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徐容陷在宿命的幻象里,發(fā)掘把錦繡從路人變愛人的理由,他愛錦繡風輕云淡的說“徐當家拔刀相助,妾銘感五內(nèi)”、“還有人”,“陪嫁箱,燒了”;主動挨宰不自卑,婢女摔坡不動容、狂風暴雨不煩燥……他是沒看到錦繡躲地震。
對于五光十色、紛繁、濃艷的塵世,保持一種不動搖的意念,即使山無棱天地合,在任何困難險阻面前,始終聲音沉穩(wěn),表情如一,腳步堅定,心態(tài)從容,赴死怕是只當去赴約;
也愛在他漫天開價,掌柜落地還錢時她流轉的眉波里訴說千言萬語……一個氣質(zhì)雍容的大家婦人,肯定是因災戰(zhàn)亂失去宗族與丈夫,不得不淪落市井,與外男打交道,端莊得來儀態(tài)萬方。
不勤快哪得世間財,他走過那么多的地方,見過那么多的人,從來未曾遇見這樣志堅行苦、嫻靜文雅的女子。
真是一個嚴重的誤會,死宅星種族,電車宅、科技宅、游戲宅、小說宅們等等,人人天然呆、萌屬性滿級,他們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樂此不疲。
和其他論壇深度潛水宅一樣,錦繡長年累月地在電腦桌和手機前,看看不說話,內(nèi)心省略一萬字,養(yǎng)成了舉止節(jié)制和面癱,加上還不會說大周官話,以單詞和成語為主往外嘣字。
盲目一頭栽進愛情里的飲食男女,非男非女很多,徐容這樣奇葩的是極品,這么快就曲線發(fā)現(xiàn)了一個不可說的秘密,錦繡的特別之處,和時代格格不入。
“大太太,要換衣裳了?!绷ΩI硇卸Y后,蹲身欲扶錦繡。濕衣裳不能立即換,本來已經(jīng)夠冷了,脫了衣服容易著涼,火已經(jīng)升起來,亭子里的溫度也升高,可以換衣裳。
跟秋冬季早上睡覺醒來后不管冷不冷,從被窩鉆出都要披件外衣;洗完熱水澡后得用冷水沖洗外露部份的道理是一樣的,讓身體和環(huán)境匹配。
饑寒交迫,餓的時候更覺得冷,所以錦繡先啃餅子,在雨里幾分鐘,在工地搬了幾天磚。
“嗯”錦繡借力起身,進車廂換了衣裳,對柳枝她們說,“穿我的?!苯又?,“聽話”
武家人只收拾了錦繡的衣裳進箱子,兩只陪嫁箱,一箱錢一箱衣裳,沒有丫鬟婆子們的用品,她們就一身衣裳,集上買的布匹還沒做好。
還是小芽,看柳枝、柳葉的腳似乎再次被釘,便應了“是”,進車廂換衣裳;柳枝、柳葉的衣裳濕透了身,倆人冷得瑟瑟發(fā)抖輕扣牙關。
抬起她們低著的頭,柳枝清秀,柳葉大方,兩張臉上一樣倔強的表情,張姑娘都教她們什么了,錦繡柔聲說道,“聽話……不換,臭了?!?p> 柳枝、柳葉的臉刷的紅了,迭聲道“這就換,這就換,奴婢有罪?!?p> 古人的衛(wèi)生意識和條件不差,相反很尖端,之前沒換洗除了缺衣裳,也因為:其一冷,其二洗澡有程序,三則時間趕。
前朝滅亡原因之一是已經(jīng)開始進入小冰河期,廣大地區(qū)出現(xiàn)了寒冷氣候,導致天災頻頻,最終引發(fā)兵禍改朝換代,未來在整個大周王朝的統(tǒng)治期間,溫度會越來越冷,時間跨度將長達4個多世紀。
