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噗~~~”“啊~~~!”
十二月二十四日,陽安關城頭。激烈的攻防戰(zhàn)已經(jīng)持續(xù)了整整兩天。
南城的弓箭已經(jīng)全部射光,連北城的弓箭也被搬運了過來。遠程武器的缺乏,導致關彝等人不得不眼睜睜的看著魏軍緩緩的接近自己的城墻,然后開始蟻附攻城。
而對于魏軍來說,由于無數(shù)障礙墻的阻擋,導致本方的遠程攻城器具不能成批量的進入射程。同時本方部隊不能大規(guī)模成建制的在一定范圍內(nèi)展開,所以也不得不持續(xù)以小規(guī)模的投入部隊持續(xù)的攻城。
這是一場雙方都沒有退路的戰(zhàn)斗,這是一場雙方都不得不短兵相接,赤身肉搏的戰(zhàn)斗。所以,短短的兩天,整個陽安關南城已經(jīng)變成了一片修羅地獄。
先前關彝把蔣舒等兩百多叛軍的尸體釘在了城墻外側(cè)?,F(xiàn)在,隨著無數(shù)次的云梯擠壓,以及后續(xù)魏軍攻城從云梯上摔下時本能的對尸體的拉扯,短短兩天,這兩百多具尸體已經(jīng)全都成了肉醬,緊緊的貼在了城墻之上,遠遠看去,好像城墻的外側(cè)面有了兩百多個紅色惡鬼的刺青一般。
城墻之下,無數(shù)的尸體已經(jīng)漸漸累積了兩米之高,而且這尸堆的高度還在迅速的增高。
即便如此,沒有了退路的魏軍,仍然發(fā)了瘋的前赴后繼的繼續(xù)朝著陽安關洶涌而來。
“絲絲~~”一陣輕微的肌肉被劃開的聲音響起,關彝的樸刀將一個登上城墻的魏軍士兵來了一個開膛,大量的內(nèi)臟混合著一些糞便在噴涌的血液中嘩啦一聲撒了一地,散發(fā)出濃烈的血腥和極度的惡臭。
但是關彝眉頭都沒有皺一下,眼睛都沒有往這里再看一眼。只見他的身影迅速的晃動了一下險之又險的避開了側(cè)后方一個魏軍士兵的攻擊,然后就地在滿地污物的血池中打了一個滾,再一次的斬殺掉了另一個方向上的魏軍士兵。
城墻上,幾乎所有的復興軍士兵,全都和關彝一樣,在多次的廝殺中,全都成了血人。他們的腳下,到處都是人類的殘肢斷臂,抑或是各種內(nèi)臟。在不斷噴涌的鮮血浸泡中,在人類的雙腳反復踐踏中。這些東西慢慢的都變成了一種奇怪的,褐紅色的漿體。然后,所有復興軍的士兵,不管輪換下來的時候在城內(nèi)把自己清洗得多么干凈,但只要上到城墻去了不到半個時辰,全都變成了面目模糊的血色修羅。
而事實上,這時候的輪休對于復興軍的士兵們來說,已經(jīng)是一個很奢侈的東西了。因為心如鐵石的鐘會,驅(qū)趕這自己的士兵,采用了不間斷的攻擊。同時隨著城內(nèi)豬油等油脂的耗盡,少量弓箭、石彈被關彝壓制下來留待最關鍵的時候使用等諸多因素,復興軍不得不把更多的敵軍放上城墻來予以殲滅。這就導致原先可以三班倒的復興軍,每一次上城之后,都要在上面待夠十六個時辰才能休息。
“嗚呀!嗚呀!”隨著這一陣陣咆哮響起,一個身高近兩米的巨漢,雙手揮舞著兩只大錘,在城墻之上來回奔走。每一聲嗚呀聲響起,就必然有一個魏軍士兵的頭顱變成齏粉。作為關彝的侍衛(wèi)長,氐人的少年英雄句寧,在這樣的戰(zhàn)場上,發(fā)揮出了自身最大的優(yōu)勢,他在城墻上走上一圈,魏軍的士兵自然的會被清場許多。正是因為他的存在,復興軍本方的傷亡,始終還在一個可以接受的范圍之內(nèi)。
“快快快,把弩機運上去?!碑敵菈ι系膹P殺聲開始漸漸減弱,明顯本方這一次投入登墻的士兵又將全部陣亡的時候,鐘會的帳下督丘建,催促著麾下的二十來個士兵,將一臺大型的床弩緩緩的推進。終于,陽安關南城墻進入了其射程。
“瞄準那個巨漢,左,右,再左,好!射!”隨著丘建的命令,一名魏軍狠狠的砸下了床弩上的機廓。一根長達三米的長槍,帶著破空聲飛速的朝著在城墻上廝殺正酣的句寧風馳電掣而去。
“伯定小心!”剛剛再一次砸碎了一個魏軍腦袋的句寧,突然覺得背后涌來一股很大的力量,在這股力量的推動下,句寧的身軀狠狠的往前邁了一步。就是這么一瞬間,長槍飛到,巨大的勢能非常輕松的貫穿了句寧身后之人的身體,然后余勢未盡的長槍,帶起此人的身體繼續(xù)飛馳,直到撞擊在了城墻內(nèi)側(cè)的垛墻上才極不情愿的停了下來,在發(fā)出巨大撞擊聲的同時,還引得附近的城墻輕微的一陣搖晃。
