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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千年

章六霧夜的殺人鬼

黑暗千年 中二中的某幻 3149 2017-06-27 09:00:00

  至深之夜,黑區(qū),白區(qū)……

  僅以情報量來說,今晚收獲的情報可謂收獲頗豐,但其中到底有多少是真,又有多少是假,會不會摻雜著似是而非、真假參半的消息還是個問題——若是聽風是風聽雨是雨,不去思考別人話里話外有幾分真實,只是盲目照搬其他人的經(jīng)驗,那么在至深之夜那種復(fù)雜的情景下絕對死的比誰都快。

  況且——

  艾米眼睛微微瞇起:伊格納緹不值得信任。

  一個三十年前得到城主親自接見,整座赫姆提卡為之沸騰的歸還者,在三十年后怎么會落魄到獨居在一間隨時可能會垮塌的破落小樓之中——如果這還能用某種不足與外人道的理由來解釋的話,那么……如此輕易的便從他口中得到當年整個赫姆提卡的榮光者都得不到的答案,會不會有點太簡單了?

  因為形體容貌妖魔化而厭世,離群而索居——這是老人字里行間有意無意給他的答復(fù),這個理由無可厚非,但少年偏偏就有一個多疑的性子——對火種之外的黑暗世界感興趣的人絕對不在少數(shù),可為什么剛好不好那個能夠得到答案的人就是他,而且其中過程并無幾分曲折坎坷。

  一切都顯得太過順利了。

  并且刻意。

  沒錯,刻意——盡管下層區(qū)存在一位穿越黑暗的旅者他早有耳聞,但那個人具體是誰,住在什么地方,卻又是他這樣無權(quán)無勢的家伙無法得知的——接下來也算是機緣巧合,情報商人威利不請自來,并且?guī)砹擞嘘P(guān)傳奇旅者伊格納緹的消息。而更為巧合的是,他之所以決定今夜拜會老人,其中或多或少也有情報商人的影子——如果不是之前從那個男人的口中得知對方的壽命如風中殘燭般漸漸走向盡頭,如果不是過了今夜整個下層區(qū)都會掀起一陣血雨腥風,他肯定不會如此冒昧的前來。

  自稱為情報商人威利的那個家伙,對他到底有何企圖,在這次拜會中到達又扮演著怎樣的角色?

  艾米不敢掉以輕心。

  即便一切都是意外和巧合,只是源于他的多想,他也不能不將自己的疑心放的更重一點。

  但就算他的疑心再怎么重,他也沒有懷疑剛剛所見的伊格納緹,并不是真正的伊格納緹——假扮一個人或許不算很難,但假扮一個榮光者,尤其是能在妖魔包圍之中殺出條道的黑暗旅者,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首先,那份源于秩序血脈的共鳴就容不得半點虛假,其次他從老人身上感受到的是貨真價實的黑暗氣息,與曾令他退步的黑暗一般無二,甚至還要更加濃郁的黑暗氣息。

  只是人或許沒錯,所傳遞的消息到底有幾分真實,就很難說清了。

  當然,也不能就這么武斷的否認,姑且不論說他的猜測還是沒影的事,就算真的僥幸給他猜到了背后的謀算,在缺乏相應(yīng)信息的情況下,他可分不清對方是善意還是惡意——如果是惡意的話,他身上又有什么值得一位榮光者謀劃的?城主大人的友誼?算了吧,從三十年前那場干凈利落的拒絕來看,伊格納緹可沒把高爾斯沃西看得太重。

  所以,他所能做的只有審慎、審慎、再審慎。

  ——不管怎么說,小心謹慎總不是錯。

  少年這么想著,腳下的步伐猛地僵住,隨后手腕一個翻折,暗紅色的短劍劃開禮服的袖套,身體略顯突兀的前傾,原本如流水般流暢的動作在這里有一個短暫卻醒目的卡頓,但緊隨其后的是有若暴風一般猛烈的旋身,順勢擺動的手臂在微涼的迷霧中徑直掄出一輪新月,寒芒對寒芒,熾熱的火焰于黑暗之中乍現(xiàn)。

  凜冽的劍光劃破寂靜無聲的寒夜,兩位持劍者的視線在不經(jīng)意間交錯——漆黑對漆黑,誰也沒有吐露出哪怕一個字詞,誰也沒有生出哪怕一絲的遲疑,他們以行動代替了言語——一觸即分的兩把致命之刃猶如熱戀情人一般在短暫的別離后迫不及待的迎來了再一次的邂逅。

  “鏗!”

