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事宴席,盛大無比,饒是接近傍晚,天色欲頹,賓客也依舊落座席間,把酒言歡。
云止坐于房中,取下繁重的頭冠,伸手觸碰到紅玉簪之時,停了手,還是讓它留在了發(fā)間。
屋內(nèi)焰火搖曳,滿目暗紅,寒風(fēng)吹進,一襲嫁衣外袍落地。
云止靜靜的站在窗邊,望著外面的景色,眸光淡淡,似乎在等待什么。
片刻安寧過后,便有侍衛(wèi)慌慌張張前來匯報。
“王妃——不好了,前院出事了?!?p> “何事?”
云止并未轉(zhuǎn)身,依舊看著滿天的雪景,一望無際。
“是虛空長老,虛空長老來了?!?p> “什么?”
這顯然是云止意料之外之事,未著繁復(fù)的外袍,發(fā)絲垂落,只是簡單倌上發(fā)簪,便匆忙去了前院。
還未進入大殿,便聽聞蘇顏的嗓音,氣勢軒昂。
“稟妖皇,今日我要當(dāng)著眾妖的面,揭露他們云家欺君罔上!”
“今日是婚事大典,容不得你放肆!”
陸懷縉目色威嚴,眼中迸射出七分冷意。
“難道是妖皇陛下,想要包庇他們一家不成?”
敢在大殿之上,如此囂張跋扈,冷聲質(zhì)問妖皇,在這妖界除了蘇相,怕是只有蘇顏了。
“放肆!”
陸懷縉拍桌而起,如今蘇家竟然已經(jīng)無法無天到如此地步。
“你且說來聽聽,到底所謂何事,若是膽敢誣陷云家,本宮決不輕饒!”
太后端坐高臺,想聽聽蘇顏究竟有何事,不能讓云家白白受了冤屈。
云止剛踏進大殿,蘇顏便轉(zhuǎn)過身來,眼中恨意乍現(xiàn)。
“諸位可還記得,當(dāng)年我出生之時,往生長老曾算過一卦——”
大殿一時陷入安靜,云止與蘇顏立于大殿之中,成了矚目焦點。
“當(dāng)年,往生長老卦象顯示,天有異象,煞星現(xiàn),妖界有災(zāi),那日正是我出生之日。”蘇顏的眸色漸深,恨意愈發(fā)濃郁,“你們聽聞卦象,便逼著爹爹,想要了結(jié)了我,我娘聽聞,便抱著我自焚于房中,我命大,被爹爹救了下來,可我娘卻葬身火海,化骨成灰。你們卻說,卦象逆轉(zhuǎn),是我娘的死,擋了天災(zāi),化解災(zāi)禍,我娘便被你們生生的害死!”
云止眉心微皺,當(dāng)年的事,她已毫無印象。
“可你們卻不知,當(dāng)日,也有一位妖,降生妖界。”蘇顏面目憎恨,只手指向云止,“就是她!云家的長女,如今的縝王妃!”
話音落,臺下依舊一片寂靜,當(dāng)年的天災(zāi)一事,傳的沸沸揚揚,鬧得妖界妖心惶惶,在座的妖,都再清楚不過。
只是大家皆知,如今的縝王妃云止,與蘇家大小姐蘇顏,并不是同日而生,今日蘇顏這番話,倒讓大家沉默下來,不敢妄加議論。
“蘇小姐莫要妄言,止兒出生,比你足足晚了一日,又何來與你同日之說?!碧箢㈨路?,此事她最清楚不過,當(dāng)年往生長老算出卦象,為了妖界大統(tǒng),便逼迫蘇相除了蘇顏,卻不想陰差陽錯,蘇夫人自焚火中,消香玉損。
這也是后來,蘇相暗中同皇家敵對的原因。
“那是因為他們云家,謊報了她的出生之日!”
一番話落下,臺下議論紛紛。
“當(dāng)年——我記得云家是相繼蘇家第二日才傳出的喜訊?!?p> “云家當(dāng)年也是忠臣之家,又怎會欺君罔上,謊報出生之日?!?p> “可當(dāng)年卦象現(xiàn),若是暗中得了消息,將出生之日推遲一日,倒也不是沒有可能?!?p> ……
云止向前一步,身姿端正,立于殿中,氣質(zhì)華貴。
“蘇小姐,凡事講究證據(jù),你與我云家敵對多年,今日在大殿之上,肆意誣陷,居心何在!”
