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勛哈哈大笑,扭頭對王守仁道:“喲,這位小兄弟還在替我操心,怕我吃不下他的玉米!嘿嘿,我還怕你打的那點玉米不夠我吃呢?”
王守仁微笑道:“小兄弟,你可知這位是誰?他乃是武定侯郭英的六世孫,兩廣總督郭勛郭侯爺,京城一等一的名門望族,家里良田沒有二十萬畝也有十八萬畝。所以,你完全不用為他擔(dān)心?!?p> 世人都以為,天下最有權(quán)勢的人,除了皇上應(yīng)該就是歷經(jīng)四朝而不倒的楊廷和楊閣老了。其實他們哪知道,楊廷和只是明面上的最有權(quán)勢的人,京城里比他有權(quán)勢的名門望族多的是。只是這些名門望族不顯山不露水,異常低調(diào)罷了。
而武定侯郭家,是所有名門望族中的頭一號。
自打洪武爺建立明朝之后,共封了三十四位功臣,得善終的僅有郭英一人。郭家一百多年來苦心經(jīng)營,別說嫡孫郭勛如今已貴為兩廣總督,就是旁系子孫也都大多官居要職。以郭家今時今日的地位,郭家的領(lǐng)軍人物郭勛咳嗽一聲,整個大明都要感冒。跺一跺腳,整個大明都要顫上三顫。
李飛白自穿越之后,對此時的明朝有什么名門望族處處留意,自是知道郭勛家世顯赫。
他早看出,中年人氣度不凡,肯定是個大有來頭的人。可此人的來頭究竟有多大,他往天邊猜,也僅猜此人可能是六部尚書。之所以未去猜此人可能是內(nèi)閣閣老,主要是因為瞧中年人對咳嗽老頭的恭敬態(tài)度,覺得若中年人是內(nèi)閣閣老,那咳嗽老頭該是個什么官呢?
如今知道中年人是郭勛,雖說此時官位不過兩廣總督,比之六部尚書稍顯遜色,更無法與內(nèi)閣里的幾位大學(xué)士相提并論,但架不住人家家大勢大。別說人家已是坐鎮(zhèn)一方手握軍政大權(quán)的總督,既使人家什么官位沒有,別說閣老得給幾分面子,就是皇上也得給幾分面子。
李飛白高興的溢于言表。若能與此人交好,對今后的生意只有好處而沒壞處。別的不說,以郭勛的身份地位以及家族勢力,絕對能引領(lǐng)京城的新時尚,繼而影響整個大明,那他造出來的商品還愁什么銷路?
郭勛吃什么穿什么用什么,京城的官宦肯定有樣學(xué)樣,用不了多長時間便可風(fēng)靡整個大明。此人就是最牛的活體廣告,他做出的東西,只要能讓郭勛使用,得省多少錢多少力!
李飛白鞠了一躬,道:“久聞郭侯爺?shù)拇竺?,今日有幸一見真是三生有幸。侯爺能看中小子的玉米,是小子的福氣。小子本?yīng)該白送才對,可小子眼界小心胸寬把種出的玉米白送有些肝疼,但以一百文一斤賣給侯爺,又有些忘本,忘了小子有今天的幸福生活,全是仰仗當(dāng)年侯爺?shù)淖嫔瞎⒐顮敀侇^顱灑熱血而來,哪能賺您的錢。侯爺你看這樣成不成,以糧食價一斤一文賣給您如何?”
郭勛眼瞧李飛白身為一個小小縣令幕友,聽聞他的大名沒像其它小吏那樣,卑賤下跪百般獻(xiàn)媚,語無倫次丑態(tài)百出,而能不卑不亢,不說白送玉米討好,以求依附得到他找的提攜,仍要以一斤一文的價格來賣。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人,暗道一聲:“有意思!”
最重要的是,本來一百文一斤的價格突降成一文一斤,也不是畏于他的權(quán)勢,而是感念他祖輩的恩德。
說實話,郭勛是個十分敬重先人的人。覺得現(xiàn)在的人時常忘本,無論官宦還是百姓,茶余飯后總愛拿開國功臣開玩笑。這讓他十分生氣,暗自罵這些人簡直就是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的下流胚子。沒有開國功臣舍生忘死,如今大家伙都還在元人的奴役之下,你們他娘的還能酒足飯飽后說風(fēng)涼話?
李飛白的話讓他頓感世上還有一個明白人,覺得李飛白是個有情不義不忘本,甚至引為知己起了結(jié)交之心,哪能讓這種人吃虧!
他道:“你先說一斤一百文,然后我才要包圓,可見我是同意你定的價格的。如今你要一斤一文,是覺得我勢大壓人?還是看不起我,怕我沒錢購買,想可憐我?仰或是想向我行賄,要從我手中得到好處?我可有言在先,你一斤一百文我就包圓,你一斤一文我一兩也不要?!?p> 李飛白要一文一斤賣玉米,起的就是結(jié)交之意。見意思已到,也就不再客氣,不然反顯得他矯揉造作不是個實誠人,會讓郭勛反感。笑道:“郭侯爺有意栽培,讓小子得一筆富貴,那小子就卻之不恭了。”
郭勛呵呵一笑,道:“上來坐吧!”
張志山瞧了半晌,見李飛白確實不是歹人,也就鞠了躬離開,攀爬到大樹上繼續(xù)行警戒之職。
李飛白走上涼亭。涼亭內(nèi)有張石桌,四面各有一張石凳,郭勛、王守仁、云龍道長各占一張,他告了個罪,在剩下的那張坐下。
坐定之后,他忍不住又打量王守仁數(shù)眼,心中暗道:“郭勛的身份已經(jīng)是尊貴到不能再尊貴,卻又對這個老者恭敬有加,不知這老者是什么身份地位,難不成比郭勛的侯爵還要大,竟是公爵不成?”
郭勛看出李飛白的疑惑,笑道:“小老弟是想知道這位老大人是誰?”
李飛白連忙拱手道:“還望侯爺引薦!”
郭勛道:“這位名頭實在太大,我怕說出來會嚇壞你,還是不說為好!”
王守仁笑道:“侯爺又在開我的玩笑了!”扭頭對李飛白又道,“鄙人姓王名守仁,字伯安,號陽明!”
李飛白大吃一驚。他本以為過上一兩年,等有了實力去京城后才能見到王守仁,沒想到竟在這里碰到,簡直太突然了,讓他有些措手不及,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些什么才好,結(jié)結(jié)巴巴道:“原……原來是王伯爺。能在此得見,小子真是三生有幸!”
王守仁擺手道:“小老弟太客氣了,不過都是些虛名罷了?!鳖D了一下,又道,“我做那些事,與你心憂百姓吃不上飯,花巨資購買玉米比起來,根本不足掛齒?!?p> 李飛白曾無數(shù)次設(shè)想過見了王守仁之后,該如何讓王守仁無法小瞧他,繼而跟王守仁探討一下此時的人無法理解的事??伤切┰O(shè)想,都是建立在名人脾氣大肯定異常固執(zhí)的的基礎(chǔ)之上,要語不驚人死不休方能使王守仁高看一眼,誰知王守仁如此的謙虛,把自己建立的大功業(yè)與他購買玉米這種小事比,還說根本沒法比。如此,完全打亂了他的預(yù)設(shè),心頭千言萬語不知該如何說起,只是道:“哪里,哪里!”
王守仁呵呵笑著,不再說什么。