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決斗野豬林

　　史子、樹子和名子悄悄地摸到最靠近野豬巣的草叢里，其他人呈扇形散布到他們身后五步遠(yuǎn)的地方，蟄伏下來。

　　他們靜靜地等待，直到野豬們?nèi)砍寥雺羿l(xiāng)的黎明時分。月色逐漸黯淡，曙光悄然出現(xiàn)，百獸歸巢，四野一片沉寂。時機到了，名子輕輕地碰了碰史子的肩膀，示意他行動。

　　史子屏氣凝神，暗自鼓勁，和樹子對視一眼后，悄悄弓起身體，張弓搭箭，瞄準(zhǔn)母豬猙獰面孔下心臟所在的位置，狠狠地射了出去，隨后扔掉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起樹女做的梭鏢，一個箭步?jīng)_過去，窮盡渾身的力氣，將梭鏢插進母豬的胸膛。

　　樹子緊跟著沖上來，遞上他的梭鏢。史子順手將它再次插進母豬的身體，然后拔出，再次插進，如此反復(fù)幾輪，直到母豬不再嚎叫掙扎……

　　行動進展得很順利。在史子殺死母豬的同時，其他人在名子的招呼下圍攏過來，殺向事先鎖定的目標(biāo)，迅速地獵殺了野豬巣里所有的野豬。

　　終于結(jié)束了，史子在漸漸明亮的曙光中看著倒在血泊中的母豬和豬崽們，長長出了一口氣，渾身發(fā)軟。

　　樹子拎著被史子因為用力過猛而折斷的梭鏢，絮絮叨叨地說道：“你看你，下手這么狠，弄折了我的梭鏢，我回去怎么跟你嫂子交代?！?p>　　史子強撐著說道：“怕什么，讓你妹子重新給你做一把！“

　　這一刻，史子終于向世界證明，他擁有娶樹女為妻的資格了！

　　名子一直忙碌著指揮大家打掃戰(zhàn)場，把這幾天捕獲的各種獵物分類，叫人去附近砍來樹藤和樹枝，臨時編織成幾副架子把獵物固定好。史子和樹子過去幫忙。由于捕獲了一窩野豬，他們的收獲一下子變得極其豐富。小型獵物裝了滿滿一個架子，六頭野豬崽分兩個架子裝，母豬則用幾根粗壯木頭搭了一個更大的架子才裝下。

　　完成這一切時天已大亮，昨天本來就勞累了一天，晚上又一夜沒睡，大家都累壞了。此刻終于結(jié)束，每個人都松了一口氣，四散坐到地上。

　　吃過干糧，稍事休息，名子示意大家起身圍攏到史子四周，讓史子匍匐在地，將嘴唇、身體和四肢親吻大地，然后起身，向蒼天、四野和大地六方各三鞠躬，最后，他握住史子的手，高舉過頭頂，鄭重宣布：“我以本次圍獵監(jiān)督人和領(lǐng)導(dǎo)者的身份宣布，史子從此刻起，成為部落的成年人。你從此有責(zé)任與部落的所有成年人一起分擔(dān)壯大這個部落的責(zé)任，不論何時，不論何地，你必須以生命保證部落的長存。“

　　他放開史子的手，拍拍他的肩膀，與他熱烈擁抱，然后退開一步，讓其他人用同樣的方式向史子表示祝賀。

　　儀式結(jié)束后，大家抬起獵物，走上了回部落的路途。途中，名子和樹子交換位置，和史子一起抬擔(dān)架走了一程。期間，名子問他對昨天傍晚看到的圓盤狀飛行器有什么看法。

　　史子想了想，說：“我覺得它在這里出現(xiàn)必定有自己的原因，看來它起碼現(xiàn)在對我們沒有惡意?！?p>　　過了好一會兒，名子才說：“現(xiàn)在部落里的一些人越來越不愿意去深究那些我們暫時無法了解的東西。我們出發(fā)的前一個晚上，父親告訴我那幾個病人的狀況越來越差，醫(yī)官束手無策，有幾個長老提議重新請出神臺，讓她為他們診斷診斷?！?p>　　名子說的病人是指獨居在部落最后面那幾棟茅屋里的人。前幾年，他們先后染了病，病癥不一，但一直無法治愈。為了避免傳染，名便讓人在部落的偏僻角落里蓋了那幾棟茅屋，讓他們居住。