古代的“洗”是“灑足”,“澡”是“灑手”;“沐,濯發(fā)也”,“浴,灑身也”;只有將“沐浴”與“洗澡”合起來,才是現(xiàn)代意義上的洗澡。
《禮記·內(nèi)則》對洗澡規(guī)定為:五日則湯請浴,三日具沐。其間面垢,潘請;足垢,湯請洗。一般人們洗澡程序為:“浴用二巾,上下绤。出桿履蒯席,連用湯,履蒲席,衣布晞身,乃屢進飲?!比怂懒艘惨羧ナ帜_指甲,洗澡后才能發(fā)喪。
錦繡這個強迫癥患者,按輕重緩急定了計劃,就覺得時間不夠用地去實施,認為該做的事趕鴨子上轎也要去落實,她心理上接受了錦繡這個古人的身份,行事風格還是吳悠在現(xiàn)代劃手機的節(jié)奏。
也許,不是時間不夠,還因為孤獨,孤獨的穿越,孤獨的思想;和被突然打破生活方式,能夠安靜的享受怡然自得前,潛意識找些事情來排擠彷惶。
“咔嚓!轟!嘩!”蒼天不理會人間,繼續(xù)傾倒污水,越來越大,層層鋪刷道道密密雨墻,已經(jīng)不能看見亭子外面的景象,分不清雨絲、雨滴、雨網(wǎng)和雨簾。
肆虐的雨和黑沉沉要壓下來的天,無限的深暗中,惟一的光亮仿佛是錦繡,換了衣裳,白布包頭,著月色短襖淺青色襦裙,衣裳淺淡顏色自然清新,感覺飄渺神秘,腳步堅定地從騾車走向燃燒的火塘,不大的亭子,十來二十步的距離,漸行漸近,如同從陰郁的幕布和畫里跳到眼前,帶來光明。
暴雨來臨前的普通婦人,此刻令徐容血脈赍張,喉嚨發(fā)干,想呻吟,她很美,她知道嗎?
火塘邊水汽氤氳,更是讓在小杌子坐下的錦繡,顯得成熟臉龐和優(yōu)雅姿態(tài)無處不美好,徐容腦中循環(huán)回放在雨中斜坡時抱著錦繡時的觸感,衣裳下似乎是結實有彈性的柔滑肢體,摸著手上的昱印,他很想要確定。
”寔命不同、寔命不猶?!靶烊莸?,他不想錦繡不開心。
是《詩經(jīng).召南.小星序》……
嘒彼小星,三五在東;
肅肅宵征,夙夜在公,寔命不同。
嘒彼小星,維參與昴;
肅肅宵征,抱衾與裯,寔命不猶。
以為是陌生人的坡上來者原來是徐容,徐容在安慰她嗎?人們拋開被子和床單,早早晚晚奔波,去追逐夢想,而命運不同,張姑娘死就死了;還是在說錦繡就是個小星,水性楊花,不知廉恥地抱他。錦繡想。
路過搭把手,抱抱得負責對現(xiàn)代人來說是個笑話;小星就是小星的解釋,要這世上有胡適才行,徐容想說什么,天知道,錦繡沒興趣真的知道。
“方大……”錦繡喚。方大濕漉漉地在轉來轉去,十八九歲的兒郎,其實是個孩子。求職的時候被張姑娘盤詰,入職了也沒少被她抓緊時間教規(guī)矩。
“仆在”
“何不換裳?”……錦繡是想問,在擔心吳二嗎?別擔心。他會想張姑娘吧?
騾車約60公分高,不足腿的長度,躍出車外時,只要抓緊車把,頂多被騾車拖著,跑上幾步,即使坡面濕滑導致下墜撲倒,也能很快爬起來,不至于摔下坡,錦繡拼命躍,不是去悲壯死,渺小如蜉蝣力爭上游,張姑娘……
“仆,和吳二只有兩身衣裳,徐當家沒有衣裳……“方大也猶豫,把衣裳給了徐容,自己和吳二沒有換,徐容不是他的主,但徐容救了他的主家。
”衣裳先換,輪換烤干。“至于誰先換,錦繡不參與。她不發(fā)話,方大怕是能把衣服轉干,不是他的仆,徐容也只能干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