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人應生而自由

　　粼粼的波浪里冒出五顆頭來，緊接著又冒出一批，一片一片的人頭浮在海水中分外恐怖。

　　這時一個小身影從水里竄出來，人的上肢，魚的尾巴，調(diào)皮地濺起一片水花，又把身體藏進了水里。

　　原來都是人魚，有這么多。

　　顧青云緩緩地出了口氣。小秋兒拍著手直樂，她揪著修遠的彩虹色頭發(fā)，坐在他的肩上。這小丫頭片子，居然好色。

　　能夠回歸到大海，人魚的眼里噙滿淚珠。在海面上浮動的都是她的族人，有關懷的、嘲笑的、好奇的目光，她都會勇敢面對。

　　回家了，仿佛苦難全部拋在了身后，前面縱有再多的艱險，也不會比過去的那些歲月更糟糕。

　　“我擅自離開大海，動念戀上了人類，愿意領受責罰。”人魚低頭向海面認錯。

　　半晌，海里游出來三個人魚，摟住了她，哽咽著說道：“回來就好。”

　　小鬼頭在一旁傻呆呆地站著，完全不明白這世界上原來還有這么多人魚。害怕他們帶走它的媽媽，它急得大哭。

　　一個披著麻衫，上面綴滿珊瑚和海貝的海巫從水面露出來，她帶來一個天生魂魄不全的小人魚。

　　刺破了人魚媽媽的手指，海巫取了三滴血做引子，念動咒語，將小鬼頭引向小人魚的身體。

　　“媽媽……”小鬼頭不知所措，一步一步機械地被領著向小人魚走去。它的媽媽噙著眼淚，給了它一個鼓勵的微笑。

　　小鬼頭不再抗拒，順從地進入了小人魚的身體，將來，它會以一條小人魚的身份繼續(xù)生活，在海里陪著它的媽媽。

　　人魚轉過身來，向送她來的三個人深深一鞠躬。

　　遠處的人魚開始散去，一條大人魚從海底游出來，頭戴王冠，美艷的不可方物。她身后跟著三名侍從，手里捧著貝殼和珊瑚做成的禮盒。

　　修遠接到的禮物是海底最老的一棵珊瑚樹的樹枝。田老道收到了一顆避水珠。

　　顧青云得到的是滿滿的一盒子圓潤的珠子。盒子分上下兩層，上層是深海蚌殼里采來的極品珍珠，底層是人魚歷年收藏的鮫珠，每一顆都美輪美奐，毫無瑕疵。

　　能夠送美人魚回海，多半都是修遠出的力，顧青云覺得臉上發(fā)燒。誰知那大美人魚過來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給了她一個鼓勵和感謝的眼神。

　　修遠把珊瑚寶枝收了起來，田老道對他得到的禮物也十分歡喜，那可是傳說中的避水珠，比起避火珠、避塵珠更要珍貴，是道門中人夢寐以求的東西。

　　回到福陵路，小秋兒還抓著修遠的頭發(fā)不肯下來。顧青云各種辦法都施展出來了，沒有收到一點效果，頓時尷尬了。

　　這時小秋兒嘟嘟著說道：“漂亮?！?p>　　顧青云眨了眨眼睛，沒聽清楚，小秋兒看了她一眼，又專心地玩著修遠的頭發(fā)說：“漂亮?！?p>　　自從冒出過一堆“粑粑麻麻秋秋秋”之類的話后，小秋兒又開始堅持說“嬰語”，這天竟蹦出一個完整的詞來，把顧青云喜得眉開眼笑。

