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漸漸臨近。
會是什么人呢?是這孩子的父母,還是某個囚禁公主的惡徒?
到最后艾米到底動了惻隱之心,無論這孩子到底是不是精神存在問題,又是不是以自我為中心的重度中二病,單是任由她一個那么小的孩子在人跡罕至、惡黨盤踞的混亂巷道中亂跑這一點,他就無法坐視不理。
嗯……他總是拿小孩子沒辦法。
如此想著,他注視著身側(cè)的嬌小女孩。
這也是他第一次認真的打量這個神神兮兮的女孩,綜合身高與容貌來看,女孩的年齡應(yīng)該是在十三到十四歲之間,黑色的眸子中充滿了孩子式的天真散漫,如同瀑布般傾瀉而下的烏黑長發(fā)一直披散至腳踝,皮膚有一種不正常的蒼白,近乎病態(tài)的白,而且握住他的手仿佛沒有溫度一般,冰涼冰涼的讓人很是疼惜——從這來看,倒是符合她被囚禁的說法。
不知不覺間,他對女孩的惡感降低了很多。
而就在這時。
來了——
黑發(fā)黑眸的女孩偷偷的朝他做了個口型,隨后拉著他貼著靠近拐角處的墻壁站立,四下張望一番后,再一次的做了一個噓聲的動作。
艾米點點頭表示理解。
盡管他根本就不在意會不會被發(fā)現(xiàn),也根本不認為這樣蹩腳的躲藏方式能夠起到作用,但既然已經(jīng)陪這個神秘兮兮的女孩兒玩到這一步了,也沒有必要在中途翻臉,反正需要面對的了不起也就是一個混混而已。
是的,一個。
從腳步的聲音不難判斷,到來者只有一人。
然而當腳步聲的主人出現(xiàn)在拐角處的時候,年輕的榮光者瞳孔卻不禁一陣不自然的收縮,如果不是手上那微涼的體溫還在提醒著他身邊還有女孩的存在,恐怕少年會第一時間和拐角出現(xiàn)的人打招呼。
是張熟悉的面孔。
狄克,骰子屋七使徒之一的狄克。
出于謹慎,也出于疑惑,他屏住呼吸,靜靜的等待著結(jié)果的來臨。
畢竟像女孩這樣只是簡單的找一個視線的死角,就想瞞住狄克這樣出色的情報搜集人員,無疑是癡人說夢——不要說刻意的搜索,只要稍微張望一下,身前沒有任何遮蔽物的他們一定會暴露在視線之下,沒有任何幸免的余地。
只是……
為什么她的心跳還是那么的平穩(wěn)?
艾米挑了挑眉頭,在女孩的身上他并沒有感受到任何緊張的情緒,甚至……他微微錯開視線——不知是否是錯覺,他感覺女孩不僅對近在咫尺的威脅沒有絲毫的在意,反而將更多的將注意力集中在了他身上。
感覺有哪里不對……
少年隱隱察覺到,女孩的身份很有可能不像她表示的那么簡單。
但現(xiàn)在可不是關(guān)心這個的時候,年輕的榮光者還分得清輕重緩急,現(xiàn)在的當務(wù)之急是應(yīng)對好隨時可能發(fā)現(xiàn)女孩與他的狄克——如果可以的話,他也不想開罪骰子屋,導(dǎo)致自己失去目前唯一能稱得上可靠的情報來源。
那么該怎么解釋好呢?
一邊注意著金發(fā)碧眸美少年的動向,艾米一邊思索著可以兩全的應(yīng)對之策,但出乎預(yù)料的是,狄克似乎有什么非常緊要的事要去處理,一直到背影消失在巷道的深處,都沒有用眼角的余光掃上哪怕一眼。
真奇怪?
難道只是路過而已……
也只有這種解釋能說得過去了。
他如此想著,但從女孩那舒緩一口氣的表情來看,恐怕還真不是那么回事。
“好了,多謝你的配合啦,螞蚱先生?!迸⒁钥凑湎游锏哪抗鈬舷麓蛄恳恢芎?,不由莞爾一笑,抱拳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我們就此別過,不送?!?p>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這句有點莫名的熟悉……
年輕的榮光者瞇起眼,然后——
“喂,螞蚱先生,我雖然知道我很有魅力,但你能不能溫柔一點……”女孩淚眼摩挲的看著抓住她的手的少年,怯生生的說道,“我怕疼?!?p> “……”艾米再一次認識到他和眼前這個女孩沒有哪怕一點共同語言,“姑且不論螞蚱先生這個亂七八糟的稱呼是怎么一回事,你和剛剛過去的那個家伙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不要指望用被惡龍囚禁的公主這一套說辭來糊弄我?!?p> “因為你就像秋后的螞蚱一樣蹦跶不長了嘛?!焙诎l(fā)黑眸的嬌小女孩一臉理所當然的說道,“至于剛剛過去的那個人……其實他不是人,而是比惡龍更可怕的獸,史上最兇最惡之獸?!?p> 她一臉后怕的表情。
“什么叫秋后的螞蚱蹦跶不長?”少年挑了挑眉頭,他對眼前這家伙的忍耐已經(jīng)快到極限了,“還什么史上最兇最惡之獸……真當別人是傻瓜嗎?”