　　神臺是名子的祖母。多年前，名子的祖父還是部落首領(lǐng)的時候，部落里忽然爆發(fā)了一場瘟疫，死了許多人。醫(yī)官想盡辦法都無法阻止這場災(zāi)難。人們害怕極了，紛紛逃離部落。原本繁榮興盛的部落一夜之間成為了死亡之地。名子的祖父束手無策，正在焦慮的時候，有一個晚上，長老們聚集在他家里商議的時候，他的祖母忽然變了一個人，自稱是上天派來幫助他們的神臺，她有辦法幫助他們避免這場災(zāi)難。她讓他們叫來醫(yī)官，如此這般交代一番，然后人事不省，直到第二天早上才醒來。醫(yī)官按照她交代的方法配制了藥方，在幾個病人的身上試了試，居然藥到病除。她提供的藥方解救了災(zāi)難中的人們。大病初愈的人們到家里感謝名子的祖母，但誰知她卻變了一個人，不僅一問三不知，而且對誰都充滿了冷漠，包括名子的祖父——她好像一夜之間喪失了記憶和思想，只剩下蒼白的軀殼。

　　這個事情對名子的祖父打擊很大。這或許是不久后他主動將首領(lǐng)的位置禪讓給名子父親的原因。禪讓之后，名子的祖父在部落用于安置病患的區(qū)域蓋了一棟茅屋，和妻子一起搬到了那里，很少出門。

　　作為史官，史子對這些陳年舊事自然知曉，此刻名子忽然提起這個事情，卻使他滿頭霧水。

　　名子繼續(xù)說道：“當(dāng)年的事情想必你是知道的。事發(fā)當(dāng)天我父親也在現(xiàn)場，親眼目睹了整個經(jīng)過。我父親說祖母是忽然間仿佛變了一個人，就像被什么東西控制了，眼光散漫，恐怖得嚇人。讓她說什么她就說什么，讓她做什么就做什么，在說的過程中她的身體一直在顫抖，尤其是五官一直在可怕地猙獰。當(dāng)說完那些話以后，她忽然就安靜了，軟綿綿地倒在地上，仿佛被抽了魂魄?！?p>　　“第二天，我祖母就變成了現(xiàn)在這樣。腦子很遲鈍，身體一直在顫抖，動作緩慢。除了吃喝拉撒睡，她幾乎無法思考——就像她的腦子被抽干了似的。很多人都說她這是神靈附體……“

　　他遲疑了一會，才說：“但我總覺得不像是那么一回事，可又無法解釋?！?p>　　史子終于明白他的意思了。他沉默了半晌，才說道：“我家?guī)状艘恢痹谒蚜_以前那個世界的遺物，一直希望能夠從中了解更多那個世界的事情，但我們其實一直在徒勞地工作。那個世界實在太久遠(yuǎn)，太龐雜，太陌生了?；蛟S我這一生都將只是重復(fù)地做著現(xiàn)在這些枯燥的搜集工作，但只要我們繼續(xù)這樣做下去，總有一天會找到一些線索，找到進入那個世界的竅門。只要找到竅門，后面的事情就好辦了。一代人不行，兩代人不行，但經(jīng)過一代代人的努力，總是能夠找到的。“

　　說到這里，他覺得自己有點詞不達意，就補充道：“我父親曾經(jīng)告訴我，我們可以把突然降臨的災(zāi)難理解成命運，但不能簡單地因此而異想天開。所有事情都應(yīng)該經(jīng)過嚴(yán)密論證才能得出結(jié)論?！?p>　　他的話似乎給了名子不小的觸動。名子嘆了口氣，說道：“我父親很糾結(jié)。關(guān)于部落的未來，他沒有很明確的主張。”

　　大家走走停停，終于走出了禁區(qū)。名子看天色還早，就叫停大家放下獵物休息。重新上路之前，名子很嚴(yán)肅地對大家說道：“你們這些人都將是我們部落未來各方面的領(lǐng)導(dǎo)者，昨天傍晚看到飛行器的事情我希望你們放在心里，回到部落以后不要對任何人說，以免引起混亂?！?p>　　他特別交代農(nóng)二子和林子：“你們倆很快就要承擔(dān)你們父親的責(zé)任了，現(xiàn)在開始要學(xué)會慎重一些。我父親準(zhǔn)備和你們的父親同時把首領(lǐng)的位子禪讓給我們，到時他們?nèi)齻€一起離開部落，嘗試走出群山，看看外面的世界。所以接下來大家都準(zhǔn)備準(zhǔn)備，我們一起對部落的未來商量出一個明確的方向。最快秋收結(jié)束之后，我父親會組織長老會對我們進行最后的考核?！?p>　　名子的話迅速在大家心里引起了一陣騷亂。沒想到部落權(quán)力交接的速度會這么快。但看得出來，他對農(nóng)二子和林子的警告有效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