“勇伯!”句寧回過頭來看了一眼,悲嗆的發(fā)出一聲大吼。但是后面繼續(xù)爬上城墻的魏軍士兵,讓他無法趕到廖勇的身邊,他只能一邊留著眼淚,一邊繼續(xù)和敵人廝殺。
“投石機,投石機!瞄準那架床弩,砸爛他!”頭部裹了好幾層紗布,但仍然在緩緩滲出鮮血的簡單,看到這一幕睚眥欲裂,再也不管本方還有多少石彈,瘋狂的要求本方的投石機再次啟動齊射。
“快,丟下這玩意,快跑!躲到那堵障礙墻后面去。”丘建等人剛剛起身,一枚石彈就準確的砸了過來,床弩化為齏粉的同時,有好幾個魏軍也被咋成了肉醬。
時間進入酉時一刻,冬季昏黃的太陽到了這個時候,已經(jīng)西垂到了天際,在這一天,或許是這里的鮮血流的太多的緣故,難得的在這濕潤陰冷的冬日里。居然出現(xiàn)了晚霞,在夕陽的照射下,整個天空,都彌漫出一種詭異的血紅……
“哎,鳴鑼,收兵?!遍L嘆了一口氣,看著前方原先灰白色的城墻已經(jīng)徹底呈現(xiàn)出暗紅色的陽安關,鐘會無奈的再一次下達了收兵的命令。
回到大營,也不和營中諸將說什么客套話——大家都沒有那心情。鐘會直接發(fā)問:“今天全軍傷亡幾何?”
“呃,鎮(zhèn)西將軍,今日戰(zhàn)斗剛剛結(jié)束,具體數(shù)字還有待統(tǒng)計。但今日全體我們派出去沖城的是八千人,這會回來的只有兩百余人。到了晚上,那些躲在障礙墻下的士兵會回來得更多一些,但想來不會超過五百人?!?p> “呼~~~這就又是七千多人沒了啊,加上昨日的五千人,再加上蔣舒的三千人。這陽安關,我們已經(jīng)填進去一萬五千人了。”
鐘會說這話的時候也是一臉沉重:他帶來的三萬人加上夏侯咸先期抵達的一萬,一共就四萬人。就算不算蔣舒的那三千人,現(xiàn)在本方也陣亡了一萬兩千多人,近三分之一的部隊就沒有了!
可是看這陽安關,仍然屹立不倒。這樣每天消耗五六千人的打下去,自己的部隊能撐幾天?又從劍閣大營那邊抽人嗎?那里確實還有近五萬戰(zhàn)兵和幾萬民夫,可是那里也有姜維的四萬主力啊。那可是姜維啊!大營的兵少了,姜維從劍閣峽谷內(nèi)沖出來了怎么辦?
“護軍那邊打得怎么樣?”
“剛剛收到的消息,護軍那邊打得很不好。而且和我們這邊的敵人缺乏弓箭不同,護軍那邊的那支敵軍,弓箭近乎無限,我軍很難靠近城墻。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據(jù)護軍說,白水關的那支蜀軍,其弓箭箭頭什么都有,鐵質(zhì)的,銅質(zhì)的,甚至還有骨質(zhì)的。”
“哼,肯定是陰平、武都那邊的羌人在協(xié)助他們守城。這群養(yǎng)不熟的狼崽子。不過,既然無法臨近城墻近戰(zhàn),護軍那邊的傷亡應該不大吧?”
“還好,比咱們這邊好。護軍兩萬人馬,現(xiàn)在傷亡不到六千。”
“……也不少啊?!辩姇L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轉(zhuǎn)向看了看自己身后的輿圖:“這幾天,我軍派出去尋找其他通道的部隊有沒有消息?”
“呃,將軍恕罪,他們沒有找到任何可以供大軍前行的其他路線?!?p> “罷了,這劉備諸葛亮經(jīng)營巴蜀這么多年,如果有路的話,也早就被他們給毀掉了。我軍的糧草還能維持多少天?”
“將軍,若是全軍靜坐不動,可以維持十天。如果還要像最近這幾天這樣的話……就……不足五天了?!?p> “五天……只有五天了嗎?就算漢中的荀愷等人知道消息,拼命攻打陽安關北城,五天之內(nèi)也打不下來啊。”焦躁的背負著雙手在大帳里走了許久。
“給護軍傳令,讓他從白水關收兵,把部隊都帶到這邊來。”
“可是將軍,若是護軍撤了,白水關的敵軍沖出來了呢?”
“哎,那就讓他們沖出來吧。反正,打不破陽安關,沖不沖出來,我們的結(jié)果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