上,他主動提出將攻擊任務(wù)重新交給丹特,自己寧愿負責后方的安全穩(wěn)定。
丹特自然是對他千恩萬謝,畢竟正面已經(jīng)沒有任何困難,邀功的機會,克利弗竟然還能讓給他人??死ブ饕紤]的點倒不是什么謙遜禮讓,而是——小默死活都不讓他上前線了......
“將軍若是再想上陣拼殺,那就等著每天餓肚子吧。”記得當時小默皺著眉,如是說。
沒有辦法,畢竟和那些軍功比起來,他更想想要小默的手藝。再說了,自己再有半年就要歸國了,如果一直在軍隊里舉足輕重的,恐怕到時候想走都走不了。
想起小默,克利弗不禁一陣傷感,眼看就要各奔天涯了,克利弗卻不能給小默一句話,一個承諾,兩個人卻又都心知肚明互相之間的感情。可是現(xiàn)在克利弗卻不得不選擇屈從,他知道,等到自己回宮后,父王一定會為自己找尋一位公主郡主來成親。如果他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位公國公子,那他完全有理由,也有勇氣與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但是他不可以,他是克利弗,是救世主,是天選之子,不論是參軍,還是為萊特豁出命去打仗,還是甚至是有些諂媚地與萊特的軍官搞好關(guān)系,都是在為日后做準備。在民族恩仇之前,個人的情感,哪怕是再強烈,他都必須要壓下去。
壓下去之后呢,聽父王的話迎娶一位名門望族,然后積累足夠的政治資本,韜光養(yǎng)晦,最終帶領(lǐng)費埃爾走向榮耀?
克利弗甩了甩頭,苦笑一聲,干脆不去想了,大步走向自己的大帳。
“這路太長也太險,可能是我們真的緣淺吧,”看著帳子里認真煮湯的小默,克利弗心里痛苦地嘆息了一聲。
看到克利弗進來了,小默轉(zhuǎn)過頭去,有些擔憂地對克利弗說,“將軍,這都好幾天了,日日不見小將軍的身影,總是早出晚歸的,叫人擔心?!?p> 接過遞過來的湯飯,克利弗說,“斐爾可?他能跑哪去,或者說,能有什么比我們小默做的飯食還吸引人?。俊?p> “將軍真是太不自重了。”小默笑了笑,說道。
說到不自重,咱們誰也別說誰??死バ睦锫舆^了這句話,便開始喝湯了。
雖說臉上表現(xiàn)得有些不經(jīng)意,但是克利弗暗地里卻一直在關(guān)注著斐爾可的動向。熟知他身世的克利弗,當然也知道斐爾可這幾天在干什么。
第二天,戰(zhàn)場附近的一處小庭院內(nèi)。
邊關(guān)的夏天多雨,這幾天也一直在下雨,雨水順著破敗的屋檐滴了下來,擊打在坑坑洼洼的石頭上,庭院中立著一個小土堆,土堆前跪著一個人。
四下無人,斐爾可就這樣哭嚎著。
“母親,孩兒無能,這么多天,才終于立起了一座衣冠冢,”斐爾可斷斷續(xù)續(xù)地說著,“母親請放心,我,我真的遇到貴人了,他幫我們把家奪了回來,他還,還能幫我報仇,母親......”斐爾可哭得更厲害了,“有朝一日我一定要回到迪奧斯,讓他們?nèi)佳鐾?,為我們母子正名!”雨水混雜著淚水在斐爾可堅毅的臉上滑落。
克利弗在他身后不遠的地方看著這一切,搖了搖頭,悄悄地轉(zhuǎn)身走掉了。
一路上他心情很復(fù)雜,對光族的仇恨,對斐爾可的同情又更加堅定了一分。然而,對于小默的感情,他也有了自己的決定。
他不能讓小默因為自己外出游歷時沒有責任的承諾而耽誤一輩子,也淪落到這種境地。
雨越下越大,雨水滴到了他的臉上。
這雨,怎么是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