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永豐鎮(zhèn)?開闊地上,筑土為垣,圍里覆茨屋落,無高甕巨棟,丹漆黝惡之飾,百來戶人家,錦繡以為自己來錯地方了,這不又是一個野墟嗎?區(qū)別只是昨天的墟上沒民宅。
瓦頂、門樓、牌坊、青石板街道在哪呢……
“本鎮(zhèn)風(fēng)土俗尚古,不是因?yàn)槊裆虮?,主要是圖實(shí)在。大娘子,您也是有經(jīng)歷的人,恁會如此詫異,哪回改朝換代,不是好地方容易被禍禍,十年前揚(yáng)州城戰(zhàn)后僅余18戶人家?!版?zhèn)上客棧掌柜的對錦繡解釋道。
進(jìn)鎮(zhèn)已是申時,錦繡讓張姑娘招呼吳大娘他們一起用飱,吃了晚飯各自活動,在鎮(zhèn)上過夜,買好馬車再回去??蜅W∷蘅砂停瑓抢蠞h和方大坐一桌,錦繡請吳大娘、方娘子同桌。
張姑娘要站著侍候,等錦繡吃完才能吃,之前表現(xiàn)不鮮明的主仆關(guān)系立刻凸顯,吳老漢和吳大娘坐下,便尷尬的起身,方大和方娘子年輕,隨吳老漢、吳大娘行事,也站了起來。
吳家在前朝是小莊子的佃戶,武大太太沒說她和莊子的關(guān)系,想來不是主人也關(guān)系匪淺,換句話說,錦繡稱得上是吳家的舊主。
他們與錦繡平常相處,權(quán)當(dāng)作是鄰居,頗為自得,畢竟他們?nèi)缃袷亲约和恋氐闹魅恕?p> 建國以后大周每農(nóng)人給田地15畝,而且已經(jīng)種上了的,哪怕原先是別人的地,只要種上不荒廢,都算自己的產(chǎn)業(yè),遲生地說的聽為已業(yè)就是這個意思。
錦繡一般不過問張姑娘如何行事,她愛站隨她站,但這些人都站起來是怎么了,趕了大半天的路,錦繡慚愧,后半程坐一會走一段,拖累吳老漢他們?!笨熳?,快坐,今天,辛苦各位,妾,銘感于心。“
”武大太太,請恕老漢蠻橫,老漢與渾家不能入座。”吳老漢作揖道。
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方大如是想,“也請恕小的和家里燒鍋的,不能入座?!?p> 掌柜眉精眼企,這一行人飯沒吃僵持上了,過來打圓場道,“各位,可是小店飱食不合口味,不如賞臉給小人,說些趣事佐餐如何,來來來,小人代請入座,莫不是等菜涼了讓小店折價(jià),別,小人求饒了。”
“高,且等,菜涼,店家,折價(jià)。”錦繡陪著做戲。
“本店利薄,千萬饒了小人?!闭乒窨喙?。
“各位鄰居,饒上他一回如何,快請入座?!睆埞媚锔I淼?。
吳老漢臉皮薄,不然也不會看到張姑娘侍候的架勢,想起和莊子過去的關(guān)系,被這么一擠兌,加上難得下館子吃飯,詘笑道,“都是老漢的不是,這就入座,店家放心,武大太太良善,不會折了你的價(jià)。”
說著,拉方大坐下,使了吳大娘坐另一桌,方娘子跟吳大娘過去坐下,留下錦繡獨(dú)坐。
主隨客便,錦繡只能道,隨便吃,務(wù)必盡興,匆匆吃過幾著飯菜就請掌柜介紹鎮(zhèn)子情況。掌柜知無不言,“想買馬車,有,放心放心,去天長、去京城,必經(jīng)此地?!?p> “去京城,此地距京城超過百里,出行需路引。大娘子可有辦理相關(guān)文書?”
“坐堂大夫,有;制衣木工,有;筆墨紙硯,有;蒙書,有;買律書?不知,您再跟別人打聽打聽,或許縣城有?!?p> “寺廟、書院、鏢局、打行、牙行……本縣,無!”
“對了,本鎮(zhèn)青壯要去參加鳳陽府四月十五的行像,就是把城隍的神佛塑像裝上彩車,在城鄉(xiāng)巡行。聽說皇帝老子生在土地廟里,所以他對土地廟及土地的“上司”城隍極為崇敬,下旨京郊及府、州、縣城隍神,并正式規(guī)定都要祭祀城隍?!?p> “多少年沒上廟,沒巡行了,又是本朝第一回,屆時大娘子去湊湊熱鬧,說不定想知道的都能打聽到。”掌柜說道。
一盞茶盡,錦繡知會眾人明早在客棧大堂集合,告謝掌柜就回房間休息??蜅V挥屑鬃址亢屯ㄤ?,不是甲乙丙丁分類房間,錦繡開的都是甲字房,房間大、小兩鋪床,一桌四椅,一盅四杯,免費(fèi)開水,碎茶渣子另收費(fèi),如此住一晚二十五文錢。
車船店腳牙,有名的黑社會份子,出門在外,和他們打交道,得慎之又慎,防之又防,交道打的是越少越好,不得不打再勇往直前。
能買到馬車是此鎮(zhèn)的收獲,錦繡打算買到馬車后,讓張姑娘回去,接應(yīng)李嬤嬤她們,把能備上的武家的東西,尤其是錦繡的嫁妝給裝車,帶到鎮(zhèn)上會合,她就不回去莊子了,在鎮(zhèn)上多做些準(zhǔn)備。
即使孤身留在鎮(zhèn)上再危險(xiǎn),也比呆在莊子強(qiáng),那樣的與世隔絕。
可惜不能買上幾個男仆,請上些鏢師和打手,否則起碼安全上有了相對保障,李嬤嬤的家人不知流落何方,至今無消息。也許可以雇傭莊子人家到底?這是目前惟一合適的人選,讓張姑娘問問。
掌柜說的行像、廟會不算新鮮事,錦繡興趣不大,她在現(xiàn)代參加過,人山人海,只能看到人頭摸到屁股。
李嬤嬤的病應(yīng)該算是感冒,吃不吃藥都得七天以上才能好,讓她拖著病體上路,出了事后悔莫及,到鎮(zhèn)上了得讓坐堂大夫好好看看。
路引是個大問題,也不知道武家是怎么把她弄到莊子上的,是入籍,抑或旅居?怎么才能辦理到文書,毫無頭緒。缺人,缺人材,幾個弱女子能干什么。
不破不立,托剛建國的福,對女子的行動不作限制,禮化為主,錦繡這才能和張姑娘出入與男子相處,換在規(guī)條森嚴(yán)的時代,根本無法想像。
錦繡一面亂想,一面不覺,張姑娘取了熱水給她洗腳,還用針給她挑破了腳上的血泡。
“大太太……”張姑娘唏噓道。
“嗯……”看她不語,錦繡回過神來問,“怎么了?”
張姑娘更加傷心,這大太太是個狠人啊,怎么就能對自己那么狠,白嫩的腳上連串的血泡,這樣奔波是為了甚!“大太太,武家不會不管我們的,陳家也不會的,我們就等著他們來吧,您還有三爺五爺,您得想著他們呀,誰不管他們都不會不管您的,他們就長大了,很快的,我們別忙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