　　“漂亮??！”顧青云笑著瞥了修遠一眼，被夸漂亮，修遠不禁呵呵。

　　這時，顧青云開門跑進臥室，拿出幾只彩虹小馬布偶出來，小秋兒連忙放下修遠的頭發(fā)，向著顧青云伸手。

　　原來是把修遠的頭發(fā)當成她的玩具了，所以才固執(zhí)地不肯下來。

　　顧青云尋思，要不也去染個彩色的頭發(fā)。只怕以小秋兒對顏色的偏執(zhí)勁兒，可能會整天地抓住她的頭發(fā)不放了。

　　送走修遠和田老道，房間里一下子靜了下來，顧青云的心也靜的像一潭深水。

　　給小秋兒一壺牛奶，再煮一碗面安慰自己的胃。小秋兒睡著之后，她開始輕巧地整理衣服，收拾東西。

　　需要找胡川攤牌嗎？顧青云想了想，擱下了這個念頭。

　　胡川其人，既非用道理可以說服的人，也不是可以用感情打動的人，更不會承認什么，認什么錯。

　　顧青云不善爭吵，總是他贏的毫無壓力。

　　況且，胡家早在她懷孕生小秋兒的時候，表現(xiàn)出過一層朦朧的意思：

　　孩子是我們胡家的，你將來過不慣要走可以，自己從哪來回哪去，揮干凈衣袖，什么都不要帶走……

　　顧青云收拾衣服的手頓了頓，無論如何，小秋兒必須留在她的身邊。

　　曾經(jīng)用滾燙的開水沖奶粉，讓沒滿月的小秋兒自己吹著喝的胡媽媽，奉行“打”字教育的胡家，實在不是小秋兒能夠適用的。

　　補眠之后，天色大亮。顧青云要留出一天來打掃衛(wèi)生，整理房間，往田老道那里通個信，第二天再回去。

　　胡川這一天有些尷尬。他的上司找他談話，大意是讓他要多多放精力再工作和家庭上，注意個人私生活，不要帶到工作上。

　　隨后那個強抱小秋兒的女同事，也被叫去談話。

　　在眾人面前丟了臉，胡川蔫頭巴腦，再面對同事，分外抬不起頭。

　　如果他單身的話，現(xiàn)在就應該在享受著戀愛生活，而不是困于一個已婚男人的身份，分外不自在地被當眾叫去談話。

　　感慨萬千，他發(fā)了一條文字在空間里：“人應生而自由，無奈生活卻不自由?！?p>　　顧青云正在打開電腦掛上QQ，一見蹦出這條消息，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還在猶豫什么？經(jīng)受了委屈和侮辱，人家還在感嘆自己不夠自由，你還有什么可留戀的？

　　她給小秋兒一個木琴玩具，讓她拿著小錘子敲著玩，然后把需要穿的衣服鞋子收拾好裝進箱子里，隨后整理柜子、客廳，忙得滿頭汗。

　　收拾妥當后，她簽收了送上門的快遞，朱砂和符紙。隨后，帶著小秋兒出門。

　　剛下樓，迎面就來了坐在輪椅上的老鬼，不，老郭。他今天出院了。

　　老郭的兒子表情臭臭的，一見顧青云抱著孩子，他的表情才算緩解了。

　　老郭的兒子走上前來，遞給顧青云一個紅包。

　　顧青云沒接，先看老郭，老郭連忙笑呵呵地解釋：“這里面有兩張卡，一張是給你的，一張是給田道長的，還請你幫忙送給他。要不是你們，我就魂飛魄散了?！?p>　　顧青云接了過來，果然里面有兩張卡。她估計著老郭并不是熱衷于傾囊回報的人，因此，卡里的金額不會有多高，就點了點頭收下了。

　　她剛好要去找田老道，順便帶過去也就是了。

　　這是，老郭的兒子問道：“你們是真的道士？現(xiàn)在是科技社會，道符真的有用？”

　　顧青云看了看他，說道：“你的婚姻好像不太順利，我這里給你一張婚姻合和符?！?p>　　她頓了頓，看這中年人一看到帶孩子出門的人，眼里就情不自禁地流露出羨慕的神情，又說道：“我還可以給你一張求子符，放在臥室里，也許能對你的生活有改變?！?p>　　顧青云不會八字測算，但是老郭兒子太不會掩飾自己的情緒，況且結婚之后，有幾家不是矛盾重重？說他婚姻不和，一點毛病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