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大半輩子,頭一次見過這么多錢,二老看呆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你們哪來的這么多錢?”姥姥有些忐忑的問到。
父親興奮的神色中帶著一點慌張:“媽,你不知道,這是老天爺給的……”
還沒等父親說完,母親擰了一把父親的胳膊,把二老拽到里屋,坐到了土炕上難以掩飾的興奮道:“火車道上撿的。”
“撿的?”二老異口同聲,皺著眉頭面面相覷,顯然是不太相信女兒的話。
母親繼續(xù)說:“我倆剛下火車,就有人從車窗里往外面大把大把的揚錢,準是小旅偷了錢之后,怕被人家發(fā)現(xiàn),就銷贓了。”
原來那些錢是父母在鐵軌上撿到的,以前的火車無論大站小站都會站,父母就是在一個偏僻的小站下的火車,那里距姥姥家還有一段距離。
那個小站平時就很少有人下,那次只有父母下了車?;疖噭倖記]走多遠,就看見前面有一節(jié)車廂里,有個人從車窗往外面扔東西。
那時候火車隨意丟垃圾現(xiàn)象很普遍,鐵軌上垃圾到處可見。但是那人丟的垃圾有些奇怪,有一些像是紙一樣的東西,隨著火車移動帶起的風飄飄揚揚的落地。
起初距離有點遠,母親身體又不適,父親只顧著母親了也沒在意,待二人走近時傻眼了,只見滿地花花綠綠嶄新的鈔票,靜靜的躺在臟亂的垃圾上面。
只有在夢里出現(xiàn)的情景,竟然真實的出現(xiàn)在眼前!
母親顧不著難受,父親也顧不著母親,二人雙手其下蹲在地上開始撿。
撿了一會兒之后,手里都拿不下了,父親就脫掉外套,把錢兜在了外套里。
父母猜想是火車上小偷偷了錢,被失主發(fā)現(xiàn)錢丟了,小偷怕身份暴露,于是將錢同垃圾一起丟了出來。
聽到這里,二老這才將信將疑的點點頭,隨后姥姥發(fā)現(xiàn)了女兒的異樣,疑惑的問道:“梅子,你這臉色咋這么差?”
母親的小名叫梅子,從小到大,大家都是這么叫她的。
“我在地里干活時閃到了肚子,動了胎氣,來太平川縣醫(yī)院這檢查一下,不趕巧醫(yī)院還停電了?!蹦赣H剛說完,小腹又是一陣絞痛,頓時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冒了出來。
二老一看頓時慌了神,拿出被褥墊在母親的腰背和小腹處,母親找了個舒適的姿勢躺了下來,慢慢的疼痛有了緩解。
姥姥這才松了口氣,看了看一旁數(shù)錢的兩個男人,氣憤的白了一眼。
母親疼得一身冷汗,身子很虛弱,身為丈夫和父親的兩個男人卻在一旁喜滋滋的商量著,晚會兒還要返回那里再撿一遍。
并不是他們見錢眼開,只是對于那時男人來說,女人所遭的罪他們很難感同身受,甚至已經(jīng)習以為常。
果然吃過晚飯之后,姥爺和父親一人拿個手電筒,領(lǐng)著訓練有素的長毛獵狗,“故地重游”去了。
母親氣色好轉(zhuǎn),但姥姥心中始終不安,母女倆嘮嗑無意間嘮到老楊家話題時,姥姥猛地一拍大腿滿面驚喜。
“老楊太太年歲高見多識廣,保不準她了解情況能幫助咱們,我這就找她去?!闭f完姥姥便急匆匆的穿戴好,黑燈瞎火的摸索著朝老楊家走去。
沒多久姥姥攙著一瘸一拐的老楊太太推開了門,和母親相互打量客套了幾句之后,便給母親檢查了起來。
她干枯褶皺布滿老繭的雙手附在孕肚上,仔仔細細的來回撫摸著,時不時的將耳朵貼在上面閉目聆聽。
一陣忙活之后老人終于停下來,說出一句讓母親當場崩潰的話。
“難保啊,明兒去醫(yī)院做了吧!對大人好,你還年輕以后再要一個?!崩蠗钐[縫著黯淡無光的雙眼,蒼白無力的輕描淡寫到。
母親掩面而泣默默不語,姥姥一邊詢問情況,一邊安慰著母親。
“我家媳婦懷了九胎,胎胎都出現(xiàn)點小狀況,但沒有一胎像閨女這樣的,非正常胎位旋轉(zhuǎn),胎兒處于最危險的橫位,而且胎心不穩(wěn),要是不盡快解決,對閨女和胎兒都不好,這孩子還是不要留了?!崩蠗钐偃龔娬{(diào)。
母親一直掩面嗚咽,姥姥溫柔的撫摸著母親的頭,老淚縱橫顫著聲說道:“可是孩子月份大了,流了也危險啊?!?p> “是這樣,但是總比留著好,閨女多遭罪啊。”
剛說完這句話,母親腹中又是一陣絞痛,或許是腹中的我在向母親發(fā)出求救的信號,這一次疼得愈加劇烈。
母親頓時面色煞白,豆大的汗珠撲簌簌而下,她停止哭泣疼得蜷縮一團。老楊太太見狀趕忙讓姥姥找來一塊兒一米來寬的長布,繞著母親的肚子緊緊纏繞兩圈,又用帶子勒住。
沒想到這個辦法還挺管用,很快疼痛便緩輕了許多。老楊太太又讓母親換了個姿勢,面朝下雙膝跪臥,說這樣可以有助于矯正胎位。
母親照做,額頭枕著雙臂面朝下跪趴著,母親的腦海忽然浮現(xiàn)出那只狐貍死時的形態(tài),與此時的自己如出一轍,心中頓時一陣厭惡。
直到我出生,母親一直都是這個姿勢睡覺的,每當她提起往事總是會說道:“那時懷你真是遭罪啊,有好幾個月都沒躺著睡,后來竟養(yǎng)成了側(cè)臥的習慣,而且從那以后還愛打呼嚕?!?p> 本來大家都是勸母親次去醫(yī)院將我流掉的,但是母親執(zhí)意不肯,而且她堅決說老楊太太出的主意很管用,她幾乎不再疼了。
大家都看的出來母親是在說謊,但是又拗不過她,哪怕是勸她去醫(yī)院檢查,她都馬上拒絕,生怕到了那里一不留神孩子就沒了。
就這樣,父親陪著母親回了家,到縣城時特意打了個小站,買了一塊像樣的布裹在母親肚子上。之后在母親疑神疑鬼的催促下,匆匆回到了家。
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再次發(fā)生了,父親和母親在回到家中時,竟然在家門口發(fā)現(xiàn)了一沓整整齊齊的錢!
這太不可思議了!
每當母親講到這件事的時候,我都覺得是她在騙我。然而事實證明確有此事,父親和爺爺奶奶也都這么說。
父親和母親將之前撿到的錢和剛撿的錢藏了起來,便直奔后院的爺爺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