“哎?你聽得懂。”女孩一臉的驚奇,隨后了然的點了點頭,“也對,這句話從語境和語義上也可以理解通順,是我欠考量了。”
“不要侮辱我的智商?!焙冒胩?,他才從口里擠出這幾個字。
“哎?”女孩又是一臉的驚奇,還重新上下打量了少年一番,在幾個呼吸后才不無贊嘆的說道,“還看不出來,你竟然能知道智商是什么——螞蚱先生,你的身上有不少值得挖掘的秘密啊?!?p> 冷靜——要冷靜——
深吸一口氣,感覺自己已經(jīng)站在即將噴發(fā)的火山口上的榮光者語氣驟然轉(zhuǎn)冷,用幾乎不存在情感的語調(diào)陳述道:“姓名、性別、年齡——還有現(xiàn)居住地址、工作地點——請全部交代清楚。”
“你這是侵犯個人隱私!”女孩對此怒目以示,但在碰了一鼻子灰的后,反倒紅著臉扭捏了起來,“三圍信息需要么……”
“如果你愿意提供的話,我不介意?!卑卓桃獍逯槪詿o機質(zhì)的語氣說道。
“艾米·尤利——”意識到自己說出本不應(yīng)該說出的話的女孩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臉上的怒氣也隨之一并消泯,“法官大人,我招了,我全部招了,我的名字是艾米·尤莉,性別男,年齡是永遠的十七歲。”
“就沒一句是真的。”年輕的榮光者一言否決。
“誰說的?”女孩鼓起了腮幫子,“臣妾可是句句屬實啊——自列王時代宣告終結(jié)以來,赫姆提卡城沒落的榮光者家族好歹也有幾家,我是尤莉家的艾米又怎樣?而且我是男孩子又有什么錯?你是不是大女子主義者,看不慣男孩子長的比女孩子還漂亮?還是說你想借這個理由親自確認一番?”
恍然大悟的艾米·尤莉捂住自己的裙子,紅著臉啐道:“變態(tài)!”
“你是艾米·尤莉我信,你是可愛的男孩子,我也信?!睒s光者面無表情的說著他壓根就不信的話語,“但唯有一點,你說你自己是永遠的十七歲,我根本不信?!?p> “華生,果然這句是破綻嗎?”女孩摸了摸下巴,說著意味不明的話,然后略有些無奈的收起臉上的笑意,“好吧,渺小的凡世之人,既然你誠心誠意的問了,我就大發(fā)慈悲的告訴你,我就是象征終焉的魔女,司掌命運的尊崇之人,凡人的性別與年齡于我根本沒有任何意義——汝,知否?”
中二病真可怕……
艾米不由想到,在三個呼吸后很認真的點了點頭:“說的就好像真的一樣。”
“本來就是真的嘛!”女孩像炸毛的貓咪一般跳了起來,可是在少年的注視之下,不自覺的偏開了頭,用低如蚊吶的聲音說道,“嘛……雖然是摻雜了一點私貨,但大部分都是真的,嗯,我保證?!?p> 她拍了拍自己貧瘠的胸部。
從這一點來看,倒是相當?shù)南衲泻⒆影 ?p> 年輕的榮光者默默的想到。
“總感覺你好像在想非常失禮的事情。”女孩皺起眉頭,“難不成是在詬病我的年齡——那你可真沒眼光,像我這樣的萬年合法蘿莉可是稀缺資源呢?!?p> 中二病真可怕……
再一次的確認了這一點,少年猶豫了一會兒,最終沒有說話,沒有去糾正她在年齡上存在的錯誤認知——無論是和一個十二三歲的未成年小女孩講道理,還是和一個重度中二病講道理,都是一件非常白癡的事情。
不過……和完美糅合了中二病、小女孩這兩大要素的家伙糾結(jié)了半天的自己……某種程度上也是非常的白癡。
算了,問最后一個問題就放手吧。
已經(jīng)感到心累的艾米不打算繼續(xù)將時間浪費在這些無聊的地方,多少有些有氣無力的問出了最后的問題:“那么象征終焉的魔女小姐,司掌命運的崇高之人女士,請問你和剛剛跑過去的那家伙是什么關(guān)系?”
“都說了是最兇最惡之獸?!迸⒋蛄藗€哈欠,心不在焉的回答道。
“你還想說他是六六六之獸嗎?”少年嘆了口氣,凝視著對方那有若黑珍珠一般烏黑明亮的大眼睛,“我是認真的,不要再試圖愚弄我?!?p> “我也是認真的?!迸⒋绮讲蛔尩拇鸬溃斑@個世界上本來就有比啟示錄之獸還要可怕,還要兇殘的怪物?!?p> “啟示錄之獸么……”年輕的榮光者在聽到這個名字時不由微微失神。
“沒錯,遠遠凌駕于啟示錄之獸的最兇最惡之獸,那就是每逢節(jié)假日必定出現(xiàn)在你家中,破壞你的珍藏,毀滅你的日常,你還打不得、罵不得的人類永遠之敵?!焙诎l(fā)黑眸的女孩兒深吸一口,眼中不自覺的掠過一抹驚俱,“——被無數(shù)人心驚膽戰(zhàn)的稱呼為熊孩子的究極存在?!?p> “……”中二病真可怕。
艾米·尤利塞斯第三次確定了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