  金鐵之聲再起,劍刃與劍刃毫無花哨的碰撞在一起,伴隨著一陣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互不相讓的兩人就此展開力量的角逐——然而事情后續(xù)的發(fā)展出乎艾米的預(yù)料,在力量的角逐之中秉持著先民之血的他竟然會處于下風,對方那致命的彎刀一寸一寸的向他迫近——每近一分,暗殺者臉上那張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假面就清晰一分,死亡的陰影就越逼近一分。

  不妙啊。

  心中如此想著,少年臉上卻沒有太多的表情,甚至連微微瞇起的眼睛中也看不到任何的波瀾,或許唯有暗血那微微抖動的劍身才隱晦的表明了他的不支。

  這樣下去不行。

  若是撒手毫無疑問會徹底失去先手,繼續(xù)堅持下去也很難扭轉(zhuǎn)被動的局面,這時候真正應(yīng)該做的是……

  目光一凝,腳步一踏,短劍與彎刀之間驟然擦出閃亮的火光,居于劣勢的艾米不退反進,以極其突兀的一個沖刺直撞了對方一個滿懷,隨后反手令暗血擺脫互咬之勢,徑直朝暗殺者的脖頸處揮去,轉(zhuǎn)瞬之間掙開一個嶄新局面。

  可惜的是對面的應(yīng)對同樣不慢,戴著詭異面具的暗殺者雖然受限于臂展無法以彎刀回擊,但手足俱在的他又豈會毫不反抗的引頸就戮?只是電光火石的一霎那,身子一斜收緩手上的力道,一只手架住少年的前臂,并且在短劍加身之前猛地一個膝撞,不偏不倚的正中小腹,以攻為守的化解了這番攻勢。

  即便是傳承了先民神圣之血的榮光之裔歸根到底也只是肉體凡胎,倉促之下受此一擊,艾米的身體頓時本能的弓起,可他還來不及吃痛,便下意識的就地一滾,堪堪避開斬首一刀,之后略顯狼狽的站起身子,握緊手中的短劍暗血,寸步不讓的對上了迎面斬來的雪白閃光。

  退、退、退——

  一方面是毫不示弱的迎擊,一方面是步步后退的頹勢,艾米在逆境之中絲毫不見慌亂,手中的短劍硬生生的被他舞出一張密不透風的劍網(wǎng),腳下的步伐則在塵地上踏出一列整齊的足跡——于守勢之中,他一點點消化著先前的不利局面,一點點積攢著哪怕最為微小的勝因。

  他不著急,或者說該著急的不是他。

  單以戰(zhàn)斗而論,因為他先前的輕敵與判斷失誤而落入下風是不爭的事實,可決定生死勝負的,并非只有戰(zhàn)斗一途——暗殺作為一種非常規(guī)的破壞性手段,有悖于法理,若被巡邏隊發(fā)現(xiàn),其后果不言自喻。

  或許下層區(qū)的巡邏隊不一定會像上層區(qū)的同行一樣配備火銃這樣的大殺器,但人數(shù)一多,必然會對殺人鬼的行動產(chǎn)生限制,從而為他創(chuàng)造更好的行動機會。

  所以,這場戰(zhàn)斗持續(xù)的時間越長,他就越有利。

  而暗殺者顯然也知道這一點,在久攻無果之下,他沒有急著強攻,反倒是后退了一步,終止了無謂的攻勢,在以漆黑的瞳仁深深的看了少年一眼之后,一個縱身消失在了迷霧的盡頭。

  艾米沒有去追,只是注視著對方離去的方向,沉默。

  會是誰派來的?城主高爾斯沃西一系,皇帝米開朗基羅,還是……伊格納緹?

  都有可能,城主杜克·高爾斯沃西可從來不是寬宏大量之輩,期待他展現(xiàn)自己的宅心仁厚,還不如將希望寄托在那個子虛烏有的預(yù)言之上。而下層區(qū)的皇帝米開朗基羅,則很有可能因巨人保羅之死而懷疑到他身上,將今晚的刺殺視作對他的一場試探也一點不為過。至于最后的伊格納緹,這個充滿謎團的迷途旅者到底在謀算些什么,他心中絲毫沒有底,但以暗殺者行動的時間來看,會不會有些太過于巧合?

  當然,這些都只是他的猜測,這個問題沒有答案,至少以現(xiàn)有的情報推不出答案。少年在短暫的沉默之后小心的將短劍暗血藏在腰際,把這件事暫時按在心底,稍稍整理一番略顯狼狽的儀容,才重新邁開步伐,踏上了歸途——只是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無論走在什么地方,他的右手始終在腰前三寸處搖擺不定。

  這或許是對暗殺者去而復(fù)返的一種警惕,又或者不是,但現(xiàn)在這些都不重要了,因為——家已經(jīng)到了。

  雖然冠以家這個稱呼,但艾米對這里倒沒有特別多的感情,于他而言這間屋子不過是一百來個金托爾買來的棲身之所,并且在里面短暫的生活過一段時間,僅此而已,遠遠比不上他對老屋的感情——雖然同樣沒有和父母相處的溫馨回憶,但至少,至少在那里,有尤莉亞陪伴。

  想到有段時間沒有見過面的妹妹,少年不由嘆了口氣:這多少有點無可奈何,下層區(qū)不比上層區(qū),沒有那么多秩序與法理,榮光者的身份充其量也不過是一個惹是生非的虛名,如果帶上她的話,安全可沒有辦法保障,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或許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搖搖頭不去想那些煩心事,他從口袋中掏出一串鑰匙,轉(zhuǎn)動鎖軸,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但在打開之后,映入眼簾的卻是——

  一道閃亮的刀光。

  以及刀光映照出的那張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詭異假面。

  是他!

  這一刀——

  ——避無可避!擋無可擋!

  艾米的臉上第一次變了神色。

  隨后

  ——絕命的刀光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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