“證據(jù)?”
蘇顏冷笑,云止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預(yù)感。
“請?zhí)摽臻L老上殿!”
只見虛空長老,鬢發(fā)半白,拂袖飄搖,腳下生風(fēng),來到殿中央。
“既然你們云家死不承認,那我便讓諸位看個明白?!碧K顏隨即對著虛空長老微微俯身,“長老,還請你將證據(jù)呈上。”
只見虛空長老,不緊不慢,從袖口中拿出一個精致的匣子。
殿中諸多賓客,皆不知這是何物,紛紛投來疑惑的目光。
只有云止與陸君帛眸光瑟縮,一眼便識出,那匣子里,不是他物,正是“生死簿”。
虛空長老施法,將生死簿展開,立于空中,讓大殿之上的諸位,都能清晰看見,生死簿上的文字。
“還請云老解釋一番,這生死簿上,為何偏偏無令愛的出生年日?”
臺下又是一片嘩然,頓時如石鍋沸騰。
眾妖皆知這是何物,如今眼看殿中央的生死簿,鶴族卷上,無云止的記載,方才還在為云家辯解的妖,也全數(shù)噤聲,陷入沉默。
云老何時見過這等場面,手心已經(jīng)滿是汗水,張了張嘴,半晌未吐露出一個字眼。
“云卿家,這是為何?”
太后也孤疑不止,本該記錄云止的一行,卻無一字。
臺下的云止,在袖中雙拳緊握,千算萬算,也未料道,蘇顏竟然會拿出生死簿。
再次抬起雙眸,落向陸君帛一處,仿佛二月的霜雪,浸染滿目冰冷。
陸君帛察覺到云止的目光,峰眉微皺,心中不悅,知道她是誤會了自己,以為那生死簿,是自己給的蘇顏,聯(lián)合蘇家,在今日對付于她。
“太后,妖皇明鑒,云家怎敢欺瞞皇家,當(dāng)年止兒確是次日才降生,今日蘇家小姐僅憑這生死簿上無止兒記載,誰知是不是她故意損壞抹去止兒的姓名,想要借此給我云家扣上罪名,實在是其心可畏?!?p> 云老強迫自己鎮(zhèn)靜下來,此事事關(guān)重大,一言一行,便牽扯上百性命。
“強詞奪理!這生死簿,是方才虛空長老,才拿出,我又怎可能有機會做手腳,既然諸位不信,我還有一事揭露!”
說罷蘇顏便踱步至云止身前,右臂僵硬負于身前。
“諸位該知道,這生死簿,藏于生死洞中,由虛空長老掌管,外人皆不可輕易接觸,但鮮少有妖知,生死洞中,有一方巨大瀑布,一旦沾染其水霧,虛空長老便能察覺,不知縝王妃,可敢讓虛空長老驗證一番?”
云止袖中的手,漸漸握緊……
在明白自己中計之后,已然來不及了。
“蘇小姐想要在大庭廣眾之下,驗證本王的王妃,又是誰給的你膽子?”
陸君帛氣度不凡,坐于上座,語氣不急不緩,帶著警告的意味。
蘇顏心里突然驚蟄,右臂還在隱隱作痛,顯然有些畏懼這位冷面縝王。
“只是讓虛空長老略施妖術(shù),查驗王妃身上是否沾染了瀑布水霧,想必王妃也急于證明自己清白,何不爽快些,讓諸位看的明白?!?p> 不等云止回答,虛空長老同蘇顏暗中傳遞了眼神,便施展妖術(shù),附于云止身上。
只見方才還膚如凝脂的云止,被妖術(shù)附身后,身上便泛起了淡淡的藍光。
大殿之上,驚訝抽氣聲,此起彼伏。
“王妃,這下,你要如何解釋?既然云老口口聲聲說我篡改生死簿,可為何我身上沒有沾染瀑布水霧,而王妃卻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